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高耸入云的帕洛马尔与莫霍尔之塔,每一层都有不同守卫,入侵者九死一生。
第一层里充斥着粉色的泡泡,在强光下折射出五光十色,如梦似幻。像是蛇一样滑不溜秋的东西,轻巧地穿梭其中,神龙见首不见尾。
幼子般稚嫩可爱的声音问道:“什么东西森罗万象又轻飘飘地摸不着?无知的闯入者啊!答不出来,我就要吃了你!”
刻意压低声音的恐吓,因为娃娃音显得格外搞笑。
“食梦貘?不,是梦!”饶星明立答。
“啊拉拉~小星星这么容易就猜出来了~”粉色的象鼻猪从泡泡后面翻出来,长鼻子委屈地吸作一团,圆滚滚的肚子被梦的泡泡弹得Duang-Duang-
饶星明还没来得及问是怎么回事,食梦貘就把两人赶到了第二层楼。
“下把看我的。”苏茗撸起袖子加油干,兴致高地像是在玩游戏。
第二层楼像是来到了夜晚的元宵灯会,街道两边悬着种类繁多的花灯,有纱制的宫灯、莲花灯;玻璃制的方灯,绘绿水青山,流光溢彩;还有纸扎的、模仿动物形态的兽头灯,兔子灯、金鱼灯,造型逼真,栩栩如生。
闯入者的到来,让花灯像是活了过来,纷纷转向,围绕着两人在空中旋转,如同幽灵一般。
饶星明感觉毛骨悚然,浑身冒冷汗,苏茗抓紧了他的手,安慰道:“大叔,放心,有我在。”
怎么能让未成年保护呢!成年人的荣誉感,不,责任心!驱赶了恐惧,饶星明战战兢兢地把苏茗赶到了身后,又被一个飘到面前的兽头花灯,吓得坐到了地上。
“水畔去寻正义舟,一字能解万民忧。这是什么意思?”苏茗大着胆子举起兽头花灯,念出尾部坠着的信笺。
“是让我们解灯谜。”饶星明反应过来起身,看到眼前飘过来的毛笔,稍稍镇定了些,没有又被吓得坐回去。
他看了看造型抽象的兽头花灯,隐约辨认出是独角羊的形状,稍一思忖,提笔在信笺的空处写下谜底:法!
繁华的街道与十里花灯消失不见,空旷的白色大厅,獬豸现身了:“愿您得偿所愿。”
第三层楼如同蔚蓝的天空,漂浮着大块的云朵,竖琴与圣洁的歌声袅袅,像是能洗涤人的心灵。
空中飘落一片羽毛,高处的金发男人懒洋洋地半卧在云朵中,雕塑般皎洁无暇的面容,上半身虬结健壮的肌肉和八块腹肌一览无余,头顶笼罩着光环。天使从高处一跃而下,肆意舒展着六片翅膀,遮天蔽日,如羽毛般轻盈地降落在两人面前。
米迦勒牵起饶星明的手,深情款款道:“善良的好心人啊~我迷路了,请告诉我去往你心的方向。”
饶星明选择用物理批判让祂清醒一点。
第四层楼又走进了森林,牧羊女打扮的狄俄尼索斯坐在木桶上吹竖笛。听见脚步声,祂转过头笑眯眯道:“我和你们是同一战线的,不过按照规矩,我也要给你们出一道题。这样好了,如果你们答出来,我还会赐予礼物。”说着他拿出一个牛皮袋,从木桶中接了满满一袋葡萄酒,美酒芬芳四溢,闻着就醉人。
“什么东西在白天沉睡,夜晚清醒,能让人忘却烦恼吗,又能引发无尽的欢乐?”
“**”苏茗立答,声音嘹亮,充满自信。
狄俄尼索斯沉吟了一会儿,方才抬头认真道:“好像也没错,但是这样的话,我应该赐予你们一些别的礼物。”
“等等,是酒,白天存放,夜晚畅饮后让人忘却烦恼,沉浸在欢乐之中。”老实人饶星明赶紧阻止酒神掏出什么奇怪的东西。
“最后一层楼的对手可不好对付。”狄俄尼索斯挥手与两人道别,上楼的时候,还能听到婉转的笛声。
第五层楼,也是最后一层,犹如置身于埃及金字塔的内部,石壁上绘制着精美的图画,威严的法老头戴王冠,手持权杖,脚下匍匐在蚂蚁般的奴隶。
墓室的中央是一幅竖起的棺椁,表面绘制着立体的狮头女身像。木棺缓缓打开,双手交叠的塞赫美特走了出来,祂扯碎脖子上层层叠叠金片组成的项圈和筒形紧身裙,像野兽一样四肢着地,发出低沉且极具穿透力的狮吼:“这里就是你们的埋葬之地。”
苏茗把比自己还高的饶星明护到身后,双膝下沉,伸展手臂,使自己的身体显得更大更壮:“大叔,我吸引祂的注意力,你趁机绕过去逃跑。”说着,用头点了点另一端的门,和其他楼层相比,这一层的出口显而易见。
“那个是假门。”饶星明解释道:“金字塔墓室内墙上会模仿门的形状修建一道假门,是法老灵魂出入墓室和接受祭品的象征,并不能真的使用”
苏茗傻眼了,饶星明走上前,将牛皮袋中的葡萄酒倒入金碗,恭敬道:“承蒙您的恩典,愿以葡萄酒代替鲜血作为祭品。”
塞赫美特像猫咪一样,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凶狠地横了饶星明一眼,又舔了一口,然后咕噜咕噜地喝完了,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这就解决了?”苏茗半信半疑,饶星明蓦地领悟到了什么。
“我说过,只要是你真正的愿望,我都会为你达成的。”安空灵的声音在墓室中回荡。
一道金光闪烁的门凭空出现在石壁上,雪鸮屹立在门框,躬身一只翅膀在前,一只背在后面,像是管家恭迎主人的回归:“我的造物主,你永远拥有获取真相的权力,哪怕这会让你走向毁灭。”
饶星明深吸一口气,毅然走进了金色的大门,却被苏茗拉住。看着少年警惕的神情,长久徘徊在孤独与怀疑的男人,释然地笑道:“没关系的,祂们本就无意为难,否则我们不会如此轻易通过考验。”
苏茗点了点头,两人握着手,一前一后踏入大门,但是饶星明走进门后,苏茗的手就不见了,门也消失了。
“这里不适合让外人进来。”安的声音再次响起。
饶星明环顾左右,门内是一个图书馆,一排排书架整齐排列,从地板一直延伸到天花板,每一层都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层层叠叠,密密麻麻,仿佛没有尽头。
该从哪里看起呢?正想着,一本书飘到饶星明的眼前,书名是《第一次轮回》,作者:饶星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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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回到了“梦中剧院”,饶星明坐在幕布下,观看着过去倒带重映:
郊外的洋馆,小小的饶星明每天去找酷似苏茗的黑发少年玩耍:他们在书房里一起趴着看《银河铁道之夜》,在森林的空地里寻,找气象环之柱,在夜晚数星星。
“你说像捕鸟人那样抓白鹭,鸟真的会变成巧克力吗?”饶星明看着书跃跃欲试。
“书里写的是大雁。”“苏茗”一板一眼地纠正他,坏笑道:“你是想吃巧克力了吧?”
饶星明不好意思地挠头:“想也没用,现在商店里都没有卖的了。”
在大基建时代,食物严格按照人头配给,对于小孩子来说,零食变成了一种奢望。
“苏茗”得意地拿出了珍藏的礼盒,和饶星明吃过的用锡纸包着的方块状巧克力不一样,礼盒里的巧克力奇形怪状,整齐地镶嵌在空格里,礼盒竖着放,巧克力也不会堆到一起。
黑发少年把鸟形巧克力递给已经开始流口水的饶星明:“尝尝吧,和书里比,哪个比较好吃?”
“当然是你给的!”饶星明肉麻地赞美完,就急急忙忙把巧克力放进嘴里,还没尝出味道,已经滑进胃里。看着“苏茗”手里满满当当的空格,小馋猫期期艾艾地撒娇:“苏ming,你最好了……”
“都说了,是苏min,不是苏ming”黑发少年无奈地纠正道:“你们南方人怎么就是分不清g的音呢。”
“嗯嗯!”嘴里塞满了巧克力的小小饶星明连连点头,自然是朋友说什么都对。
台下的饶星明已泪流满面,他终于想起来,记忆中那个无法磨没的名字。
苏玟。
可是苏玟去哪了呢?为什么他会把关于苏玟的回忆,移花接木到前女友身上?苏茗为什么又神似苏玟?
逝去的岁月继续倒带重映,饶星明的疑问得到了解答:持续十年之久的大基建时代落下帷幕,随着中美欧俄共同修建的部件合龙,一艘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宇宙飞船出现在世人面前,此时是公元2009年,饶星明14岁。
这艘飞船是如此之大,以至于仅凭脚力,一天一夜也难以丈量,只有在万里高空航拍,才能一瞥全貌,飘在公海的船坞,犹如一座孤岛。
但这艘人类摒弃偏见、共同合作的新时代“巴比伦塔”,也仅仅能带走区区十万人罢了,相比起地球七十亿人口的总数,不过是沧海一粟。
肉食者鄙,却能远谋。身居高位的老爷们,本想隐瞒到起飞的最后一刻,消息还是不胫而。反抗与暴动屡禁不止,政府失去了维持社会运转的能力,自然也无法提供飞船必要的生存资源补给。
是所有人都在地球上一起玉石俱焚,还是调整分配方案?政治动物们自然是极为擅长审时度势,权衡利弊之后,公布了新的方案:
1.除维持飞船运转必要人员外,其他配额抽签决定;
2.十万幸运儿之外的七十亿人口也别急,先将意识和遗传生物信息上传到赛博空间,数据储存在地底五百米深处的服务器,光备份就有3个,绝对安全。待十万宇宙拓荒大军在外星立稳脚跟,再回来接留守地球的大家伙儿,喝酒吃肉,共襄盛举。
招安了意见领袖,绝大部分人只是一盘散沙,而且人类是被故事和信念集合在一起的生物,即使是渺茫的希望,也能像驴子前面看得见摸不着的胡萝卜一样,驱使着前进。
伴随着“重生之我在全息网游当龙傲天”舆论宣传机器开动,反抗的声音也逐渐偃旗息鼓。毕竟,众生皆苦,与其在宇宙间漂泊,不知前途在何方,还不如在虚拟世界坐享其成。
“饶星明,我父母可以收养你,和我们一起走吧。”苏玟的父母是国宝级科学家,自然在“维持飞船运转必要人员”的名单上,还能带上近亲属。
但是饶星明拒绝了。
“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苏玟。”削瘦的少年哽咽着抱住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朋友:“爸爸已丢下我们走了,我不能抛弃妈妈一个人,医生说她的意识没准能在虚拟世界里醒来,我会过上和以前一样的生活。”
但是没有你的生活。
饶星明的母亲没能挺过大基建时代的“苦难行军”,在生产事故中成了植物人,而苏玟的父母即使地位再怎么重要,也不可能带上一个植物人进飞船。
亲情和夹杂着暧昧不明悸动的友情,终究还是亲情的分量更重一些。
“你妈妈……”苏玟想道出某种可能性,却又怕磨灭了朋友最后的希望。他跺了跺脚,狠下心道:“那我和你一起留下。”
但是没有监护人的未成年人饶星明可以自己做决定,苏玟却是不行的。
“对了,你之前不是有想和我说的话吗?”小小的饶星明强颜欢笑,不希望离别前全是眼泪。
“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回地球,到那时我会告诉你的。”黑发少年紧紧地抱住了朋友,用力地像是想把对方揉到骨血中带走。
关于南方人分不清g的音,根据身边人统计学,俺自信地叉会儿腰。
狄俄尼索斯和塞赫美特的关卡,是根据相关神话故事改的。
共度《银河铁道之夜》,前后对话和书里的情节相关。
完结倒数三章了,俺格外有劲头,争取日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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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永无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