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辰安狂奔在密林之间。
他这一生,从未跑得如此之快,心脏仿佛要炸裂,呼吸灼痛得像要撕开胸腔,可他不敢停,也不能停。
更让他心慌的不是自己的伤,而是怀里的人。
温热而黏稠的液体不断涌出,浸透了他的双手,仿佛永远不会干涸。一个人的血,怎么会流这么多?
他只能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祈祷,祈祷云漾身为异能者,比普通人更强健的体魄,能撑得久一些。
“轰!”
前方的枝叶猛地炸开,一只巨大的蜘蛛妖兽从树冠间扑下,八条长腿撑开如钢刀般的阴影,獠牙滴着青黑色的毒液。它张口喷出一片带毒的蛛丝,直卷向白辰安。
他提步一冲,一把将雪球拽到身后,同时弓身弯腰,将云漾死死抱在怀中。
炽焰在他周身燃起,化作一面火盾,硬生生挡下毒液蛛网的腐蚀。
没有片刻犹豫,白辰安直接以肉身撞了上去!
这一撞,竟将庞然大物撞得踉跄倒退。
毒蜘蛛暴怒,长腿疾落,带着剧毒的尖刺狠狠刺入他的体内。
剧痛涌来,可白辰安却像感受不到似的,速度丝毫不减,反而更猛,肩头蓄满力道,再度狠狠一撞。
轰——!
他硬生生用自身肉|体把巨大的毒蜘蛛撞翻。
他不能停。
他要快。
只要逃出这片森林,就还有生的机会。
直升机的舱门半掩,寒风呼啸着灌入。
黄逸坐在舱内,眯眼俯瞰着雪山下的追逐,嘴角带着一丝戏谑:
“这现场直播的逃生游戏,是不是很有趣?”
“是的,大人。”坐在他身后的黄珊珊低声应道。
黄逸转过头,却发现她的视线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紧紧追随着下方那个在林间奔逃的白辰安,专注得过分,仿佛在欣赏一场独特的盛宴。
他眯了眯眼,语气带着试探:“这场好戏,还得多亏你当初的建议。没有你,就没有这么精彩的局面。”
黄珊珊回头,神情恭顺:“多谢大人夸奖。”
说完便闭口不言,面色重新恢复成滴水不漏的状态。
黄逸凝视半响,却看不出端倪,也不再多问。他将视线移向一旁的庞久,淡淡吩咐:“你,锁定目标,找机会把你的定位器埋进下面那个特级的体内。”
他将手中一只小罐递过去道:“先涂上这个。”
庞久接过小罐,紧紧捏住,张口欲言又止,却迟迟没有动作。
黄逸淡漠地看着他问:“还不去?”
“他是焰啊!”庞久脸色难看地吼着,几乎将“怕死”二子说出口,可在触及黄逸那双宛如黑洞般的双眼时,硬生生咽了回去,改口低声:“……我……不确定,能不能成功……”
黄逸鼻腔里溢出一声低低冷哼,懒散地调整坐姿: “你是新人类,怎么还怕旧时代的人?”
庞久身躯一颤,抬头欲反驳,却在与他对视的一瞬间败下阵来,心虚低下头,不敢说话。
黄逸伸出右手,在空中虚抬。
下一秒,雪山深处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山体震动,成群的妖兽仿佛被无形力量驱使,朝着白辰安所在的方向狂涌而去。
“有它们助你,你还会怕吗?”
黄逸的话语像毒蛇般缠绕着庞久,诱惑地说到:
“现在,是你将所谓的焰神,拉下神坛的机会。”
“只有你,能,做,到。”
庞久浑身一震,他猛地抬头,看着黄逸的目光逐渐被狂热与妄念吞没,像是内心深处的某种**被点燃,声音激动地说到:“是!只有我!能拉下神坛!”
话音未落,他已背上降落伞,猛地推开舱门。呼啸寒风灌入,他一跃而下,身影迅速没入无垠的夜空。
黄逸缓缓重新靠回座椅,双腿交叠,十指相扣,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手背。
他唇角微勾,眼底却闪过一抹残忍快意。
**
淡淡的橘红色火焰宛如雾气般萦绕在白辰安周身,那是最简陋、也是最节省异能的火盾。它像一层脆弱却坚定的护罩,将他与无尽的夜色隔开。
他人生中第一次如此谨慎地调控火焰。
法阵的反噬令他身负重伤,血液在胸腔里灼痛,每一次呼吸都撕扯着肺腑。
可他不敢停。
他不知道这场逃亡要持续多久,他没有任何通讯器材,身边一个同伴都不在。更糟糕的是,他认出了这片荒芜的地形——天禄州的雪山。
“轰——!”
沉闷的巨响撕裂夜空。
兽潮轰然分开,一头庞然巨影自漆黑天幕中坠落,翅翼掀起飓风,仿佛整座雪山都在它的威压下颤抖。巨龙狰狞的躯体首当其冲,带着碾碎一切的凶戾,直扑白辰安而来!
白辰安咬紧牙关,灼霄紧握。
“给我——滚!开!”
火焰猛地炸开!
一缕混杂着赤金色的烈焰自刀锋迸发,化作撕裂长空的流光,带着奔涌的怒意与毁天灭地的力量,直斩迎面扑来的巨龙!
“吼——!”
剧烈的痛嚎震碎夜空。巨龙庞大的身躯在半空翻滚,赤金烈焰攀附在它的鳞甲之上,所触及之处皆燃起不灭火焰。火焰疯狂蔓延,烧灼着厚重的肉|体,发出“滋滋”的焦响,伴随刺鼻的焦糊味,仿佛要将这头庞然巨物彻底吞没!
然而,危机忽然袭至。
空气的流动变得凌厉,杀意瞬间逼近。庞久的身影宛若毒蛇般潜入,他的目标直指白辰安怀中的云漾!
白辰安几乎没来得及思考,身体本能地一侧,以自己的背部迎向那致命一击。
“噗嗤——!”
利器狠狠穿透血肉!
“呃……”白辰安闷哼一声,在倒下的瞬间硬生生转了个弯,让自己先着地,背部狠狠砸在泥地,以血肉之躯垫住冲击,护住了怀中云漾的安稳。
剧痛汹涌,额角青筋暴起,血水顺着背脊流淌,暗器在落地的冲击下更深地嵌入体内。
白辰安呼吸急促,眉目扭曲,却没有丝毫停顿。他猛然翻身,逼迫自己再次站起。喉间涌上的腥甜被他生生咽下,赤红眼底只剩下燃烧的执念。
脚步猛地一踏,一缕炽烈的赤金火焰从足下腾起,瞬间席卷全身。他化作一道拖拽着金色尾焰的残影,在漆黑的林间疾驰。
他宛若一缕不肯屈服的火,硬生生在无边黑暗中烧出一条血路!
**
“呵……恶心。”
黄逸低声开口,明明是他在高处俯瞰着这场自己搭建的舞台剧,明明应该是他享受着主宰与审判的乐趣,可此刻,看得心生厌恶的却是他自己。
他果然从骨子里厌恶那个特级,厌恶那个所谓的 Aether战队。
那道火焰,即便在重伤之下,依旧能照亮整片夜空,像是在嘲弄他曾经作为“旧人类”的孱弱。
而更让他厌恶的,是白辰安竟为了一个普通的异能者,甘愿以血肉之躯去挡下“暗器”;即便身陷法阵反噬,依旧以燃烧的意志,硬生生在绝境中劈开活路。
荒唐至极。可笑至极。
那普通的异能者,宁愿舍弃自身、切断转化为“新人类”的机会,也要以命换取白辰安的一线生机。
那种愚蠢的羁绊,那种不合逻辑的执念,在黄逸眼里不仅可笑,更像一把钝刀,一次次割在他的心口。
它让他厌烦。
它让他刺眼。
更让他——妒忌。
黄逸觉得无趣极了。
这场所谓的表演,原本该是他独享的乐趣,可惜了,没有兄弟反目,没有血腥的撕裂与背叛,单调得乏味。
他心底生出一个念头:是时候加点料了。既然他们不肯自相残杀,那就让舞台,跟着他的剧本走。
他转过头,随意地问黄珊珊:“那个养狗的,转换程度多少了?”
黄珊珊低声应道:“五成。”
黄逸先是轻轻一愣,随即发出一声惋惜的叹息,语气里带着虚伪的怜悯:
“可惜了,那只狗……我还挺喜欢的。”
“不过,也没办法。五成,也足够做些事情了。”
**
云栖州程堡。
夏音推开大门,声音清脆而熟悉:
“嗨~我回来啦~”
空旷的大厅却没有回应。
她挠了挠头发,奇怪地嘟囔:“咦?怎么连云漾也没宅在家?”
“他去青萝州出任务了。”
一道声音在背后响起。江晏正跟随她一同回来。
“哦……”夏音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失落。
就在这时——
江晏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低头接听,神情却在瞬间变得凝重。
“怎么了?”夏音察觉到了不对,立刻追问。
江晏抬眸,眼神压得很沉:“季珩醒了。”
夏音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欣喜:“他醒了是好事啊!你怎么表情这么严肃?”
江晏的声音低沉:“他说……青萝州,也有问题。”
话音刚落——
“砰!”
大厅墙中央,悬挂的 Aether合照相框,毫无征兆地坠落,玻璃面碎裂,巨响在空旷的堡里回荡。
夏音猛地一惊,心头一紧,下意识蹲下身去拾起相片。
与此同时,江晏飞快地拨打电话。
云漾,打不通。
栾清砚,同样无人接听。
白辰安,亦没有回应。
江晏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夏姐,别捡了!快,回部队!”
话音未落,他已经如风般冲出门外。
夏音手一抖,相片掉在地上,她猛地站起身,快步追了出去。
心脏怦怦直跳,越来越急。
一种不祥的悸动从心底涌起——她的第六感在疯狂拉响警报。
而夏音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她只希望,这一次……是她杞人忧天,是她因为太过担心同伴而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