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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音一度觉得自己的雇主是个少爷。
还是很难搞定的那种,不安的预感缓缓上升,她为自己即将进行拍摄工作而深感心疼。
下一秒,余翌又发来几条消息,附赠几张图片。
余翌:好哦。
余翌:我相信你/害羞/害羞
后面几张图片是他直接在贴吧上保存的,偷拍照。
余翌:一定要拍得跟这些一样帅气。
展音翻了个白眼,在心里狠狠骂了几句,把手机甩开。
余翌:我下午就回学校。
余翌:到时候可以拍两张试试。
发过去这两条消息就,听见有人喊他,于是把手机放进口袋,抬头,顺着应了声:“嗯,小姨夫。”
本来裴千芝夫妻俩在外地旅游,余翌还觉得一个人在家乐得清闲、自在,没想到今早突然回家,还没到上学时间,就把他从床上拽起来。
“起来了,收拾收拾,去给你表妹过生日。”
脑袋还蒙着,睡衣凌乱,他手往后撑住,在那呆住不动,想了好半天才想起这个表妹——一个矫情小公主,抓娃娃抓一大堆,还往他家里送。
表妹比他小两岁,正读初三,可似乎心不在学习上,成绩平平,甚至几度跌出普通高中录取分数线,小姨一家焦头烂额,补课从来就没停下过。
但成绩也毫无起色。
思及此,他清醒了些,坐在床上抻了个大大的懒腰,顺便做拉伸运动。
趿拉着拖鞋往客厅走,就见风尘仆仆从外地游玩回来的两人,正在客厅收拾行李,一个24寸行李箱平铺在地面上。
余拓把保温桶、饭盒和水杯收进厨房里,余翌应该没有看见,双目放空,酝酿着一个又一个哈欠。
“一一,请假没?”裴千芝问。
“还没。”
“我给你请?”
余翌想了下,都一样,“行。”
“不过,这么早起来干嘛,吃饭不得中午,现在才……”余翌看了眼时间,脸上流露出不情愿的表情,“七点不到!”
“早点过去总比迟到好——”余拓的大嗓门从厨房那边传过来,他走进客厅,“你小姨多久没见你了?经常跟你妈念起你,叙叙旧怎么啦?还要去商场买礼物,你买了吗?”
他又不知道表妹生日,买礼物干嘛?
“没有。”
“那你还说,快去洗漱,吃个饭,那里茶几上,吃完就去商场。”
眼神缓慢移到地上铺开的行李箱上,全是衣服裤子,叠得不太整齐,看来旅行结束得很匆忙。
“你们这次旅行,不带我就算了,连特产都不带。”
趁余拓的拖鞋还没甩过来,余翌飞快溜进了卫生间。
“哼——”
卫生间门“咔嚓”一声关上,紧接着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他们确认余翌不知情,快速将行李箱最底部的乳白色塑料袋子拿出来,小心翼翼地藏进衣柜底层的抽屉里,并落了锁。
余翌收拾完,捞起茶几上的包子,丢进微波炉热了几分钟。
等待的间隙,他无聊地翻看手机,恰巧陈尤北发来信息。
陈尤北:你没来学校?
陈尤北:去干嘛了你?
抬手刚要回复,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时间到了,他用筷子夹起塑料袋的提手,把那袋包子夹出来,放在茶几上自然冷却。
自然而然就忘了回消息这件事。
三人在商场二层逛了半天,余翌手中拎着大大小小三个口袋,裴千芝则和余拓走在前方。
“……”
他忽然走进一家精品店,让他们在外面等着他。
等待的过程,余拓拉着裴千芝到旁边的按摩椅,让她坐下,自己掏出手机扫码。
“很累吧?休息会儿。”
“嗯。”
就目前的身体状况来讲,逛商场的体力消耗还算一般,但毕竟走了那么长时间,心里又一直打转,早上起得太早太匆忙,现在困倦来袭。
裴千芝感受到后颈和背部的按摩力道,缓缓阖上了双眼。
不过令余拓没想到的是,余翌出来很快,手里拎着个印有品牌logo的包装纸袋。
他走上前去,往袋子里看了眼。
“你就送这个?”余拓说,“这什么,一个U型枕?”
而且是橙红色,看上去是只狐狸的样式。
余翌“嗯哼”了声,接着摇摇头,两根手指夹出贴在袋子内壁上的红包,“不知道送什么,我打算直接点。”
余拓往余翌脑袋上一点,让他往旁边歪了下,“臭小子。”
接着说:“你钱够不够,要不我给你点儿?”
话音还未落,他不由分说地拿出手机要转账。
“够够够,”余翌连忙制止他,因为手中提了东西,所以用脑袋去推他,“走了,找我妈去。”
15分钟的按摩时间结束,裴千芝也没有醒过来,眼睛轻轻闭上,呼吸平稳,是真的睡着了。
“你们玩儿了什么啊,累成这样。”
“嘘——”
父子俩很默契地没有打扰她,坐在一旁守着,各自看各自的手机。
余翌看到小群里陈尤北的轰炸消息,恍然想起没回的那两条消息,就直接在群里回复了。
他当然知道小吃街那一块安监控的原因。
没有实际行动来制约恶劣分子的卑劣行径,难道让他们继续为非作歹,让无辜的人越来越多吗?
对坏人的包庇,就是在受害者身上碾过千百回,把他们压在臭水沟里,永远见不得鲜明的太阳。
所以他有时候庆幸自己有那么点能力,家里也能为他撑腰,又刚好是个好人。
回复了一两句,群里的人纷纷闭麦,他开始感到无聊,想找点事情做来消磨时间。
于是就点进了展音的聊天框。
……
五分钟后,按摩椅发出抗议,裴千芝被推醒,睁眼的那一刻先是通过眼缝看到余拓的面孔,接着一片黑暗覆盖下来。
余拓替她挡住商场里刺眼的灯光,“醒了?”
缓了一会儿,裴千芝起身,没什么要买的了,于是一家三口坐进车里,轿车发动。
在一家银行外停下,余翌拆了个钱包出来,到银行柜台处取了一笔钱,这笔钱把钱包塞得鼓鼓囊囊,口子都封不上。
余翌拿起台面上的中性笔,停下来思考了两分钟,握笔一笔一划写下——
祝表妹裴可卿:生日快乐,岁岁安谰,百福骈臻。
随后,他大步流星走出银行,去到一旁的小卖部,买了一张粉色的卡通贴纸,挑了个最大的凯蒂猫,把红包口封上。
做完这一切的余翌才回到车里。
很快车在沐听园外停下,三人下车,代泊人员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场,侍者主动接过他们手里的包装袋,一路护送。
沐听园和沐听阁都是沐听旗下的餐饮行业,只不过前者侧重于“宴会”,例如寿宴、婚宴、升学宴等大型宴请场合,较为秩序与高级。
而沐听阁则适合人数少的聚餐,家庭、朋友、公司……氛围相比之下更为轻松,装潢也较为平常。
作为裴家的小公主,裴可卿的生日宴会很是热闹,现场布置得精美华丽,真像参加宫殿里的宴席。
人还没来齐,裴千瑜老远就看见姐姐一家来了,连忙拉着女儿丈夫上前迎接。
裴千芝和裴千瑜是相差两岁的亲姐妹,性格却截然相反。
姐姐柔和,带着高雅的艺术气息,妹妹则强势,野心写在脸上。
余翌也是后来才知道,他这个在商界叱咤风云的小姨,招了个入赘到家的丈夫,所以裴可卿才随母姓。
她那个丈夫确实是个废物,工作是靠裴千瑜找的,花的钱大多也是她挣的。
余翌看向小姨夫,韩铭,他跟在裴可卿身旁,笑得眼纹迭起。
“小姨,小姨夫。”
“哎!余翌都长这么大啦,真是一表人才,成绩也好,之后啊,多多辅导你妹妹!”
裴可卿不满地叫了声,韩铭才停止对余翌的夸赞。
“好好好,这是可可的生日,爸爸不说了,不说了,”韩铭说,“掌嘴。”
余翌无所谓地扯起礼貌的笑脸。
他不太喜欢小姨夫,理由很简单,小姨夫右手大拇指有两个指头,他小时候看见被吓了一大跳,甚至掉了眼泪,觉得很丢人。
一晃这么多年了,想起来还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礼物交接,裴可卿一蹦一跳,开心地收下裴千芝他们的礼物,甜甜地说谢谢,余拓宠爱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到了余翌这里,裴可卿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睫毛浓密且长,万分期待,“哥。”
“伸手。”
余翌拿出那个胖乎乎的红包,“啪”一声砸在她手心里,不疼。
裴可卿瞪大了眼,嘴巴呈现“O”型。
抬手挡住,悄悄在余翌耳畔说:“还是俺哥实在。”
他们坐在一旁休息,裴可卿朋友们成群结队地来了,都带了不同样式的礼物,裴可卿时不时惊讶地叫出声来。
伴随着现场乐队演奏的生日歌曲,在一声声祝福语中,穿得像小公主,实际上也是小公主的裴可卿又度过了一个快乐的生日。
玻璃转盘上渐渐堆满了菜,余翌对此兴致缺缺,菜没吃两口,倒是喝了两三杯碳酸饮料,接着就放下筷子,摆弄手机。
展音的朋友圈翻来覆去都是那些内容,不过已经将近半年没再更新,他只能看她以前的摄影作品。
山河、建筑、大自然,人很少,是不擅长拍,还是没有对胃口的模特?
他直接翻到了最底下,其实最开始他以为展音这种淡漠的人,朋友圈一定和本人一样,设置三天可见或者压根没有,结果出乎意外得很多,全部都可以看到。
可见她真的很爱拍摄,至少从这些朋友圈看来,她坚持了很多年,要不是热爱,谁会一腔孤勇地扎进一个领域这么多年。
然后他翻到了一条,文案为“第一个模特”的朋友圈,照片里的女孩柔和但坚定,背手站在一片草地上,身后有河水和绿植。
再往上翻,是一些朋友的合照,其中有展音。那个时候的她比现在还稚嫩,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好看,盯着一头剪坏的刘海。
余翌在心里狂笑,像是窥见了她的另一面,她平时总是一副淡淡的表情,丝毫不为任何波动,原来她也有这么活泼的一面。
但好像细细一想,她跟宁悠子聊天,讲到好笑的事情时,也会笑,不过他没怎么观察过。
余拓看他没吃两口菜就放下了筷子,提醒他多吃点,顺便抽走了他的手机,息屏,拿在手里,说你吃一碗饭我就还给你。
余翌撇着嘴看了他十几秒,最后妥协般去盛了碗饭,还问他们要不要。
玻璃圆盘转动,停下后,余翌随意地夹起面前的一盘菜。
吃进嘴里,牙齿刚咬下一口,立马察觉到不对劲,辣味由一小点延伸到整个舌头,包裹整个口腔,他一点辣都不能吃。
赶紧扯了张纸,把那块鱼肉吐了进去,包裹住。
又刨了一大口白米饭,这才将辣味压下去。
松了一口气,对吃不了辣的人来说,辣椒就是一根根针,扎进舌头里,恶魔般折磨你的感官。
而且,辣味是刺激痛觉,并不是味觉。
余翌忽然想起陈尤北请吃饭的那天晚上,展音那份调料碗里红彤彤的一片,她不仅要沾油碟,还要沾一碗干碟。
食材从滚烫火辣的红油锅里夹出来,本身就有十分浓重的辣味,她还不知足,要辣上加辣……
他倏然觉得自己很矫情,连辣都不能吃。
……
下午毫无征兆得下了一场雨,展音吃过饭就躺在摇椅里休憩,密密匝匝的雨点落下来,她拉上窗帘,留了一条小缝。
她怕黑,不能接受完全漆黑的环境。
有一点点光亮,她就能看清屋子里的布局、每一件物品。
然后,她在这场雨幕中倒头就睡,外界狂风骤雨与她毫无干系。
饭后余翌没跟爸妈一起,而是从车里拿了U型枕,要回学校。
余拓提议送他,懒得他再另外打车。余翌本来想拒绝的,下一刻天空飘来一层层雨,于是他还是让爸爸送。
不过他没带伞,一手把装有U型枕的包装袋压进怀里,一手遮在头顶,踏着水跑进教学楼。
教室里同学们已经开始午休后的自习,他一身水地来到位置上。
发现旁边居然空着。
他愣了下,然后扯出椅子坐下。
把包装袋上不小心粘上的水珠擦去,再用剩余的纸擦拭身体,好在雨没下多大,除了头发和肩膀,其他地方都是干的。
余翌把袋子放在展音的椅子上。
陈尤北在这时候转过来,手上握着一支笔,“诶,你去哪了?湿成这样,校服也不穿。”
余翌小声说:“表妹生日,吃了个便饭。”
又朝展音那边昂了下下巴,“她呢。”
“她啊,也请假了啊,”陈尤北说,“你俩一块请,我以为你俩私奔了呢。”
余翌找书的动作停住,抬头看见陈尤北玩笑又暧昧的视线,抬脚踹在他屁股上。
“去你的。”
其实是被说中了心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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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