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 第3章 第2章

“Wynne，你怎么了？”徐薇神色匆匆推门进来，“瑞思的人提前到了，你把这份文件给老板送去。”

林温猛地把东西放进抽屉：“好。”

“谁给你写的信？字还挺好看。”徐薇眼神有点奇怪，一步三回头：“跟我还遮遮掩掩的？”

这年头一手好字的人不多见，能在这年头还用这种牛皮纸写信的人更不多见。

林温把她往外推：“我妈。”

“好啊你，耍我！藏小情人似的。”想来林温父母文化程度都很高，徐薇便没空多在意，朝会议厅去了。

徐薇走出去很远后，林温才自嘲一笑，她早就没有爸爸妈妈了。

“我早就没有爸爸妈妈了。”

“你不是知道吗？”

记忆深处，冷漠又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温心中一惊，朝反方向走去。

·

“老板，这是一会儿的文件。”

“放桌上。”男人从镜中看她一眼，“过来帮我看看。”

林温把文件放下，走过去仔细打量。

“陈叔叔今天好显老啊，故意的么？”

“显老？”陈翟挑眉。

“说错了，真老。”说罢她就自己笑出来，从他衣橱里挑来一副千鸟格领带，拿在他胸前比了比：“加油陈叔叔，公司的年终奖就靠你了。”

陈翟眉峰分明，那双眼睛极为深邃。林温每每叫他名字都不会轻易盯着他，总是望向别处的。

男人轻笑一声，自然地接过换上，“总助都不惜得做，还管我问年终奖？我以为你不差钱呢。”

作为合格的都市隶人，林温成功被拿捏住了，默默心底翻个白眼。

“文件记得检查一遍，走了。”

“你今天。”

陈翟盯着她看半晌，指指她的脸，“妆，比平时浓些？”

“见老同学嘛。”林温哈哈一笑，脸上一阵红。

她平时不爱浓妆艳抹，一直以来也对自己的外貌颇有底气，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这次非得刻意那么一下。

陈翟收回视线，没拆穿她：“会议会提前开始。你既然请了假，现在就走吧。”

他走到桌前，拿起文件，“到了给个地址，一会儿司机接了西西就去你那。”

“你司机来接我？那你怎么办？”

“我吗？”

陈翟看她一眼，无端叫林温看出一种“你还知道关心我怎么回”的促狭。

他端起手边茶杯，漫不经心地抿了口：“扫共享单车回。”

林温一直觉得陈翟这个人跟他表面看上去的样子实在太不协调。

虽说是白手起家，也算侵淫在上层社会多年，非要跟她们一群无产阶级小年轻玩儿。平时大家互相请喝咖啡奶茶，偏他一个人爱喝茶，无论林温怎么向他安利都顽固的像坨老古董。喝茶就算了，还非得强行加入群聊，没个总裁的样子。

想到这林温便知道他今晚自然有人好生伺候着回家，那点愧疚立刻烟消云散：“那我滚了，陈叔叔一会儿加油。”

陈翟已经翻开手中文件，轻飘飘摆手，“滚吧。”

“保证完成任务！”

直到听到电子门自动落锁的声音，男人才抬起眼。

“什么时候能不被人牵着走。”

·

迎接重要客户，整栋楼开始躁动，墙上的温度计眼看着飙升。

顶楼一层都算执行官办公区域，这条路连通高层会议室，时不时会有布置场地的工作人员来往，跟她打招呼。

瑞思的项目林温没参与，最多帮V姐递递资料。不过想起来都气，项目竞标时招Team，战略部最后给总裁过目时陈翟专门把她划掉，为着这件事情徐薇在她和陈翟面前念叨了一个月“不至于吧”，每周三次，每次两遍。

初衷简单，瑞思本来是块硬骨头，难啃不说啃了还容易反胃，风险太高，稍有不慎就得不偿失——连续两周每天只睡三小时的徐薇就是个例子。林温听说上周某中午卫生间最左边隔间垂下来只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活生生把一个新来的实习生吓到洗手台下面蹲着。

林温想，要是今天没谈下来徐薇估计会当场吐血而亡。

这时手机响了，滑开一看，是苏融的微信。“提醒某人，今晚的菜单加了一道清炖鸽汤和一道烤乳鸽哈[坏笑]。”

林温轻笑一声，假装看不懂暗示：“今晚哪些人？”

“毕业后咱们就没这么隆重地攒过局，当然是能来的都来了。”

林温盯了会儿，埋头打字：“知道了，保证不放你鸽子。”

逗号键还没摁到，右肩突然被狠狠撞了一下，手机掉在地上。

她蹲下身回头，只见几个人并排走过去，中间撞到她的人恰巧收回目光。

从林温的角度，只看到那人精致光洁的下颚，没等林温反应过来，那人已与她拉开一段距离。

她看向那背影，身形颀长挺拔，蓄着一头性感干练的黑色直发，看不出年纪，一身暗色系搭配显出犹如王室气质般的矜贵。

撞她的人头也没回，似是不愿被这等小事打扰心情般，脚步却似有若无地放慢了。

迟迟没等来林温道歉的声音，那人身边一个助理模样的男人回了头，压低声音：“Watch out！”

林温这才注意到西装男人金发碧眼，立刻反应过来是瑞思的人到了。还不等她说什么，后面足足跟上来一小队人，各个西装革履，林温只好默默贴着墙边让路。

他们实在走得太快，她受到惊吓而加速的心跳立马被脚步声淹没。

林温心里没来由地冒火，且不说QW过道宽敞得能塞过几辆大货车，但既然到了中国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句不太礼貌的英文，任谁都会觉得有些冒犯。

虽说自己走路看手机也挺理亏，但总不会那么巧，对方当时也没在用心走路吧！

林温揉揉肩膀，克制住情绪回头，这时陈翟正与身边的徐薇低声说着什么，刚好从拐角走出来。

她立马收回视线，平静拐入电梯间。

·

听到身后的人匆匆远去，花涧放慢脚步，垂在身侧的手无声捏紧。

“小姐，怎么了？”金发碧眼的助理换成中文问她，口音生涩。

怎么了？花涧睫毛微颤，压下心绪，默然回头。

她的背影，她走路的习惯，垂在腰侧细密柔软的黑发，都是她曾注视过多次的。恍然间，她看到那个青春洋溢的少女穿着校服走在前面，沉寂多年的心跳在耳边发疯般叫嚣，却每每如梦见她时那般胆怯。

胆怯到不敢上前追回。

而那些，明明是很早以前的梦了。在她尽力撇清，逼自己忘记的时候，那人却玩笑般似的，真真切切出现在眼前。

右半边肩胛骨相撞，后知后觉来的生疼。花涧抬起手按在那里，毫无意识地用力。

终于，还是被她找到了。

“Jianna，终于见面了。”陈翟走上前来与她握手，侧头吩咐，“叫医务来。”

“不用麻烦。”花涧转过身，垂下手伸向陈翟，“下午好，陈先生。容我介绍，这位是我的助理Roger，这位是合资方Ferrin。”

跟身边眉眼棱角分明的外国人不同，站在中间的女人有着恰到好处的清淡和深邃。徐薇身后一群妹妹们职业假笑，仗着工作理由大胆打量她。

team内早被告知瑞思代表是混血，所以做过功课，只是没想到真的见到时，仍被她身上那种雄雌莫辨的英气所惊艳。

女人生的实在太好，占全了混血人种的每一项优势，眉骨，浓睫，鼻梁，薄唇，无一不透着少见却极具攻击性的冷冽。

双方介绍完毕后，一行人便往会议室走。

“Edmond身体怎样？”

“家父安康。”

“听说Jianna在中国生活过一段时间，特别想念这边的火锅，对吧？此番我们特意找人备下了，这次可别再错过。”

“陈先生盛情。”

会议室极大，又涉及设备演示，室内昏暗。陈翟抬手示意瑞思先入场，花涧却缓了脚步，看向徐薇。

“今天在这层活动的，是徐小姐的团队？”

“没错。”

“可否将刚才那位小姐的联系方式写给我？我想亲自致歉。”

刚刚那一幕陈翟没看到，却被彼时正平视前方听陈翟讲话的徐薇看到了。

Roger瞪大眼，简直想侧过身去正面揣摩他老板的态度，单看她刚刚的架势还以为她恨不得把对方撕来吃掉，怎么走了几步就要亲自致歉了？

那人声音比一般女声低沉些，却透着莫名撩人的柔，像在纸上“沙沙”划过的钢笔写字声，拂人心弦。

徐薇下意识摸出纸笔想要满足甲方爸爸的需求，却被陈翟截断：“瑞思是QW的贵客，是我们招待不周，今晚的洗尘宴还请Jianna一定赏光才是。“

徐薇眉毛一抽，陈翟刚刚看到了？

中间的人依旧气质矜贵，挂着友好和煦的表情，却没有要动的意思。

在多一秒尴尬少一秒不敬的处境下，幸好有陈翟的大心脏顶住压力，自然地接下去：“那位小姐下午请了假，我会让助理代为转达，我们先进去吧。”

女人抬眼看他半晌，让了步。

嘴边的笑看不出一丝差错：“那就有劳陈先生。”

·

瑞思的人开始落座，徐薇跟在后面指导所有工作准备就位。

她这位老板百忙中插空招来自己，“你去看看她有没有事。”

徐薇恍然大悟，暂时摸不清对方性情的情况下，老板既在外人跟前保全了QW员工的**，再一次悄然护着林温不被人纠缠。

徐薇后怕地想，要是真把林温的信息递出去，对方要是真睚眦必报缠上了林温，陈翟得一个暴怒把她养家糊口的饭碗都炫没。

·

“叮。”

林温走进电梯。

这是陈翟的专用电梯，只有顶层一个按钮，四面都是镜子，一般就只服务于她，陈翟，和公司清洁工。

突然，时间停止。

这不是个比喻。

没错，时间在一瞬间停止，任何意义上。

电梯也停滞在电梯井内。

林温伸手就要按下紧急按钮，空中却传来一个机械音：“别。”

“谁？”她立刻警惕起来，四下找寻，镜子将她一个人的身影照得分毫毕现。

“咳。虽然这个开场白有点过于老套了，但……”对方认命叹气，开始官方的开场白：“你好，我是系统【双】。”

双？什么鬼名字。

“系统？什么系统？”林温地铁老人看手机，看哪里都觉得有问题：“哪个’双’？”

“双数的双。”

系统简明扼要地介绍完自己，紧接着告诉她，她身处一本青春校园文中，生来就有女主气运。

“你说我不是人？”

猝然被否定了自我和存在，系统却司空见惯，要是不向女主解释清楚，搞不好整个世界都会随她们的信仰破碎而崩塌。

“……你是人，”系统毅然决然肯定道，“是有思想的，活生生的女主角。”

有思想的，活生生的纸片人。

系统小心地引着她接受事实：“你想想看你的过去，外貌出众家世显赫，成绩优异桃花不断，纯纯拿的是女主剧本，结果不仅没和校草男主修成正果，还因为一个跳脱系统操控的存在而选择平淡一生，简直违背了本书主旨和设定啊！”

“慢点，我捋一下。”

被磨平棱角的性格让林温没有过分惊讶，这倒是让系统吃了一惊。

“你说的校草男主是段霁言？那个跳脱系统操控的存在是……”

林温突然愣住，像被个天大的笑话砸中：“花涧？”

“没错，”系统默了默，“是她。”

就是说它也不知道怎么一个善良的配角、女主的好闺蜜，就能将它监管的剧情搅黄啊！别的书里剧情崩坏，男二上位强取豪夺、与男主分庭抗礼就差不多得了，好歹也能突出“人生就应该不惧险阻大胆争取“的积极主旨，可女主跟女配搞雌竞就太狗血俗套了吧，放在别的书里顶多算是一个体现女主厉害的爽文梗，而按如今这本书的走向来看，女配已经完全压过女主，青春校园文也翻身一变成大女主，哦不，大女配爽文了，剧情进行到这，简直就是天崩地裂！

当年的林温还叫林文恩，为了凸显主人翁的生动性，开局是个大小姐脾气，漏洞百出的人设，拿的是成长型剧本，等着和男主段霁言互相治愈救赎再动心，直到HE大结局。哪曾想，一个名叫花涧的女生高一下期转学进了他们班级，从此剧情歪的没眼看。

而那个叫做花涧的女生，按原书的设定只是配角之一，设定集中的信息并没深入，体现在书中剧情的原话便是：“这个转学生除了出众的外貌，其他一切都显得平凡而神秘，连班上的小灵通都探听不到关于她的任何背景。”

林文恩大大咧咧，乐善好施，一开始花涧也被女主光环吸引，就在她这么些个随手一帮之下，二人在班上也算极要好的朋友。可是不知怎么的，花涧学习越来越出色，性格越来越讨喜，就连外貌也出落得愈加动人，逐渐分走了属于女主的光。

起先林文恩并不觉得有什么，结果到后来她逐渐发现自己这位新朋友有意无意总是挑战自己的权威，逐渐乃至接过主导权。暧昧贯穿了她整个青春期的男主转头就被爆和花涧往来甚密，就连身边曾劝她“你救的这人有鬼”的朋友也开始在她面前说花涧的好话。

看起来颇有种像是要剥夺林文恩身边一切的态势。

林文恩胜负欲和自尊心作祟，明里暗里几番搓磨，通过种种方式排挤打压花涧，搞得两人后来针锋相对，不共戴天。

就在本就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情况下，花涧的母亲意外离世。

而证据指向当时身居政治要层的林父。

花涧自然回敬她，最终让林文恩和她的校草男友段霁言离心，挑拨她和朋友决裂，她们恶性斗争了三年，搞的声势浩大，鸡飞狗跳，斗得林文恩一心攀比无心恋爱，到最后男主好感度也没维持下来，剧情走偏得像只定位不到落脚点的飞机，只得在空中打转，迟迟收不了尾。

而就在这比后宫甄嬛传还精彩的三年即将在高考后一见分晓时，花涧无端消失，高考都没参加。

“她后来去哪儿了？”林文恩不由放大了声音，声音带上连她自己都没觉察的渴求：“还有我爸的案子，曝光的那些证据，是她做的吗？”

高考后花涧人间蒸发，她心中怨恨无处安歇，还不等林文恩琢磨出往后人生的意义，她家便一夜之间坍塌。等她追查到花母的死，脊背便窜上入骨的寒凉。

可怕的猜想一旦产生，便无休无止成了困扰她多年的噩梦。她打听不到花涧的下落，复仇无望，只能自陷囹圄，一遍遍折磨自己。她终于开始后悔，要是当时没有一时气盛与她争斗该多好，至少不会像这样，让花涧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连她家人都不放过。

“我也不知道。”系统叹口气，“我只是个有上帝视角的系统，负责监管本书的剧情走向，只能探知男女主的动态，其他角色过于平面，不能探知。我找到你，也是因为检测到了气运值的风险。”

“气运值？”

“对，就是一个衡量女主角的光环有多大，金手指有多粗的指标。每个任务局对气运值的规定都不一样，但在我们局，女主气运值是由女主十年内累计的成名度，个人能力值和财富值决定。换句话说，除去开局赋予你的颜值和背景等等一系列不可更改的指标，你要是一直呆在男主身边走剧情，双方气运相互加持，你的女主气运值都应该不低。本来你离开段霁言后，我应该立马找上你去纠正剧情的……”

系统说到这里，又一阵不好意思：“但我睡过去了。”

“？”

“你听我狡辩一下啊。”系统清清嗓子，哔哔叭叭一顿解释。

系统同一时间要监管多本书的剧情发展，像是一个坐在几百个监控屏幕面前、腿翘在桌子上打盹的咸鱼保安，警铃作响再去探察危险。林文恩大学毕业后加入QW遇见陈翟，陈翟对她也有意，那时的陈翟已然是全国首富，要真论起气运值比当年C市首富家公子段霁言还高，所以林文恩待在他身边算勉强维持住了女主气运值。

如果把系统比做保安，那么主系统就是装着几百个监控屏幕的小黑屋。作为监管者的系统严重紧缺，短缺得就像晋\江编辑部的编辑：大多数系统都只是草草翻阅文章内容，重点还是参考主角气运值是否在正常范围内，到时候剧情结束、整理成册递上去给主系统审查也是一样，只要维持住了气运值便不会引起主神的怀疑，浑水摸鱼就能过关。

过了那么多年，林文恩早已见识到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虽然年少时自己也算有着令全校艳羡的条件，但毕竟也只是天之一隅。她曾从云端坠入泥地，见识过陈翟，现在还见识了系统，也就是高中的大家单纯，托她女主光环的福才愿意陪衬她做这么个美梦。

“你看啊，我想着你待在陈翟身边也无可厚非。气运值能维持住，你又是那么清心寡欲一人，本来这么一辈子也不是不行……”

“但刚刚，”系统突然严肃：“我检测到曾对本书设定产生重大干扰的反派角色再次产生了阻挠本书正常走向的动机！”

当年它被花涧的神级操作吓怕了，将脱离剧情的角色花涧赋上反派数值检测功能，这会儿警报自己响了。

林温对这种敌人在暗我在明的处境有些烦躁，言简意骇：“就是她又要作妖了，我的好日子不长了。你就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系统心里一乐：爽快，这妹子能处！

文案中的两位男主指的是传统青春校园小说中的男主，放在本文里全是男配

此时的林温还不知道女主光环转移的事情，后面知道了也不会care

后期花涧的金手指强的可怕，前两章的现世情节应该初露端倪。只是无论她光环再如何强大，都不能让林文恩爱上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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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