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歇云散,最后一缕斜阳刺破云层,带着几分暖意落在身上。来时的凄风苦雨变作漂亮的晚霞,江雪心情大好,一边走一边哼起歌来。
以关山越暴揍姜大强的举动来看,这次他绝对不会把姜衡继续留在姜家。
那么接下来,就是提醒关山越在南下的路上要小心行事。不是不能见义勇为,而是要智取,先保证自身安全,再去帮助他人。
江雪想的认真,却没发现关山越的脚步始终比她慢了一步,目光落在她身上,正悄悄地观察她。
江雪很不一样。
新阳和安河紧挨着,两地同属一省,方言相差无几。
江雪是安河人,可她刚才和徐秀兰吵架时,徐秀兰说的是新阳方言,而江雪口齿伶俐,语速飞快,用的却是一口流利又标准的普通话,半点儿安河口音都没有。
尽管普通话已经普及很多年,但在大部分地区,尤其是农村,日常生活仍旧是以方言为主,很多老人甚至听不懂普通话。
就连他都是到了部队之后,因为环境的变化才不得不改变自己的说话习惯。
还有她明明从未来过新阳,只是从别人口中听说了姜衡的事,却能立刻认出来他是姜衡的舅舅。甚至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就敢跟着他跑了上百公里,从安河来到新阳。
哼唱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关山越屏息认真听了一会儿,虽然听不清楚歌词,但曲调轻松欢快,朗朗上口。似乎有什么安抚人心的魔力,压下了他心底的诸多疑问。
等到江雪把同一首歌循环哼第三遍的时候,关山越也跟着开了口,音调不高,甚至有些低沉,音色却是温厚的,像一把被奏响的大提琴。
听到声音的江雪惊讶回头,视线直直撞进一双如深水幽潭般的黑色眼眸。
夕阳从斜侧方照过来,关山越的脸颊和耳后都被染了层淡淡的薄红。再配上他小麦色的皮肤,英俊的外表,和略带凶狠的造型,饶是江雪上辈子阅遍互联网男模,穿衣服的、没穿衣服的都看过,此刻也不免心神荡漾。
这当然算不上什么一见钟情,只不过是花开的正艳,她不去欣赏,到显得她不解风情了。
江雪多看了两眼,咳了一声,率先移开目光,“唱得不错。”
都说外甥肖舅,关山越和姜衡像的未免太全面。不光长得像,就连声音也像。
关山越嘴笨,不擅长夸人,抿了抿唇,说:“你也是。”
他没告诉江雪,最喜欢唱歌,唱的最好的人其实是他姐关英,也就是姜衡的生母。
话匣子打开,江雪试探开口问:“你是不是告诉过他们什么时候会来看姜衡?”
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姜大强和徐秀兰。
关山越想起前段时间姜大强给他打的那通电话,神色倏然冷了几分,“是,我告诉他三天后会来。”
他退伍之前就给姜大强寄了信,后来姜大强特地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来家里,说是为了买菜做饭,以免招待不周。
他当时并未多想,还告诉姜大强说不用麻烦。
江雪拉下脸,冷笑道:“怪不得。”
看着伏趴在关山越背上的姜衡,被衣服一罩,瘦的几乎看不出起伏的弧度。
江雪并不认为简简单单的一顿打就能让姜大强把虐待姜衡这么多年的事情翻篇,她是做不了什么,但不代表关山越不行。
转了转眼珠,江雪开始给关山越上眼药,“他们知道你后天来看姜衡?”
说完,她倒抽了一口凉气,语气略显夸张,“那他们今天还敢这么做?那平时……”
她话说一半,剩下的留给关山越自己去想象。
关山越显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皱了皱眉,自责道:“怪我,要是我早一点知道……”
“怎么会怪你?”江雪可不是为了让他反思自己,立马打断他道:“做错事的是他们,你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就是在为他们开脱!”
顿了顿,又认真的补充了一句,“我相信姜衡也是这么想的,他从来没有怪过你。”
哪怕是上辈子,姜衡在采访中提到自己舅舅时也只有骄傲和感激,没有半句怨言。
关山越脚下一滞,像是被什么击中了胸口,胸腔起伏震动。
而被他背着的姜衡似乎是为了证明江雪的话,默默地将搂着他脖子的胳膊收紧了几分,小小的脸颊贴在了他的后背上,带着几分暖意。
江雪没再说下去,只抬起手,轻轻的在姜衡瘦伶伶的后背上抚了几下。
*
来时下车的地方在村口老樟树下,路倒是不远,只是泥土地坑坑洼洼,下过雨后一些地方又湿又软,只是走了短短几百米,鞋上的泥都能有一斤重。
关山越把姜衡放下,从地上捡了根树杈子,将鞋上的泥一点点刮掉。
江雪有样学样,勉强刮干净鞋底,至于其他的,只能当做没看到,眼不见为净。
三人在老樟树下找了个干净地方站着,等公交车过来。
时候不早,附近的屋子里纷纷冒起了炊烟。又过了一会儿,旁边的院子里走出来个上了年纪的大爷,一手饭一手菜,看样子是要到老樟树下吃饭。
江雪往旁边让了让,给大爷腾地方。大爷习以为常,往老地方一蹲,呼噜噜吃起饭来。
许是看不下去他们苦等无望,大爷吃完饭,把碗一摞嘴一擦,起身道:“别等了,都这会儿了,哪还有什么公交车。”
大爷口音很重,但江雪还是听懂了,“没车了?”
“没了。”大爷中气十足,“要么等明天,要么就走回去。”
走回去?
江雪抽了抽嘴角。
从姜家湾到市里二十多里路,体力好的成年人都要不停不歇地走上几个小时,别说他们还带着姜衡。
更何况,就算能走,等到天彻底黑下来,累不累的倒是其次,一路上路灯寥寥无几,庄稼地、荒地之类的倒是不少。
现在可不像后世那样到处都有监控摄像头,她和姜衡一个年纪小,一个弱不禁风,万一遇上危险,别说能不能自保,不给关山越拖后腿都是好的。
江雪本能的看向关山越,看完后才觉出不对。
关山越是姜衡的亲舅舅不假,可她现在是不是有点儿过于依赖对方了?
没等她想明白,关山越已经追上去和老大爷攀谈起来,几句话后他走回来,弯腰抱起姜衡,“镇上离这儿不远,那里有家招待所。”
*
到了招待所,江雪才知道这个时候的招待所和宾馆不一样,除了钱和身份证明,居然还要介绍信。
江雪倒是随身带着原主的身份证。
和后来发行的二代身份证不同,这时候的身份证外面是一层质地稍硬的塑料壳,卡片上的内容信息倒是大差不差,最大的区别就是身份证里没有芯片和词条。
不过和未来一张身份证就能走天下不同,大部分场合下除了身份证外还需要有户口本。
原主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本想把户口本也一起拿走。原主爹妈早在结婚后不久就和父母兄弟分了家,单独列了个户口本,如今这个本上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名字。
但去找的时候原主才发现,自家的户口本连同存折一起,不知道被谁拿走藏了起来。
关山越借招待所的座机打了个电话,过了一会儿,手里拿着两把钥匙回来了。
“办好了?”江雪一愣,举着身份证问:“不用登记吗?”
关山越:“……”
关山越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相亲还带了身份证,他把两把钥匙都递给江雪,“登记过了,你先带姜衡上去,我去买点儿吃的。”
房间就在楼上,两间房紧挨着,江雪带着姜衡把两间房都打开看了看,发现房间的内部布局都一样,只是其中一间有电视机,另一间没有。
江雪选了有电视机的房间带姜衡进去。
房间面积不大,只有几平米,摆着两张单人床,床头柜上有热水壶和茶杯,角落里是一个放着大红囍底的洗脸盆的铁架子,架子的横杆上挂着条毛巾。洗手间和厕所都在走廊尽头,是公共的。
热水壶是空的,接水的地方同样在走廊里。
江雪一手拎起热水壶,另一只手把毛巾放进洗脸盆里端着,朝姜衡道:“走,我们先去洗漱。”
姜衡从长长的袖子里伸出手,拉住她的衣角后,低着头乖乖地“嗯”了声。
江雪的心瞬间被击中,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的夹了起来,“真乖。”
条件有限,江雪带姜衡用清水洗了把脸,又接了半盆水,回来掺了热水给他洗脚。
姜衡全程一言不发,乖乖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洗完脚后还想自己去倒洗脚水,被江雪眼疾手快的拦下,给他脱了不合身的衣服塞进被子里,又打开了电视机,随便找了个有画面有声音的频道放着。
姜衡果然被勾起了好奇心,窝在被子里盯着电视屏幕目不转睛的看。
等江雪洗漱完回到房间,去买饭的关山越也回来了。
中午几乎只喝了两瓶汽水,江雪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饭香味扑鼻而来,勾的她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好香啊,是什么?”
她伸手去接,却被关山越轻飘飘躲了过去,“刚出锅,烫。”
桌子太小,只放了两碗上去,另一碗关山越自己端着吃。
简简单单的一碗汤面,面是新鲜现擀的,水灵灵的青菜躺在上面,只是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来的路上没有看见面馆,江雪挑了挑眉,问:“这是……你做的?”
关山越“嗯”了声,说:“借招待所的厨房做的,味道可能不太好,将就吃。”
光是闻味道就香的掉牙,江雪把筷子伸进去,才发现里面还藏着个荷包蛋。
再去看姜衡,碗里同样有一个。
只有关山越碗里没有。
“别多想。”关山越扫见她的动作,夹起一筷子面,“他们只剩两个鸡蛋。”
“那就一起吃。”江雪用筷子把自己碗里的荷包蛋一分为二,夹起其中一半放到他碗里,“这叫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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