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我闭嘴。”孙雪帆上前抬手就想给许渝一巴掌,手掌在半空被拉住。
她看见许渝定住的眼神,往后看的身后的人。席绛捏着她的手一松,神情淡淡的,像被打扰的路人甲:“你们很吵。”
“阿绛。”她抱住席绛,“阿绛让我照顾你吧。”
席绛不为所动。
一张好看的脸和眼睛,可以吸引很多人的注意,尽情展现自己的张扬和轻狂,但在这一刻都变成海水拍打的礁石,没有色彩,如同死物。
三秒的对视,席绛先有了反应,缓慢推开了孙雪帆,重新捡起来刚刚掉落地上的画笔,继续画他中心摆放的果盆。
如果是之前,席绛一定会抓着许渝的手或者胳膊,询问他为什么又要选择祝闻序,离开自己而去。他真的生病了,没有任何反应,视线交汇的时候,也如再看陌生人一样。
孙雪帆坐在地上的哭,在一声一声的阿绛里想要迫切渴望得到回复,喊到后面,嗓子哑了,也没有打动到席绛一分一毫。
许渝觉得她很可怜。
因为小时候的择偶标准,幻想公主仪式的婚礼殿堂,就这么一心铺在席绛这么多年。是真的有爱吗?还是在祝白鸣死后,感情无法传递,一并给了席绛?
他不想猜了。
“向前走吧。”许渝对孙雪帆说,“别活在过去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劝,时间流逝,孙雪帆可以在这里坐到天亮,但许渝不行,就算是行,也不愿意。所谓爱不爱,韦沛儿都可以清醒,孙雪帆何尝不可以?
只是不愿意罢了。
“向前?阿绛都这样了,你们怎么敢独自过上好日子?”她讥讽,“哦对了,祝闻序也不过是阿绛不要的垃圾,顺手就给你了许渝,你都该感谢席绛,不至于夹着尾巴回到你那穷乡僻囊的破烂之地。”
许渝怒火中烧,死死握紧拳头:“你可以骂我,你可以讽刺我,更可以一辈子看不起我,但祝闻序不行,他很不容易了,我不允许任何人说他不好。”
“我就说怎么了?”孙雪帆一字一句,“祝闻序、就是、垃圾。”
心脏跳动的厉害,愤怒烧得脑子没有任何情绪,他快速拿走席绛工具箱的美工刀,指向孙雪帆。
孙雪帆被他的举止吓了一跳,身后的保镖也蜂拥而上。
“我一直认为被包围的生活环境里跟死了没什么区别,但有一天我刷到了海,一片无穷无尽碧蓝的海,海水漫过了人类的膝盖,有浪花打在船舶上。”许渝说,“我突然觉得,又能活了,所以我想离开席绛,去探寻关于我的未来,我以为很难的,但我遇见了祝闻序,他比任何人都要显眼,比任何宝石都亮眼,也绝对不可能是垃圾。”
楼梯下面的脚步声停了下来。男人在无光之下向后看,脸上微微诧异。
后面的人十分自豪,身后的女人却笑而不语。
再打算向上走,孙雪帆的质疑震碎耳膜。
“说的那么好听,你怎么知道他的心意?就是把他说的镶了金边,他也没有阿绛好!”
管家擦了擦汗,恨不得逃离现场,碍于情面还是劝说:“小姐,我们回去吧。”
“走开。”孙雪帆推开管家,拉扯了一下衣服,“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阿绛。”
“那你呢?你完全不管自己吗?”
“我怎么没管?我为了守护他,我宁愿放弃我的一切,不像你,只会背叛他。”
“随你怎么想。”许渝回答,“你维护你爱的人,我也不会放弃维护我的爱人。”
“白眼狼!”骂得渐渐没什么气势了。
“我和阿绛认识了很多很多年了,在院子里的时候,他就和其他人不一样,总是一个人,偶尔也会说上那么两句话。他跟白鸣哥正好相反,但为了能和他一起玩,我努力保持成绩,成为小院成绩最好的女孩子。”
“没想到席绛现在被毁了,都是因为你许渝,如果你多点耐心你多点照顾,他不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怪你,都是你,他自杀那天都还在喊你的名字,不是你还能是谁啊许渝,我怎么不恨你?你叫我怎么不恨你!?”
她又哭起来,比之前斯文点,也没有那么发疯,安静坐在沙发上,挽了挽凌乱的发丝,吸了吸被堵住的鼻子:“我没办法不恨你们。”
沙发旁边的小圆桌,白瓷瓶里的花瓣掉落,一瓣落在孙雪帆的头顶,两片落在她的肩头。
“你现在的质疑是怪别人没有照顾?”许渝问她,“那他跟那么多男男女女混在一起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在呢?”
“我怎么没在!?”孙雪帆深呼吸,“他所有的爱情都是我拆散的,包括韦沛儿。”
许渝愣住了。
“唯独你。”孙雪帆恨起来,“碰了你,他就会生气,我几乎都快妥协了,如果最后你们能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吧,可是你却做出了背叛。”
“我不愿意。”
“什么?”
“无论怎么发展,我都不愿意。”他一字一句,“我、不、愿、意。”
孙雪帆猛地站起来,没站稳跌坐在沙发上。
楼梯脚步声清晰起来,沉稳有力的皮鞋,踩着地板异常清脆。棕色背头的男人点了下表,嗓音干脆:“清理现场。”
楼下的黑色保镖齐刷刷上来,带走了孙雪帆带来的人,也顺便帮画画的席绛整理了掉落的颜料。
“这是在家里办画展了?”祝芙歌玩着手里的圆石,“这就是你弟弟?”
席洛点头:“是。”
“长得还不错。”
席洛看席绛的画板,席绛正在补画的细节,给打光的葡萄加高光。
祝闻序早就快一步上去了。他捧着许渝的脸,等许渝看清自己才说:“别做傻事。”
许渝瞪大眼睛钻他怀里:“你怎么来了?”
“幸好我来了,没事吧?”
许渝绷不住开始哽咽。
“别哭别哭。”祝闻序心疼的要死,努力克制住眼泪,“你说席绛现在的一切都是我和许渝造成的?你敢再说一遍吗?”
孙雪帆此时像鬼一样:“白鸣死后,你就出现了,我一直讨厌你,你夺走了白鸣哥的位置,你居然还勾引阿绛对你念念不忘,你们两个人都不要脸。”
以为可以消停,实际上没有。祝芙歌今天穿了平跟鞋,没有往日穿高跟鞋那样走路有哒哒声,牵着裙子优雅来到许渝和祝闻序身边,看见面色狰狞的孙雪帆笑了一下:“你再讲一遍?”
席洛也过来,居高临下:“我劝过你不要这么做。”
“阿洛哥,你为什么跟他们站在一起?他们这么伤害阿绛,你当真不打算管吗?”孙雪帆胡乱擦眼泪,“阿绛过去现在的日子都不好过,如果白鸣哥还在的话,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祝芙歌那股压迫下来了:“看来你很信任祝白鸣?”
“当然,白鸣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也是最疼我们小院几个孩子的,如果没有祝闻序的出现和许渝,阿绛才不会这么难受!”
祝芙歌抬手一巴掌甩了过去。
孙雪帆不可置信抬头:“你敢打我。”
“清醒了吗?”祝芙歌用席洛的西装擦手。
“我跟你拼了。”孙雪帆站起来就要冲向祝芙歌。手伸出去的一瞬间,她就被旁边的席洛按了回去。
席洛静静看着:“我以为有些事情不告诉你是一种保护。”
“阿洛哥,你怎么……”
她不相信席洛不会帮自己,回来那段时间的合作完成的那么好,他们相处温情,也说把她当妹妹照顾,眼下,却格外陌生。
“知道祝白鸣怎么死的吗?”席洛问她。
“车祸。”毫不犹豫回答。
“车祸是在高速公路发生的,车子从上的路段滚到了下面的路段,车子几近报废,运气好,没有爆炸,所以当时祝白鸣的尸体安然无恙。”席洛松开她,“但你不知道,当时席绛也在车上。”
“什么意思?”孙雪帆瞪大眼睛。
“还能什么意思?”祝芙歌说,“这场事故是故意的,祝白鸣就是想和席绛一起去死。”
“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祝芙歌嗤笑,“知道为什么你们小院里都是女孩子喜欢他吗?为什么没有男孩愿意接近他?你想不到吗?”
孙雪帆常常跟着祝白鸣,记忆里他温柔大方,还会送甜甜的糖果,似乎有那么一次,有小男孩从他房间眼泪汪汪的跑出来。
他看着祝闻序抱着许渝,又想起席绛和他俩的牵扯,想到了什么又不敢确认,震惊地看向席洛:“我不信。我不信。”
“我比你年长九岁,虽然你们那一批小孩我交集不深,但祝白鸣我是有过交集的。”席洛说,“之前隔壁院搬来了一家暴发户,那家小孩腼腆后来不知道怎么跟祝白鸣熟了,就跟祝白鸣回家了,我算无意碰见,送东西的时候,听见动静,小男孩光着下半身,大腿一直流血……”
孙雪帆摇头:“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席洛并没打算暂停:“祝家赔了一大笔钱,那家人搬走了,但这种事情渐渐闹大了,祝家父母坐不住就送他上大荧幕,又让他年纪轻轻接管家业,硬生生把这些真事变成谣言,最后坐实了他是好人的身份。”
“我从来没有打破祝白鸣在你心里的地位,没想到反倒害了你。”
孙雪帆疯狂摇头。
“不可能的,白鸣哥那么好。”
“他就是个变态,一个从小就长着烂根的垃圾。”祝芙歌说完惆怅,“结果就这么轻易死了。”
“不准你们这么说!阿绛一个人背负了那么多,就算从过去的痛苦里脱离出来,可还不是被他俩变成这样?”
席洛叹气:“你需要冷静一下。”
“我无法冷静。”孙雪帆说,“祝闻序无论如何都是白鸣哥的替代品,这样的人,为什么可以走上未来?”
许渝死死攥紧美术刀,直到有冰冷的手指伸过来。席绛盯着许渝哭红的双眼,轻轻扳走美术刀,起身静静看着他,脸上也没有表情。
孙雪帆看他这样,又想站起来去抱席绛,因为在吵架之中让席绛找回了一点情绪。
但没能站起来,腿脚麻了。
席绛突然从口袋掏出一把糖,塞在许渝带血的手心里:“和好吧。”
许渝盯着糖,祝闻序侧过身,护着怀里的人,看见席绛那毫无情感的眼神转移到自己身上:“你们。”
然后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走开了,继续回到原来的位置画画。
这下大家都冷静下来了。
祝闻序抱紧许渝,态度依旧不好:“我从来没想参与你们的爱恨情仇,你如果那么好奇,你就去问柯羽。”
“跟柯羽有什么关系?”孙雪帆不理解。
祝闻序不再看她,抱着许渝起身:“自己冷静一下吧,我们回家。”
许渝疲惫着重复:“我们回家。”
祝芙歌看着俩弟弟下楼梯,看了一眼孙雪帆,偏头看向席洛,一脸真麻烦的嫌弃表情:“赶紧处理完,陪我吃饭。”
席洛:“好。”
楼下。
祝闻序在后座搂着许渝,空调开得很足,祝芙歌靠近的时候发现人一直闭着眼睛:“睡着了?”
“哭太久了。”祝闻序给他擦了擦伤口,“我带他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慢点。”祝芙歌说完拍了拍副驾驶提醒,“周明别开太快。”
周明:“收到祝总。”
车在雪夜里前行。路不算难走,但步行有些麻烦,周明帮忙护送,将二人送进电梯口,把祝芙歌白天送的礼物放在一旁。
祝闻序在沙发放下许渝,看了一眼袋子:“什么时候买的?”
“祝总早上买的,是一对情侣钻戒。”周明说完又沉默了。
“你有话直说。”
“我一直跟着文森办事,前天晚上听祝总说了你的事情,我连夜下载了hearths,找到了先生您的ID。”周明立马澄清,“我不是有意的,我一直跟在你身边,最开始就好奇您和许先生的感情为什么那么迅速,我就是想问……”
祝闻序挑眉:“全部看完了?”
周明点头:“故事的另一个主角是许先生吗?”
他在祝闻序身边干过一阵子,也算他俩爱情路上的见证者。有钱人嘛,突然喜欢谁突然不喜欢谁完全可以理解精神层面的需求,但祝闻序什么都不要,眼里心里就只有许渝。
直到新祝总上位,没事开会就会谈谈祝闻序以前的事情,比如白人追他把他吓得害怕出门,很爱写东西,就长篇大论的往hearths里发。
有些内容蜜语甜言,堪比表白参照物。别说了祝芙歌做姐的喜欢了,就是周明和另外两名秘书都磕疯了。
“是。”祝闻序承认,“是他。”
周明心满意足:“我就走了。”
祝闻序打开袋子,把祝芙歌买的戒指拿出来,两枚最新款的红蓝男戒,介绍卡上的标语是爱如火山,听起来不错。
他低头套在许渝的无名指上。亲了他的手背、脸和嘴唇,才满意的抱着人进卧室换睡衣。
许渝睡觉往往睡得很死,丝毫不在意被翻来覆去,不过身体敏感度不行,还没清醒,眼角就湿润了。
“我要睡觉。”
“不是让你睡吗?”祝闻序舔他的耳朵,“你可以继续睡觉。”
“我怎么睡……”
祝闻序反倒继续捉弄他:“就那么睡,要教你吗?”
“不要。”
许渝拍打了他一下,感受到手指的异物,戒指在暗色里很亮,随着晃动红色区域里像岩浆一样流动。他还来不及感动,祝闻序已经钻进了被窝里,尽情忘我的向许渝表达爱意。
夜晚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