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永无乡（西幻+科幻） 第34章 帕洛马尔和莫霍尔之塔（上）

这是一个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后的故事。

在伊塔洛大陆的中央矗立着两座塔，白塔名为帕洛马尔，黑塔名为莫霍尔，两座塔紧紧缠绕在一起，高耸入云间，延伸入地底。

传说莫霍尔是一条邪恶的巨龙，钻入地底，欲将伊塔洛大陆一分为二，神明降下银白色的帕罗马尔之枪，将黑龙钉在地面，尸骸与长枪形成了一黑一白二塔；也有传说，这是某个失落的文明为了纪念自己的文治武功所建；还有传说，这是某个古代魔法师搭建的天梯，攀登获取日月星辰的秘密……传说不一而足，但在大陆每个角落都能仰头望到的两座高塔，有充足的理由，令人望之生畏。

数不清的教士和修行者围绕着双塔参拜，试图获取古代智慧，逐渐结社而成以双塔崇拜为主旨的宗教。随着福音的传播，甚至逐渐拥有影响世俗国家的能力。

但阳光之下总有阴影，在双塔延伸到地底的迷宫，不见天日，豢养着一群孤儿。他们从小被培养成刺客，除了执行任务外，不允许走上地面。长久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咋一接触日间的光亮，反倒如同眼瞎般不能视物。故虽教会从未承认他们的存在，但这群因闭着眼睛特征明显的孤儿们，被外界称为盲刺客。

盲刺客擅长听声辩位，嗅觉灵敏，每日两两练习搏杀之术。败者即使侥幸保住了性命，也会因为失去行动能力而很快死掉。与教会明面上宣称的神爱世间不同，藏在地底的黑暗迷宫，是真正的丛林法则，唯有强者才能生存。

“你唤为乔邦尼，是年纪最大的孩子？”修士问道。

乔邦尼朝修士的方向点点头，他虽闭着眼睛，却能通过衣物摩擦的声音，准确判断对此的方位。此外，他还能通过气味得知，昨晚修士违反教义，偷偷地喝了酒。

“那这个任务便交给你了，需妥当处理。”修士递给他一件衣物：“此子乃是厄运的化身，若放置不管，他日必将成长为祸害世间的魔王。”

乔邦尼轻嗅，闻到了雪松、檀香木、香根草的味道，混杂着一丝柑橘的清香，让人联想到阳光下的森林，层层草木，郁郁葱葱。

“修士，这个任务如此重要，我也想参加。”另一名女孩主动请缨，她在盲刺客中的年龄仅次于乔邦尼。

“好，夏洛特你一起去。”修士也觉得更为妥当。

两人骑马千里寻踪，沿着雪松、檀香木、香根草和柑橘的气味，很快找到了厄运之子入住的旅馆。他们像壁虎一样，沿着外墙爬上二楼，翻窗而入，房内已有人在交战。

乔邦尼嗅到气味的主人就在房内，立刻拔剑加入战局，还未出手，便被撞到了头部。

昏迷倒地之前，一个念头闪过乔邦尼的脑海：“早知道，就应该甩开夏洛特独自行动。”

醒来时，淙淙的流水声，树叶被风拂过的摩擦声，远方的鸟鸣，让乔邦尼大致能判断处在旅馆不远的森林里，可是更多的信息却无得知，因为他闻不到气味了，想必是头部被撞击的副作用。

“夏洛特，你是怎么回事？”听见夏洛特铃铛的响声，乔邦尼不悦地质问道，嗅觉让他昏迷前能敏锐地判断，撞击他的人是夏洛特。

长久的争斗，每个盲刺客都养成了以邻为壑的习惯，一有风吹草动便拔刀相向。但每个能独立执行任务的盲刺客，都是教会珍贵的“财产。为了避免无谓的“财产”损失，教会们给盲刺客身上钻孔，挂上铃铛。彼此之间若要表达善意，盲刺客会故意弄响铃铛。

“我也是为了躲避敌人袭来的剑，足足有三把。”夏洛特的解释没什么诚意，但方才局势太过混乱，乔邦尼也无法判断真假。

“这个人又是怎么回事？”乔邦尼举剑刺向第三人的脖颈，在碰到前恰到好处地停下，听见对方惊慌地从石头跌坐在地，剑锋又不依不饶地跟了上去。

虽然自他醒来，第三人即未开口言语，也未动作，但乔邦尼还是能通过风在空气中的阻凝和衣物些许的摩梭声，判断第三人的存在。

“他是魔法师的学徒，厄运之子被魔法师趁乱劫走了，魔法师用法术隔绝了他的气味，我现在也闻不到了，这名学徒能带我们找到魔法师塔。”

乔邦尼气得拦腰砍断了身旁的大树，但还是气呼呼地带着学徒上路了。

夏洛特推脱乔邦尼的马性能更强，故学徒与他共乘一匹。孤傲的盲刺客能感觉到，怀中的少年度过了第一天的小心翼翼后，性子变得活泼起来。

“我叫康贝瑞拉，你叫什么呀？”乔邦尼没有回答，然后学徒便从夏洛特口中“不小心”得知了他的名字。

“乔邦尼，为什么你闭着眼睛也能看得见啊？”名为康贝瑞拉的少年像是个好奇宝宝，对着盲刺客的习性问东问西。

“我比你高，我坐后面，你坐前面好不好啊？这样佝偻着身子好难受。”这家伙还开始蹬鼻子上脸提要求了。

“不行！”乔邦尼一口回绝，对方的声音却听起来很开心：“你终于回答我的问题了。”

跋山涉水的旅途中，乔邦尼终究还是被康贝瑞拉打开了话匣子，虽说多是骂骂咧咧，但也算是有了交流。

“这里有车前草!”康贝瑞拉欣喜地大叫，要下马采摘。

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乔邦尼还是勉强同意了，免得这家伙又发疯。之前乔邦尼不同意康贝瑞拉坐后面，这个疯子竟作妖从马背上滚了下去，险些被马蹄踢中要害部位丧命。

疯子死了倒是不要紧，可他们又该去哪里找魔法师塔。为了防止被入侵，这些魔法师塔不仅位置隐蔽，周边还设置了不少机关和防御魔法，非内人不能破解。

所以慢慢地，乔邦尼对康贝瑞拉的要求倒是有些百依百顺的意思了。

魔法师学徒采摘完车前草后，又津津有味地在原地炼制，盲刺客等得不耐烦了，他才像献宝似地把什么东西捧到跟前：“车前草的汁液可以明目，滴入眼里，你们就能看得见了，要不要试一试？”

乔邦尼一如往常的拒绝了，夏洛特倒是同意了。听着康贝瑞拉与夏洛特谈论沿途的美景，甚至对他难得主动插话都不理不睬，乔邦尼也动摇了，尴尬道：“那什么，给我也试试吧。”

刚刚还像听不到他说话似的康贝瑞拉，立刻应答，乔邦尼心道，该死，中了这狐狸的圈套了。

苦涩的液体入眼，短暂的凝滞后，曾经一片黑暗的世界变得五彩缤纷，但最令人张目结舌的反倒是眼前的黑发少年。

夕阳勾勒出他利落的侧脸线条，镀上了一层暖光。高挺的鼻梁，像花瓣一样柔软的嘴唇，每一处轮廓都像是被神明精心雕琢过，微微眯起的双眸，如黑曜石般纯净的黒色，反射着落日余晖的温柔。

少年走近一步，捧起他的脸庞，微微勾起的笑容带着无限缱绻：“你的眼睛真好看，琥珀色像是太阳的光芒。”

不，你才是美得像日光般灼眼，乔邦尼的脑海中不知怎地浮现了这句肉麻的台词，差点就脱口而出，幸好被夏洛特的咳嗽声打断了：“时间不早了，再不赶路，我们就要在荒野中过夜了。”

“为什么你们要追杀厄运之子啊？”入夜，他们还是没赶到下一个驿站，幕天席地，睡在了森林里。

只有两床毯子，夏洛特自然是不可能和康贝瑞拉一起。黑发少年借口冷，康贝瑞拉几乎像是八爪鱼般抱住了乔邦尼，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目睹了康贝瑞拉的美丽后，曾经习以为常的悄悄话，变成了一件难熬的事情。少年处于男孩和男人之间青涩的声音，柔软发丝拂过脸颊的触感，甚至是他说话时微动的喉结，一切都让乔邦尼感到痒痒的，又没来由的烦躁。

“不关你的事。”他们只是短暂的同路人罢了，很快就会分道扬镳。

但是康贝瑞拉显然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放过他，抱着他乱蹭，像一只撒娇的大狗狗：“人家想知道嘛~”

“因为是神的旨意。”乔邦尼无奈地说了实话，这些天他可算领会了黑发少年的磨人之处，不达目的不罢休。

“可是厄运之子做错了什么呢？”康贝瑞拉的话，听起来像是在为厄运之子辩解。

“他现在是没做什么，以后肯定会变成毁灭世间的大魔王。”这是双塔祭祀占卜的结果，乔邦尼觉得没什么好怀疑的，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预言总是对的。

“可是他现在什么都没做，这不是让一个人为自己还没做过的事情受罚吗？”康贝瑞拉的声音听起来闷闷不乐。

乔邦尼不想与他争论：“其实我也不懂什么大是大非，只是习惯了遵循教会的命令。”

“那能不能破例一次呢？”康贝瑞拉搂着乔邦尼的脖子，眼中有星星点点的光。

“可是离开了教会，像我这样的异类，又该去往何方呢？”乔邦尼犹豫了，他此前多次离开黑暗的地下迷宫出任务，却从未生过这样大胆的念头。

“你现在看得见，身边又有我呀。”黑发少年伸出纤长的手指，与他双手合十，交缠在一起：“我们一起逃跑，逃到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去吧。”

康贝瑞拉用另一只手撑起身子，俯身亲吻他的嘴唇，在双唇交叠之前，缠绵的氛围被夏洛特的警告所打破：“敌袭！”

熟悉的铃铛声从阴影中响起，四面八方现身的盲刺客将他们包围，为首的扎奈力冷笑道：“乔邦尼，你怎么不宰了厄运之子，还和他睡到一个被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