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弥斯天平 第17章 第 17 章

秦蛾在耳机的这边都明显感觉到罗亿那边的氛围变了，就像道格拉斯身上带着的那股强烈杀气顺着波段传到了她的耳边。罗亿跪坐在长垫上，低声用阿拉伯语做着礼拜。

“别害怕……”夹杂在礼拜词中间，罗亿压低声音对秦蛾安慰道。

至少在档案室的那天晚上他知道了这个人中文不好，意味着他能和队友交流，而对方不行。

道格拉斯长着一张非常古典的欧洲面孔，是雕塑家一看就会喜欢的长相，和已经完成民族大融合的美国人一眼就能看出差别。他走向基督教区，但并没有面对十字架，而是站在一块空墙面前低头闭眼，双臂交叉于胸前开始祈祷。

基督教区到底还是比其他宗教更正式些，在十字架后还有面简易的玫瑰窗，整间祈祷室都因为那一片彩色的琉璃显得神圣了起来。而道格拉斯看上去却像是有意避开了那片被上帝照耀的地方。

罗亿一面听着他的祷告词一面观察着头顶的警报器红灯提示。

半分钟后，道格拉斯结束了他的祷告：“……奉耶稣基督之名，阿门。”

罗亿心中了然，原来个□□徒，那他的前半生会选择如此暴力的工作显然非常不符合他们的“圣约”，但会在安息日来礼拜，还是个虔诚的信徒。

道格拉斯坐在基督教区的首排座位上，这个时候罗亿突然觉得他又不像信徒，他坐定的样子几乎就是一条人形的冥界看门犬刻耳柏洛斯，只有死者的灵魂才能接近他的周围。

随着面前铜碟中扬起的一片碳黑，罗亿看了眼头顶闪烁得越来越快的警示灯，他缓缓起身，脱下身上的白袍往牧师讲台上走去。就在他弯腰将衣物放回讲台柜中时……

头顶的自动灭火器毫无预兆地启动了，警报声被秦蛾取消，大量的灭火气体瞬间从房间内各个喷头中射出，白色的烟雾很快充满了房间。

道格拉斯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往门外跑去，但罗亿立刻弯腰曲背、跌跌撞撞地冲向了他，并装作阿拉伯人，嘴里不停地在说一些囫囵的阿拉伯语。道格拉斯厌恶地看了一眼紧抓在自己身上的人，一把将他推开，想直接推门。

但在道格拉斯把手放到门把上的那一刻，他停下了，他发现原本放在自己腰后的左轮不见了。此时，灭火气体喷洒结束，喷淋装置启动，大量、均匀的喷雾和水汽紧跟着气体倾泻进祈祷室。

没听到开门声的罗亿意识到道格拉斯发现了枪被窃取，趁气体还没完全消散，他直接抓过一旁的椅子砸向道格拉斯。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把那个“壮汉”从门边引开，自己找机会出去，在房间里和对方直接交上手的话，胜率微乎其微。

罗亿开始默算时间，距离拉凯什走出接机口预计还有十五分钟，而更紧迫的是，要在房间内的火警被机场安保注意到之前，必须把道格拉斯解决掉。

祈祷室内的两人同时进入了战斗状态，砸出的椅子就是吹响肉搏战的号角。

道格拉斯将椅子甩到一边，杀手的气势和战士的体魄瞬间冲破了他官衔的伪装，一股强烈的杀气裹挟着水雾向罗亿扑来。

两人霎时搏斗起来，道格拉斯以直拳袭来，罗亿用捋劲顺其臂侧牵引，本是想让他失衡，但没想到道格拉斯以恐怖的反应力控制住了硕大身躯向前倾倒的趋势，反身攻向罗亿下盘。

罗亿被扫倒地，一个后翻向门口接近，道格拉斯注意到他想离开的动势，随机大步向前想把他踹回来。

他边靠近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那不耐烦的表情就知道他显然在内心抱怨为什么每次遇到罗亿都会被淋成这副鬼样子。道格拉斯迅速走向门口，罗亿直接滑铲侧身切入他的重心投影区，髋部贴紧道格拉斯大腿，利用关节旋转对他进行抛摔。

但道格拉斯的身体就像是一座失去痛觉的人形堡垒，他趁罗亿还未起身便用腿夹住了他的颈部，并用脚踝锁死完成了巴西柔术中的三角绞。

罗亿深知在道格拉斯这个体型和姿势下他必须在六秒内脱困，否则就会失去意识。罗亿没有选择格斗技巧教的摆脱防御动作，他直接摸向腰后掏出了那把左轮，生死之际，开枪就开抢吧。

“罗亿！拉凯什已经下机了。”秦蛾在耳机里对罗亿报告，“我把他的行……在最远的转盘，……顶多还有五分钟，我看到英领馆的外……和事务官也在接机……附近。”秦蛾的声音断断续续，看来刚刚的打斗和喷淋让耳机出现了故障。

看到罗亿摸枪的道格拉斯控制力度，将动作卡得更紧。

猛然间，一阵玻璃的爆裂声打破了两人的僵持，随之而来的是一把小刀，精准地划向道格拉斯的绞住罗亿颈部的大腿。

道格拉斯转头望向掷来小刀的方向，罗亿用余光分出一部分视线看过去，只见天花板的喷淋装置逐渐停止，碎裂的彩色琉璃落在地板上的瞬间就像是从外喷射进的一簇烟花。

罗亿来不及多想，他只感受到脑袋旁出现了一股热流，是血。

他顿时发力扭转身体摆脱道格拉斯的三角绞，对方也看准时机往他手上踢去，使枪脱了罗亿的手。

两人拉开距离，罗亿下意识地想去捡枪，但看到对面道格拉斯的反应，他也同时看向了玫瑰窗的方向，只见沈刻正蹲在满是玻璃碴的窗沿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打斗。

看两个人都注意到他，沈刻从窗台跳下，拍了拍身上的碎屑向他们靠近。

“Halla, good afternoon.”

此时的罗亿和道格拉斯都没敢继续动作，道格拉斯不知道新来的这个人和对方是什么关系，罗亿不知道为什么沈刻会突然出现在机场，还“恰巧”掺合进了他的战斗。

罗亿扯出耳机捏碎，往水里一扔，而沈刻没有走向任何人，三人呈三角站位，他抬手指向道格拉斯对罗亿说道：“你能不能先出去？我有事找他。”

“喂！你忘了任务了？！”沈刻的骨传导墨镜里多米尼克焦急地喊道。

“啧。”沈刻摘下墨镜抛给罗亿，往他身体上瞟了一眼，“他会告诉你怎么走。”

罗亿顺着沈刻的眼神低头，只见有血迹正从他的腹部晕开，打斗中沾上的水模糊了他的感知，取芯片的伤绷了。

罗亿内心遗憾，最后看了眼在道格拉斯身后的那把左轮，就差一点。

但他没有犹豫，扣上外套就往门边走，道格拉斯想继续追上，但又是一把小刀飞至，深插在他脚边，对面的沈刻微笑着对他摇了摇头。

罗亿向眼镜对面的人命令道：“开门。”话音刚落，祈祷室的门缓缓打开一条缝。

果然，沈刻知道里面触发了火警，才会选择跳窗进来，顺带还锁了祈祷室的门，他想干什么，杀了道格拉斯吗？

罗亿闪身跑出祈祷室，在门合上的那一刻，他看见沈刻对道格拉斯说了句话。但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赶在英领馆的人前接触到拉凯什，他不再纠结其他，直接提问：“喂，我要找个印度人，你能帮我吗？”

“不好意思！能说英文吗？我中文不太好，只能听懂一点点。”对面的少年听上去似乎很紧张，对突然换了沟通对象这件事，他有些手足无措。

“好，你叫什么？我现在要找一个叫拉凯什的印度裔英国人，他的航班是从阿布扎比到港区，应该已经落地快到接机口了。”

少年一愣，沈刻什么都没和他说，但既然也是同一个目标，那就先把拉凯什搞定再说。

“叫我Domi就好，拉凯什现在还在管制区内，没出接机口，他好像在和地勤人员争吵，应该是行李问题。”

“他的行李在H号转盘，你现在把它调出来，接机口应该有两个英领馆的人，你能认出他们吗？”

Domi在伦敦将接机口监控和英领馆名单进行匹配：“可以，是要甩开他们吗？”

“嗯？你有办法？”

“可以是可以，但就是刚才我看今天机场人不是很多，你再带个人的话容易被追上，成功概率不是百分之百。”

罗亿看了眼机场大厅的时钟，时间差不多了，他在可以清晰观察到接机口的地方停下脚步：“什么时候看的？你再看一眼周围。”

不知不觉间，机场外的阴雨渐停，航站楼内突然多了许多人，准确地说，是多了很多年轻人，他们脸上画着夸张、有固定配色的彩绘，手捧鲜花礼物，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Domi：“……是你让他们来的？”

“对。”罗亿没继续解释。

四个小时前，罗亿了解到今天有一架飞往洛杉矶的半私人航空公司航班要在国际机场转机，上面坐着的是全球目前吸金能力、身价、知名度最高的球队。根据他的经验，如果碰上道格拉斯，在没有队友的情况下，撤退必须趁乱，只有机场人数够多才能让他带着一个“拖油瓶”顺利完成任务。

他立刻买下了那班私人飞机上剩下的所有位置，并发出消息，将于十二时四十分在国际机场内的各个自助取票机进行实名抽奖。现在估计全港区、甚至整个大湾区收到消息的粉丝都冲到国际机场了。

一号航站楼的各个入口还在陆续涌入人群，先进来的粉丝已经在往接机口这边挤了，罗亿眼看着英领馆的那两个人开始着急，副领事人联系不上，拉凯什迟到，周围人还越来越多，好像所有的东西都在脱离他们的掌控。

Domi：“拉凯什还有三十秒抵达接机口。”

罗亿拿出手机，遥控着抽奖系统，在心中默默计时，在倒数到十秒的时候，按下了开始键。

“女士们先生们，由慕尼黑飞往洛杉矶的航班抽奖福利现在开始，请大家到自助取票机前进行抽奖。”提前开始的抽奖广播让原本悠哉的人群霎时沸腾起来，人群从四面八方涌向在航站楼各个区域的自助机器。

两个英国佬被周围的人群挤得晕头转向，同时，罗亿低着头从隐蔽的柱子后走出，逆着人流往接机口走去。

拉凯什从管制区出来，手上拎着一大箱行李，似乎也是被面前的人流震慑到了，一下子也不知道该看哪。

罗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过接机口前的围栏，抓住拉凯什的手，用英文命令道：“跟我走。”

公共外交官也在此时发现了拉凯什，他大声叫喊着拉凯什的名字，但声音显然盖不过周围嘈杂的音量。外交官领着事务官就向罗亿和拉凯什的方向跑来。

“要甩开他们的话你听我指挥走！”Domi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稍微停顿了一下，问道，“顺便问一句，你会开飞机吗？”

另一边，祈祷室，罗亿离开的那一瞬间，沈刻微笑着向道格拉斯提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是你杀了那个老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