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流景沉着一张脸,从贺如峰身后走出来,扯着纪茴枝的手腕将人拽至眼前,几乎是咬牙吐出三个字,“我、在、这!”
纪茴枝缓慢抬头,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眸子。
男主不愧是男主,刚才她以为贺如峰长得不错是男主,见了真男主才知道什么叫真好看,贺流景长着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庞,五官深邃,身材颀长,是纪茴枝两辈子来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至于为什么限定词是男子,因为限定词一旦是长得最好看的人,那么答案肯定是貌美如花的她!
纪茴枝穿过来后唯一庆幸的就是原身跟她长得一模一样,不然她还真舍不得自己这张脸。
虽然自恋了一些,但纪茴枝觉得,做人就是要自信!
贺流景盯着纪茴枝,薄唇紧抿着,眉宇间附着一层寒霜。
不用想也知道,他的外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扑到他皇兄怀里,他皇兄还是他情敌,即使他不在乎纪茴枝,也难免会感到不悦。
纪茴枝看着贺流景越来越冷的俊脸,心中警铃大作,突然嘤咛一声,身子晃了下。
贺流景眸色一沉,勉强伸手扶住她。
纪茴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用虚弱无比的声音说:“殿下,枝枝大病初愈,头还有些晕,眼睛也有些看不清东西,刚才……眼花了呢。”
听到没?不怪她!
贺流景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弧度,“呵。”
“……”
纪茴枝心底啧啧两声。
这做皇子的就是不一样,瞪人的时候确实挺有压迫感,凉飕飕的。
众人都好奇的看着他们,一时间四周安静。
纪茴枝硬着头皮往下装,身子晃啊晃,仿佛随时能晕倒一般。
众人忍不住心生怜惜,瞅瞅这美人,身子好弱啊!
贺流景冷眼看着她像不倒翁一样晃了一会儿,方才缓声问:“刚才发生了何事?”
纪茴枝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去看他,决定观察一下他的脸色再回答。
纪晚镜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之间过近的距离,柳叶眉蹙起,抿唇开口:“三殿下……刚才我们偶遇这位姑娘,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这位姑娘就突然冲过来厮打我的两位好友,不知道她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之处。”
贺流景还没开口,贺如峰就护花心切,眼含怒火地看向纪茴枝,“不过是言辞冲撞罢了,你怎能动手打人,如此鲁莽……”
他声音突地一滞,只见纪茴枝眼睛里仿佛有泉眼一样,突然就淌下一行泪来,盈盈坠坠,惹人怜惜。
贺如峰想起刚才扑到怀里的那份温香软玉,不知怎么的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纪茴枝却从头到尾都没看他,而是委屈巴巴的看着贺流景,“殿下,我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呀!”
众人都被纪茴枝突然嚎的一嗓子吓了一跳。
贺流景眉峰微拢,垂眸看向她。
纪茴枝一袭粉裙,罩着白毛斗篷,哭的梨花带雨,苍白的脸颊上沾着泪,嫣红的唇轻轻颤着,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大家在一旁看的啧啧称奇,忍不住在心中感慨,难怪不近女色的三皇子会对这外室上了心,可真是霞姿月韵,玉骨冰姿,连哭起来都让人感到怜爱。
连他们在一旁看着都觉得心软,更何况三皇子呢。
偏偏贺流景是个铁石心肠的。
他只是奇怪的看了纪茴枝一眼,语气依旧冷淡,“为了我?”
“嗯!”
纪茴枝抬手抹了把泪,指向钱紫和胡梦舒,煞有介事道:“她们骂你!”
“你胡说!我们骂的明明是你,何时骂过三殿下!”
“你少在这里信口开河,殿下你千万别被这狐媚子蒙骗了!”
贺流景皱眉看了她们一眼,似乎觉得她们聒噪。
钱紫瑟缩一瞬,瞪向纪茴枝,“你少污蔑我们!你说我们骂三殿下,我们骂三殿下什么了?”
纪茴枝仿佛苦情剧女主附身一样,泪水涟涟,跺着脚喊:“你们!你们骂他眼光差!”
众人:“……???”
贺流景额角一跳,懒得再看自己这个糟心的外室,跳过纪茴枝,看向她身后的银桃,“可是真的?”
银桃紧张的福了福,“回殿下,这位钱小姐的确曾说过‘三殿下那般金贵的一个人,眼光怎么这般差,什么阿猫阿狗都带回府里养,也不怕脏了自己的床榻’……”
纪茴枝心里忍笑。
这丫头虽然胆子小,记性却实在是好,复述的一字不差,连语气都学的惟妙惟肖。
不愧是能在皇子府当差的。
钱紫脸色涨红,她毕竟是闺阁女子,让这么多人听到她的粗鄙言语,还谈及三皇子的床榻之事,不由窘迫的红了脸。
“荒唐!”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真是荒唐!”
“……我没有!”钱紫吓得慌忙否认,只是底气不足,发白的脸色已经出卖了她。
纪茴枝见贺流景无动于衷的站在那里,似乎不觉得生气,只觉得不耐烦。
她眼睛一转,忽然抬起小拳拳用力捶他胸口。
“殿下,她们还说了许多比这难听的话,你要为枝枝做主啊!”
贺流景猝不及防的被捶得咳了一声,错愕地抬起头。
这小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力气怎么这般大?
“殿下,这些污言秽语脏了枝枝的耳朵,您难道不心疼吗?”
纪茴枝眼中泪水摇摇欲坠,拳头却捶得更用力了。
原身天生力大,又做惯了力气活,有一把子大力气,可惜她现在大病初愈,不然非得把他捶吐血。
其他人不知道纪茴枝力气有多大,只当她是在撒娇,有不少男子还艳羡了贺流景一把,恨不能替他来受这美人恩。
纪晚镜眸色黯下,用力握紧了手里的帕子。
贺流景愣神的功夫,纪茴枝咣咣咣又是毫不留情的三拳,声音却一声比一声委屈,一声比一声柔弱。
“……殿下!枝枝好可怜!你要为枝枝做主啊!”
贺流景眉心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好了!”
纪茴枝睫毛颤了下,颤颤巍巍的举起手腕,只见白皙的肌肤上浮起一道明显的红痕。
贺流景愣了下,连忙松开了手。
他不自在地摩挲了一下指尖,心中诧异不已。
女子的皮肤如此娇嫩?他不过是轻轻握了一下……两下,就红了?
纪茴枝委委屈屈地抱着手腕,“枝枝明白,打是亲骂是爱!枝枝不怪殿下!”
“……”贺流景一口气噎住:“我何时打你了?”
“我又何时打她们了?”纪茴枝举着手腕,眼含控诉,“我这有伤有证据,她们身上连一点伤都没有!”
贺流景努力深呼吸,“你真的没有动手打人?”
“枝枝哪敢打人?”纪茴枝换上可怜委屈的神情,“枝枝自知身份低微,哪怕是殿下的人,哪怕是在殿下府上,哪怕是这几位小姐先出言不逊,但那又能怎么样呢?枝枝自是不敢伤几位小姐一根指头,不过是揉乱了她们几缕头发罢了。”
贺流景看向钱紫和胡梦舒的鸡窝头。
沉默,又沉默。
“……几缕?”
纪茴枝假装没听见,继续嘤嘤嘤,“不信你可以让嬷嬷给她们验伤。”
贺流景陷入更深的沉默。
是给她们的头皮验伤吗?
纪茴枝又努力挤出了两滴泪,“枝枝明白,虽然枝枝是殿下的心尖人,虽然枝枝有殿下护着,但殿下不是仗势欺人的人,殿下是宁可自己的人受委屈,也坚决不委屈别人!如果殿下觉得枝枝有错,那么枝枝愿意向她们道歉。”
众人听的一愣一愣的。
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明明是她打了人,怎么现在好像让她道歉都是委屈她了?
贺流景嘴角抽了下,怀疑纪茴枝是在提醒他,他们之间的‘关系’。
还有……他什么时候宁可委屈自己人也不委屈别人了?
钱紫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不知廉耻!你平时就是用这种狐媚手段勾引三殿下么!”
胡梦舒也冷哼出声:“不知所谓,恬不知耻!”
“原来你们大家闺秀都是这样骂人的。”纪茴枝靠进贺流景怀里,“不像枝枝,没见过世面,连骂人都不会。”
贺流景:“……”
众人:“???”
钱紫和胡梦舒噎住,半天都没说出话来,表情比吞了苍蝇还难受。
贺流景咳了一声,漠然吩咐,“送两位姑娘回去,告诉钱家和胡家,让他们好好管教自家儿女,如果他们教不好,我就让母后送两位嬷嬷过去亲自教规矩。”
钱紫和胡梦舒身子一抖,如果被家里人知道,她们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她们看着贺流景冷硬的眉眼,不敢开口求情,只能求助的望向纪晚镜。
纪晚镜脸色发白,避开了她们的目光。
钱紫和胡梦舒顶着鸡窝头被‘请’了出去。
一阵风吹过,她们的头发更乱了。
古时女子的头发又长又难梳,打结的地方还不能剪,她们这头乱发一时半刻都理不顺。
众人忍不住感慨,二皇子这位外室可真够损的。
纪茴枝还没来得及得意,贺流景粗粝的手掌倏然钳住她的下颌,将她的脸抬高。
她略显苍白的面庞清晰地落入贺流景的眼中,那双轻颤的乌眸盈盈水润,微微下压的眼尾好像天生惹人怜,笑得弯起时又妩媚动人。
“老实一点。”贺流景轻声说。
纪茴枝感觉到下颌传来的疼痛,沉默两息,忽然一把推开他的手。
在贺流景微微错愕的目光中,她后退一步,捂着脸大声娇嗔:“殿下,这里这么多人呢,您就算想亲近枝枝,也不能如此急迫啊!”
其他人赶紧转头看向他处,有人看鸟,有人看天。
没想到三皇子还是个急性子!
“……”
贺流景果断、利落的收回了手。
纪茴枝揉着被捏痛的脸颊,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大魔王。
让她老实?
哼哼,老实是永远不可能老实的。
纪晚镜看着他们,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指尖微微泛白,心里莫名有些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