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寒誉帮薛昭穿好衣裳,“那就行,最近大将军的火气会不小,你也得小心点。”
薛昭低头瞧了眼身上这件衣裳,眯起眼睛看向钟寒誉,“这衣裳不会是你问哪个要过寿的老爷借的吧?”
铜色底铜币纹的宽大外袍更像某个富商的穿着,怎一个老气横秋了得,薛昭嫌弃死了。
钟寒誉赶忙给他把衣带系好,“我实在找不到别的衣裳,问隔壁香料铺的老板买得,花了我十文钱呢。”对如今口袋空空的钟寒誉来说十文钱已经是一笔不小数目的钱了。
薛昭笑不出来,“你拿所剩无几的积蓄就买了这么件丑衣裳?”
“丑?哪里丑了?你看这面料多柔软细腻,别看是件旧衣裳可贴身舒适,还合身。”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薛昭看着没过鞋尖的衣摆翻了个大白眼,“这叫合身?”
钟寒誉笑笑,把外袍往上提了提,多出来的部分掖到腰上面,“这样不就行了?”
薛昭真要给他气死,这种事只有在他小时候发生过,有时候因为衣裳过长又不忍浪费了新做得衣裳,他爹沈参就会给他往上扯衣摆,还笑呵呵的说,“往上拽拽塞腰封下面不就行了,反正小孩子胖看不出来的。”
钟寒誉还挺满意薛昭这身打扮,起码看上去没那么扎眼了,“我的眼光绝对没错。”
要不是没力气薛昭绝对会对着钟寒誉的脸打上一拳让他脑子清醒清醒,“你还有眼光啊,不错啊,指挥使的品味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他还得意上了,薛昭要再跟他掰扯下去能气出个好歹来。
“你还真有自知之明。”
“你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钟寒誉意识到薛昭是在嫌弃他了。
薛昭挽起袖口,“怎么怪了?我平时不是这么说话的吗?”
“你是不是觉得这衣裳不好看?”
薛昭笑笑,“好看,特别好看。行了,不跟你瞎掰扯了我得回去了。”
钟寒誉也得回锦衣卫指挥司了,免不了被石玉恒一统抱怨,他听得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还记得有锦衣卫这地方啊?”石玉恒可比薛昭直接多了,直接阴阳怪气。
“我就离开一晚上你至于吗?公文我可都处理完了,你别再说我甩手不干事了。”
石玉恒冷哼着把请柬丢给钟寒誉,“你看着办吧。”
“什么请柬啊?”
“再有五日就是华阳公主和湘王的寿辰了,这是公主府发来得寿宴请柬,公主和湘王的寿宴说什么也得备份像样的寿礼是不是?不对,还是双份。”石玉恒挖苦地笑着。
“我说石玉恒你怎么这么损呢?”
石玉恒,“损?我这不是实话实话嘛,你急什么啊,哦,忘了离发俸禄还有十日,赶不上了,那什么,你去问薛昭借点这都不是事,不用担心。”
“你!”钟寒誉一时间觉得手上的请柬过于沉重,“我能不能找个借口不去了?”
石玉恒,“你不用这么避嫌,满朝文武都发了请柬,你不去才显得有问题。”
“说得也是,希望这次寿宴不会出什么岔子。储良那边怎么样了?”
石玉恒,“你猜的不错他和大将军确实有往来,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啊,在锦衣卫和西厂之间来去自如,还跟大将军有牵扯,真乃神人也,这通天的本事蜗居在锦衣卫屈才,不做宰辅可惜了。”
“得了吧,宰辅是谁都能当的吗,当不好可是全家都要掉脑袋的,当今陛下登基后宰辅已经换了四个了。”钟寒誉收好请柬,寿礼确实犯愁啊,一来是没钱二来他确实不知道送什么,思来想去这事还得找薛昭。
钟寒誉算是找到合适的借口去见薛昭了,刚到西厂门口就见太监抬着具血淋淋的尸体出去,钟寒誉瞧了眼尸体像是上过酷刑了,无需多想是谁干得,别看薛昭在他跟前像只猫,可在西厂的刑房里他就是修罗恶鬼。
薛昭从刑房出来,一直拿帕子擦手上的血,见到钟寒誉愣了下把沾了血的手背到腰后去,“你怎么来了?”
薛昭没有往钟寒誉身边走,他身上血气重不想沾染到钟寒誉身上,“这几个是大将军府上的人,让我撬撬看能不能吐出些有用的东西。”
钟寒誉冷哼一声,“他是不想自己手上染血,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薛昭眸子挺冰,“坐到那个位置了还自己手上染血岂不是白混了,你来找我什么事?”
钟寒誉险些忘了正事,从怀中掏出华阳公主和湘王寿宴的请柬,“给你递请柬了吗?”
薛昭还是离钟寒誉有些距离,“嗯,递了。你来找我是不是要我替你备一份寿礼?”
钟寒誉笑嘻嘻地抓抓头发,“还没到发俸禄的时候,所以还得指望提督接济一二了。”
薛昭叹了口气,“你那点俸禄发了也备不了什么厚礼,还是留着多吃几碗面吧,寿礼的事你就要不操心了,他们也给大将军递了请柬,不过大将军肯不肯赏脸就是另一回事了。”
钟寒誉往薛昭身边走了几步,“我猜大将军会赏这个脸。”
“何以见得?”
钟寒誉,“湘王和宣王两派近来可是斗得你死我活,如果这个时候大将军宽宏大量地驾临寿宴,是不是意味着他在服软,起码在面子上显得自己大度。”
薛昭不这么觉得,“虽然你说的在理,但是大将军没有必要这个时候灭自己威风,不过我猜他也会去的,倒不是去服软而是去挑起一些事。大将军最近心里可不畅快。”
钟寒誉,“说得有理。”
薛昭背在腰后的手攥紧,脸上又涂得跟白面鬼一样,看不出他气色不好,钟寒誉眉头蹙了起来,“是不是又哪里不舒服了?你最近是不是没按时吃药?”
薛昭本还抱着几分侥幸没想到终究是瞒不过钟寒誉,“吃了,梁小波盯得紧我哪里还敢不喝药,只不过见色不大,不用担心老毛病了,过了这一阵就好了。”
钟寒誉扶住薛昭,“我带你进去休息。”
薛昭喘息都很困难,百日红吃多了终归是伤了底子,再好的药一时半会也养不回来,薛昭胸口撕裂般得痛,钟寒誉真想替他痛,“我去找大夫。”
“不用了,京城能有比太医院掌院更好的大夫吗?没事的,我吃几颗药就好了。”薛昭颤着手去拿药。
“在哪里我给你取。”
“左…左边…”喉咙里一阵腥咸,血涌出嘴角,薛昭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吓得钟寒誉完全傻眼,“裴音!”
薛昭嘴里都是血没有办法说话,摆手示意他不要声张,钟寒誉要疯了抱起薛昭,“不能再拖了,我带你去找大夫。”
“不…不可,不能给别的大夫看,万一发现我服用过百日红,他们就知道我是假太监了,我怀里有药,吃两颗就好了,落云听我一回吧,苦了这么多年你不能让我前功尽弃。”
钟寒誉梗住,只能把薛昭放下去翻药给他吃,这种无力的感觉要把他压垮了,这些年拼了命的重回京城,为得就是沈清辉,可到头来在强权面前还是无能为力。
薛昭服了药缓过来一些,手压在钟寒誉的头顶,触到他的官帽,凄冷得笑笑,“再等等,已经等了这么久,我还可以等,不急。”
钟寒誉红了眼眶握住薛昭的手,“裴音我可以等,你答应我不要再作践自己了,你承诺了要娶我的,不能食言。”
薛昭犹豫了下沉重地点点头,“好了别苦着一张脸,你这还没过门呢,脸怎么垮得跟未婚夫马上就入土为安了一样。”
钟寒誉捂住薛昭的嘴,气得咬紧了牙关,“别说那些不吉利的,你许了会娶我的,就要和我携手白头,不可食言。”
“那若我食言了你又该怎么办?”
钟寒誉痛心地握紧了薛昭的手,“你若食言了黄泉路奈何桥,相见不相识,我不会回头再看你一眼。”
薛昭心揪得生疼,“这么狠?”
钟寒誉,“嗯,此生此世都这样了,来生来世还期盼什么,不如一别两生宽。”
薛昭伸手点了点钟寒誉的眉心,“好绝情的男人。”
“所以不要负我,你可以拿刀捅我,但是不能承诺了食言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
薛昭嘴里都是血的味道,难受得他想作呕,“好了,不要说这些了给,我杯水漱漱口,嘴里都是血的味道恶心死了。”
钟寒誉倒了杯热茶给薛昭,“晚些时候还是再请老掌院来给你把把脉,就当是让我图个心安,否则我会彻夜难眠的。”
薛昭不想麻烦徐培跑一趟,可他必须得活着,眼下只能如此了,“嗯,只能再劳烦徐老跑一趟了,等晚些时候我让小波请他过来。对了,十三娘来跟我汇报过了,基本可以确定留香楼新来的花魁迎雪就是春怡。春怡和储良都是三合会的人,现在春怡以新的面孔重回惜春巷,我猜他们肯定还有别的计划,你盯紧储良,看看他会不会和春怡联系。”
钟寒誉,“你说得对,确实需要注意这两人会不会再有联系。”
“提督,提督,出大事了,湘王在惜春巷打死了个风尘女子,大将军让您赶紧带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