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昭是想卖个惨当个合格的狗腿子,但也没必要给他整得这么凄凄惨惨,这些年薛昭为了取得顾道桢的信任确实上演过不少苦肉计,但也是恰到好处,钟寒誉这么一出完全就是在帮倒忙。
薛昭刚下去的怒气又上来了,“你不会就这么原封不动跟大将军说得吧。”
“我有分寸,有些不必要的话就没说,提督你别动怒,指挥使也是一片好心。”梁小波现在对这两个人心情复杂。
薛昭捏捏发酸的眼眶,“我谢谢他的好心,算了,给我弄点吃得。”
“好,提督您需要药吗?”
“不需要!”薛昭气得拿枕头砸人,梁小波跑得那叫一个快。
三日后,锦衣卫把兵部用银支出多出来的部分呈奏永和帝,有些地方的用银合不合理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手段永和帝不是不知道,只是这次闹大了,不给御史台一个交代是说不过去了。
右御史吴自珍道,“陛下,兵部有多笔不正常的用银,战车督造,船只建造,这些用银多出往年数倍,虽说有具体的账目记载,但多数在西河王叛乱其间,明显是浑水摸鱼,陛下臣以为有人中饱私囊,从中谋取钱财。”
顾道桢面上没什么起伏,这些算不到他头上,兵部和底下的人贪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若是细查,兵部和户部谁也脱不了干系。
永和帝放下奏章,“右御史言之有理,不过军器监确实有战车督造,这一点锦衣卫已经核实过了,不过军器监造出的战车到底是不是北境换新之用还需进一步确认,至于战船督造,也需要进一步和沿海水师确认,东瀛浪人屡次进犯我东南沿海,沿海水师这些年不容易啊。”
永和帝的话值得人深思,北境的战车现在去确认根本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总不能把一辆辆战车拉出来挨个查看,北境离京城远,派人前去确认少则十天半月,这事查不好会动摇北境军心,边境不稳,责任谁都担不起。至于沿海水师,他们整日抵御浪人的侵扰早已苦不堪言,这时候再去查战船无异于火上浇油。两边都不好整,永和帝的意思很明确了,这事在朝堂上闹闹就行了,但是要闹出去那就是扰乱边防的大事,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吴自珍愤愤地垂下眼帘,闹不出京城就打不到顾道桢身上,若想把顾道桢打疼就得闹到外面去,偏偏皇帝不想闹出去,如今御史台也就难受了,明知道哪里有问题,偏偏动不得,吴自珍咽不下这口气,毅然决然道,“陛下,北境和东南沿海都是我大成边塞要地,重中之重,戍边将士劳苦功高,可正因如此这些利用自己官职便利谋私财的人才更可恶,若是让守边的将士知道朝中蛀虫贪墨钱财,致使该用银子的地方不到位,该是多么的心寒。”
顾道桢就知道御史台无论如何都不会善罢甘休,既然如此他就陪御史台玩到底,“吴御史所言极是,陛下,臣以为就兵部不合理用银应当彻查。”
顾道桢的附和差点让吴自珍笑出声,黄鼠狼给鸡拜年安得什么心别以为他不知道,御史台这次敢把矛头对准顾道桢可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永和帝对他们打得主意也是一清二楚,谁也别想好过,行啊,既然如此就玩个大得,他早想换掉一批人了,“既然两位爱卿都觉得应该彻查,那就彻查,不过这事让谁查好呢?”
永和帝看他们各怀鬼胎的样子关于让谁去查还能再吵两天,为了能让自己清净会儿,永和帝今日就把人选定了,“这次核对兵部账目锦衣卫做得不错,这样,这事还是交给锦衣卫去查,大理寺和西厂协助,就这么定了,退朝吧。”
吴自珍无以言对,永和真是把一碗水端得平平的,谁都没多一滴,锦衣卫是永和帝的人,至于大理寺御史台是能说得上话的,西厂更不用说了,顾道桢养得狗,一番争执下来谁也没讨到便宜,吴自珍和一众文官愤然离朝,顾道桢走出金銮殿的时候面色也不怎么好。
圣旨送到锦衣卫指挥司的时候钟寒誉都要笑了,石玉恒拿着圣旨发愁了,“咋查啊?西厂和大理寺协助,咱们能查出什么来?”
钟寒誉望着日头打哈欠,“大理寺肯定会配合我们,至于西厂,至少这次他们也会配合我们。”
石玉恒,“为什么?”
钟寒誉,“甭管这次能查出什么来,谁都不好过就对了。大将军和御史台都一嘴的毛,咱们老实办事就行了。”
石玉恒撇撇嘴,“大理寺会配合我知道,西厂也配合,看谁的面子,你的面子?”
石玉恒话外音再清楚不过了,钟寒誉耳根发烫,没好气地瞪了石玉恒一眼,“配合就行,你管给谁的面子,谁的面子不是面子?”
石玉恒笑而不语,“行了不跟你闹腾了,王知手底下那几个兄弟卧虎藏龙啊,就那个三合会查到点东西。”
石玉恒掏出一封信,“三合会曾经在京城小有名气,这个三个会的前身是一家书院,大概三十年前叫三合书院,书院的先生姓楼生在一个富足人家,专门为寒门学子开了这间书院,希望他们有机会读书从而入仕,还真有几个学子就功成名就了,偏偏这几个功成名就的学子里有个人搅合进了望岳图一案中。”
“望岳图?”望岳图一案是大成建国以来最大的文字狱,诛连近千人,从王公贵族到平民百姓。起因是当时的内阁首辅画了一幅百官望岳图,图上内阁首辅的位置比皇帝高了,一时间激起千层浪,永诚帝是永和帝的堂哥,此人本就生性多疑,当时内阁的权利确实过大,加上有人暗中推波助澜,演变成了血流成河的文字狱。
石玉恒,“三合书院因此被牵连,从书院先生下到扫地童无一幸免。说来三合书院实在冤枉,直到当今陛下登基才给三合书院正名,不过当时诛连之人太多,三合书院的后人一直没找到,在陛下给三合书院平反后,这个三合会就在江湖上出现了,一般这种要么就是杀手组织要么就是某个门派,偏偏这个三合会哪个都不是,人人知道三合会,却又不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门派或组织。”
钟寒誉把信笺收好,“三合会,三和坊,三和坊的大当家叫楼外天,当年被诛连的三合书院的院长也姓楼,你说是不是太巧合了,楼姓在大成并不多见。”
石玉恒,“所以这个楼外天极有可能是当年三合书院院长的后人?不可能,当年三合书院的院长连一表三千里的亲戚都连坐了,怎么可能漏掉一个。”
钟寒誉,“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可能,他可能是三合书院的后人也可能是打着三合书院的名头行事,总之这个人需要注意。让王知他们继续查,看看能不能查到这个楼外天和三合书院的关系。你去集合一下人手,明个儿去查访军器监。”
第二日锦衣卫带人合围了军器监,果然不出钟寒誉所料,军器监在造之军器没有丝毫问题,包括用料和质地,根本查不出一丝毛病,过于完美。
薛昭带着西厂的人在查军器监的账目,经过赵岗一案后,军器监的账目该做手脚的都做手脚了,能查出才是见鬼了。
钟寒誉进门,两人四目相对,薛昭忙低下头,躲避钟寒誉炙热的眼神,“提督查出什么来了?”
薛昭心不在焉地翻着账本,“账目没发现任何问题。”
钟寒誉的脚步逼近,薛昭不由地紧绷,自从两人有过肌肤之亲后薛昭只要想到钟寒誉就浑身不自在。
钟寒誉伸手夺薛昭手上的账本,故意挠了挠薛昭的手背,薛昭脸瞬间红到了耳根,怒意森森地瞪着钟寒誉,钟寒誉没事人一样翻开账本,好像刚才只是无心之举,薛昭深抿着唇,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
钟寒誉眼睛始终在账本上,“军器监的账目可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何时接到督造军器的命令,何时开始督造,都具体到某天某时了。哎呀,提督你是不舒服吗?脸看着有些红。”
钟寒誉问得甚是无心,薛昭脸憋得更红了,要不是在执行公务他绝对会跳起来打人。
“指挥使,提督,那个……”大理寺少卿罗轩站在门口甚是尴尬,这两人看着面红耳赤的,该不会是吵架了吧,西厂和锦衣卫素来不合,虽说两方最近都消停了些,可也只是做给永和帝看得,这次一起办案免不了摩擦,万一吵起来事儿怕是办不完了,从前罗轩就深有体会。
钟寒誉合上手中的账本,“罗大人请进,罗大人可有问出点东西来?”
罗轩还是觉得挺尴尬,“唉,没问出什么东西来,军器监督造的军器每道工序,谁负责督造,谁负责运送,都能找到人,清晰得跟碗一眼就到底的水一样。”
薛昭没有作声,往旁边站了站好离钟寒誉远点,在外人看来就是过于刻意地保持距离,罗轩心里叹气,果然是不和,这次的案子怕是不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