宴席散后,纪茴枝有些吃撑了,独自在府里散步。
她穿过来这么多天一直病恹恹的,还没仔细看过这座府邸,今日精神不错,正好到处逛一逛。
别院景色雅致,高台楼阁,处处雕梁画栋,颇为恢宏大气。
贺流景身为王皇后和庆德帝的独子,虽然没被封为太子,待遇却远高于一众皇子,别院的地理位置和占地面积都更佳。
纪茴枝沿着湖泊,一路来到后花园,走到一棵抽条的柳树前,仰头看着树上的嫩芽。
她正看得起劲,倏然听到林子里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
正是贺流景和纪晚镜。
纪茴枝果断窜到柳树后,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现场看男女主互动,这谁不想看!
绿树掩映,阳光斑驳。
纪晚镜站在贺流景面前,红着眼眶,眼中透着浓浓委屈,“三殿下……”
“何事?”
纪晚镜委屈低头,泪眼渐渐朦胧,“三殿下,你当真如此喜欢那个纪茴枝?”
贺流景负着手没有说话,光斑落在他的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纪晚镜轻轻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地说:“我知道,之前的事都怪我不好,是我偷偷在送你的香囊里塞了泥人,害得你在大家面前出糗,你怪我是应该的。”
纪茴枝微微惊讶地眨了下眼睛。
那个泥人竟然是纪晚镜偷偷放到香囊里的?
这一段剧情原书中根本没提,因此大家看到这里都默认男女主早就有了私情,原来不是那样?
纪晚镜抬起眼眸,满含期盼的看向贺流景,“三殿下,你是因为这件事才把纪茴枝留在身边的对不对?因为她长得跟我有几分相像,你便把她当做我的替身……”
隔得太远,纪茴枝看不清贺流景脸上的神色,只听贺流景声音清冷地道:“这些事你无需过问。”
纪茴枝比较惊讶贺流景竟然没有解释,她还以为他们早就是能够共享秘密的关系。
现在看来,他们的关系好像没有书中描写的那么亲密。
不过原书纪茴枝只看了1/3,后面写了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
纪晚镜咬紧下唇,看着贺流景的面色,小心翼翼地提醒:“三殿下,你答应过让我做正妃……”
“我是答应过会完成你的一个愿望。”贺流景皱眉道:“总归是我小时候欠你的。”
纪茴枝没有继续听下去,免得被贺流景这个大魔头发现。
毕竟按照原书设定,贺流景洞察力极强。
她疑惑的想,也不知道贺流景小时候欠了纪晚镜什么,竟然要用自己的正妃之位来偿还。
看来成为贺流景的皇子妃就是纪晚镜的愿望。
不过男女主的恩怨情仇都跟她没有关系,她安心做好自己的炮灰女配就行。
纪茴枝回到萱花院,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细思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
原身虽然心术不正,却是个苦命的,爹不疼娘不爱,把她送来别院的时候连卖身契都签了。
纪茴枝不怪原身想要勾搭男主,一个整天在家里做苦力还被家人卖了的姑娘,想要过上好日子没什么错,只是原身的法子蠢笨了些,运气又不够好,偏偏遇到了不解风情的贺流景,不然光凭这张脸她也能过得不错。
现在纪茴既然穿过来了,那么她以后就是纪茴枝,她得帮原身好好过完这一生。
原身那吸血又要命的家肯定是不能回。
如今她身无分文,卖身契又在贺流景手里,逃是不可能逃的,暂时待在别院里倒也没有损失,反正贺流景只是雇她来当金丝雀,偶尔出去表演一下,并不会真的将她收入房中,她可以在这里安心住下。
至于之后……
纪茴枝觉得她得先想法子赚些银子,有银子傍身,以后才能另谋安身之处。
当然,还得想办法把卖身契弄回来,不然她有了银子也飞不出这金丝笼。
银桃见纪茴枝一动不动的坐在石桌前,送来一杯热茶,小声问:“娘子,您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我在想……这院子里少个躺椅。”纪茴枝动了动,只觉得这石凳坐的屁股疼,开口道:“你去府里库房问问,有没有躺椅或摇椅,搬过来一把。”
银桃立即照办,很快从库房里搬回了两张梨花木的摇椅。
纪茴枝看着她一个人任劳任怨的搬了两趟,院子里其他人没有一点帮忙的意思,忍不住啧啧摇头。
看来这院子里除了银桃,再没有其他人能用了,得先想法子把这些人换了才行。
纪茴枝打定主意后,没有再浪费时间思考,起来做了一套太极拳。
无论如何得先把身子养好才行。
接下来几日,朝中闹出了贪腐案,贺流景忙的脚不沾地,待事情告一段落,他才想起自己那位‘外室’。
短短几天内,他这外室的名声已经传扬了出去,连宫里都知道了。
贺流景刚议完事从承明宫里走出来,就有内侍来请他去梧华殿。
梧华殿正是王皇后的寝宫。
贺流景一路走进去,发现屋子里多了个红珊瑚摆件,王皇后正爱不释手的摆弄着,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贺流景认出那红珊瑚是昨日刚送到的贡品,成色极好,是那些贡品里最稀有的一件稀罕物。
“你父皇送来的,他知道本宫喜欢这些小玩意。”王皇后在椅子上坐下,意有所指地朝他眨眨眼睛,“女人都是要哄的。”
王皇后出身高门,及笄后两年就嫁给了庆德帝,没吃过苦,就连身处波谲云诡的宫廷,也没人敢害到她头上,只因她的父亲和三位兄长都在边关戍守,手握重兵,谁也不敢动她。
庆德帝不是昏君,还是位治律严明的君主,有庆德帝在,后宫嫔妃压根不敢闹出大花样,最多弄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王皇后平时无需费心,日子过得无忧无虑,虽然已经年过四旬,眉宇间却依旧带着几分天真的娇憨。
贺流景笑着在椅子上坐下,明知道王皇后有话要问,却不主动开口提。
王皇后果然憋了不到一刻钟,就按捺不住的询问道:“景儿,母后听说你养了个外室?”
“是。”贺流景没有迟疑的承认了。
“叫枝枝?”
“大名纪茴枝。”
王皇后眼中好奇更甚,“听说是个病美人?”
贺流景端着茶盏的动作顿了下,脑海中浮现起纪茴枝那日弱不禁风的样子,顿了顿,又想起她捶他胸口的‘铁拳’,语气微妙道:“她前些日子落水生了场大病,这些日子已经好多了。”
王皇后将他停滞的那一下看在眼里,却理解成另一种含义,以为他是提起纪茴枝体弱的事心疼了。
她儿子素来不近女色,能让他多看一眼的都少之又少,现在有了如此在意的女子,她忍不住跟着开心。
王皇后唇边笑容扩大:“有时间带她来见见本宫。”
“无关紧要的人罢了。”贺流景放下茶盏,云淡风轻道:“母后无需亲自见。”
“这么多年都不见你这棵铁树开花,她又怎么会是无关紧要的人?”王皇后打趣道:“本宫看她这个“枝”,是让你这棵铁树开枝散叶的枝。”
“母后!”贺流景耳廓红了一圈,窘迫的皱起眉心。
“这里又没有外人,你跟母后害羞什么。”王皇后嗔了一声,幽怨道:“本宫以前不催你是不想让你为难,你如今既然遇到了可心人,本宫提两句又怎么了。”
贺流景无奈起身,“儿子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回来!”王皇后指了指桌上的红珊瑚,“给枝枝带回去,就说是本宫赏的。”
“您不是喜欢吗?”
王皇后笑容满面道:“本宫是喜欢,不过你喜欢的人本宫也喜欢,把喜欢的东西送给喜欢的人,本宫也没有什么不舍得的。”
贺流景沉默片刻,“那您换样东西送。”
“行,梧华殿里的东西随便你挑。”
……
回到别院,贺流景带着东西径直去了萱花院。
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派人打听过了。
自那天宴席散后,京中不少人都听闻了他有外室的事,传言称那外室姝色倾城,只是身子有些弱,天天使狐媚手段勾引他,在他身上费了百般心机才把他勾到手,现在他为她神魂颠倒,事事亲力亲为,连饭都要亲自喂,简直像被下了降头一般。
贺流景迈进垂花门,就看到他那外人口中天天使狐媚手段勾引他的外室,正坐在摇椅上翘着腿晒太阳。
她手里抓着一把鱼食,时不时往池子里抛几颗,引得池子里的锦鲤不时从水面上冒出头。
贺流景想起那些传闻,忍不住轻啧了一声。
他近来忙得脚不沾地,她和这池子锦鲤日子过得倒是悠闲滋润。
贺流景踱步走过去,站在池边往水里看去,锦鲤自由自在地摆着尾巴,色彩鲜艳。
“我怎么觉得你来了之后,这水里的锦鲤都变肥了?”
纪茴枝看着突然出现的人,愣了一下,她这几天日子过得悠闲自在,差点忘了府里还有另外一个主人,连忙心虚的把剩下的鱼食放回食盒里。
她拍了拍手,理直气壮道:“都说心宽体胖,这些锦鲤之所以长胖,是因为日日都能看到我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它们心情太好的缘故。”
贺流景回眸,看着她欲言又止。
纪茴枝翘起兰花指放到颊边,“难道我不美吗?”
院子里的海棠树都结了花骨朵,明媚的阳光落下来,满院春意盎然,美人配美景自然是美不胜收。
贺流景按下她的兰花指,决定还是为这些锦鲤争取一下,“再胖下去都要游不动了。”
“……以后少喂点。”
纪茴枝目光落下,见他手里拎着一个鸟笼,鸟笼外面还罩着一层布。
贺流景留意到她的目光,把鸟笼递给她,“母后让我给你的。”
纪茴枝有些惊讶的接过鸟笼,掀开布帘往里看。
贺流景的母后……岂不就是皇后?
她不是应该甩给她五百两银子,让她赶紧离她儿子远点吗?送只鸟是什么意思?
“芙蓉鸟又名金丝雀。”贺流景唇角微微勾起,“你以后有时间就好好看看这只金丝雀是怎么生活的,多学着点。”
贺流景好整以暇的看着纪茴枝,期待着她的反应,或是恼羞成怒,或是面露委屈,或是不甘心,可纪茴枝都没有。
她只是抬头目光微妙的看了他一眼,“这些话是皇后娘娘让你跟我说的,还是你自己说的?”
“有差别吗?”
“当然有差别。”
“……是我自己说的。”
“我就知道皇后娘娘不会那么无知!”纪茴枝把鸟笼转向他,“这明明不是金丝雀,是画眉!”
“……”贺流景定睛去瞧,笼子里的还真是画眉。
这只鸟是年前他三舅从边关回来时送给他母后的,当时他只远远瞅了一眼,也没细瞧,一直以为是只金丝雀。
纪茴枝得意洋洋的抬起下颌,跟笼子里画眉翘尾巴的样子一模一样。
贺流景唇边勾起一抹弧度,“画眉也不错。”
“是不错。”纪茴枝逗了逗笼中的鸟,“不过看来我这只‘金丝雀’,是注定学不了别的金丝雀那副做派了。”
她知道贺流景是在借此敲打她,毕竟上次宴会她过于‘嚣张’,如果不是贺流景最近太忙,恐怕早就找过来了。
贺流景揣着手道:“母后本来想送你红珊瑚,我觉得那东西太沉,拿回来费劲,就换了这只鸟。”
“……!!!”纪茴枝瞬间觉得画眉不香了,红珊瑚可是个稀有物,价值不菲呢!
纪茴枝觉得心头在滴血,“能换回来吗?”
贺流景看向她,形状姣好的薄唇冷漠无情的吐出两个字:“不能。”
纪茴枝:“……”她怀疑大魔王是故意的,但没有证据!
纪茴枝盯向贺流景的胸口,感觉自己的小拳拳又在蠢蠢欲动。
贺流景被她盯的发毛,往后退了半步,“你那天躲在树后面,也是这么盯着我的?”
纪茴枝心底一虚,眼神变得飘忽,“……哪天?我怎么不记得见过你……”
“摆宴那天,柳树后,用我说的再具体点吗?”
纪茴枝:“……”这都能发现?
这是什么可怖的洞察力!
纪茴枝脸上挂起甜笑,把另一把摇椅搬了过来,“殿下,快过来坐,您身份贵重,哪能亲自站着。”
贺流景:“……”那他就能亲自坐着了?
“银桃,快给殿下上茶!”
贺流景一言难尽的在摇椅上坐下,晃了几下,觉得这滋味真不错,“你还挺会享受。”
“托您的福。”纪茴枝笑得十分谦虚,把鸟笼挂到屋檐底下,然后在另一把摇椅上坐下。
“这画眉既然是皇后娘娘送的,我肯定好好养,您放心。”
银桃端了两杯热茶过来,又端了一盘点心,放到小桌上后慌忙退了下去。
贺流景指尖摩挲着白瓷杯,抬头看了纪茴枝一眼,“病了一场,你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纪茴枝抚着鬓发,面露羞涩,“吃一堑长一智,吃了教训当然得更谨小慎微。”
“……”贺流景眼神复杂的觑了她两眼,怀疑她对‘谨小慎微’四个字有什么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