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这就来开门。”
夏礼央挂掉电话,大步向房门口走去。
萧淮却一把拉住他,向他用力摇头:“不要去开门。”
“为什么?你不想吃点宵夜吗?”
萧淮一脸笃定:“门外一定是鬼在骗我们给它开门,我们才是它的宵夜。”
夏礼央看向自己的示秽手环。
“可我的手环没反应啊。”
“没反应又不代表就是安全的!”
“萧淮,你的胆子真的好小哦,就这么怕鬼吗。”夏礼央想了想,“我不会开门的,我就趴在地上,从门缝往外面看一眼,到底是谁在外面。”
“不要去!”萧淮有些恼火,“是你胆子太大了!恐怖片里第一个死的就是你这种不怕鬼、擅长作死的人!”
“好过分!我才不要第一个死呢!如果我死了我也要变成鬼,天天藏在你的床底下,等你睡着后我就爬上床跟你一起睡!”
“不要!你自己好好安息!”
“我就要!”夏礼央飞扑到萧淮身上,“嗷呜!我是鬼,我要吃你的人肉喝你的人血!”
“走开!不准咬我!你幼不幼稚!”
“滋滋、滋——啪!”
床头灯忽然熄了。在一阵嘈杂的电流声,与一下爆闪之后。
房间陷入进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萧淮对黑暗未知与失明的恐慌害怕,在他感受到身上夏礼央温热的体温时消失了。
他恼怒地往夏礼央背上抽一巴掌:“夏礼央!你居然还忽然关灯来吓我!”
夏礼央大为委屈:“我没有!我没关灯!不是我关的!”
萧淮再一次陷进对黑暗未知的恐惧中。
“……真的不是你关的?”
“真的不是。我去看看,也许是灯坏了,也许是停电了。”又语气阴森森地说,“也许是我们床底下的鬼终于爬出来了,是它关的灯哦。”
“夏礼央!”
“咩咩咩!好痛啊!别掐了!床底下没有鬼!都是我吓你的!”
“哼!”萧淮松开了夏礼央后腰上的肉。
又去抓夏礼央的手腕:“我陪你一起去开灯。”
夏礼央撇嘴:“明明就是你不敢自己一个人留在床上……”
萧淮低压着两只狗耳朵,只当没听见。
夏礼央先伸手按了按床头灯开关,毫无反应。
又走去门口开关处,去试房间的顶灯能不能打开。
“咦?还是打不开灯?真的忽然停电了?”
萧淮低头看着门缝处。
门缝也黑漆漆的,也没有光亮从门外走廊上透进来。
好像真的是停电了。
“叮铃铃——”
客房座机却再一次响了。
门缝处忽然透进了一点光。
接着越来越多的光从门缝透了进来。
仿佛先前有什么东西,密不透风、严严实实、完完全全地堵在门缝处,而现在随着电话铃声的响起,则一点点挪走离开了。
萧淮伸手去按开关。
房间里的灯,还是打不开。
“叮铃铃——”
客房座机锲而不舍地响着。
“原来没有停电吗?那是房间里的灯都忽然坏了?”
夏礼央对门缝处发生的事毫无所觉,他大摇大摆地走回去接电话。
萧淮僵硬地跟在他身后。
座机的来电显示处是“###”,这是一通旅店内线。
“喂?是老板吗?所以,我们真的有宵夜补偿吗?”
“什么宵夜补偿?你听见鬼话了吧!我才只管你们两个旅客多收了每人十块的安保费,你们不感谢我的大恩大德就算了,居然还想我给你们送免费宵夜!
“总之,噪音问题我已经解决了。但今天晚上,直到晨钟响起前,你们都千万不能开门。”
“喔。老板,我们房间的灯好像都坏了,都开不了。”
“灯的事明天早上再说,今晚你们先自己凑合。我挂电话了,天亮前不会再打给你们,你们自己小心啊。嘟、嘟、嘟……”
“嘟嘟嘟,挂得这么快。”夏礼央又对萧淮说,“我们今天晚上要一起在黑暗里度过了。”
萧淮努力思索:“……床头柜抽屉里有几根蜡烛,我外套兜里有打火机。”
“对哦,我们还有蜡烛,我都忘了,嘿嘿。”
抽屉里的蜡烛都是红色的。
一种血一样的红色。
燃烧时不香不臭,只是单纯的蜡烛味罢了。
萧淮伸手在柜子里摸索,摸出了一副老旧的扑克牌。
这是先前他检查房间时发现的,现在正好用来打发时间,昏黄的烛光勉强够他们看清牌上的花纹图案。
两个人能玩的扑克牌项目有限,趣味也少。当第一根蜡烛将要烧完时,夏礼央关于玩牌的新鲜感也消磨殆尽了。
他逐渐感到无聊,开始走神。
萧淮催促:“夏礼央,该你了,快抽牌。”
“哦,哦。”
夏礼央走神时总在盯着萧淮看。
自萧淮的左眼垂直向下延伸的那条黑色细线,真的很像一道泪迹。
每个人生来身上都有兽痕,日属相的兽痕是红粉色的,月属相是青紫色的,星属相是黑褐色的。
许多人都相信,自己身上的兽痕如掌纹一样,揭示着自己前世今生的命运。
夏礼央的兽痕在胸口正中,颜色血红,像一个细长的十字架。有人告诉夏礼央:你这是转世神子命,在你成年过后的某一天,你会被突然召回天上。
夏礼央心想:
那萧淮有着一道这样的泪迹一样的兽痕,又是什么命呢?
第一根蜡烛烧到了底,熄灭了。
萧淮点燃第二根新烛后,发现夏礼央又在走神。
不过这次不是在盯着他看,而是在盯着窗外看。
萧淮抖抖耳朵,试图抖掉那种发毛的不舒服感。
“夏礼央,你在看什么?”
“窗外有东西。”
“……我们的窗帘不是拉得很严实吗。晚钟响前我亲手拉严的。”
“影子。”
萧淮下意识也转头去看。
纯白的窗帘上倒映着,他们二人在摇曳的烛火的昏照中,抽搐晃动的影子。
可是,蜡烛不是摆在他们身前的床头柜上的吗,他们的影子,不该是投影在他们身后的墙上吗。
萧淮缓缓转回头。
贴着橘红墙纸的墙壁上,并排坐着他和夏礼央安安静静的影子。
萧淮再度看向窗帘。
他们的影子摇来晃去,像在跳某种祭祀招魂的舞蹈。
忽然,毫无征兆的,窗上的两道影子在某个瞬间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正扒在窗上的双臂格外细长的黑影人。
它的头部正一点点变大,仿佛此刻它正把脸紧贴在窗户玻璃上,这股力道大得使它把自己的头都逐渐压扁了。
“烛光太昏暗了。”夏礼央的双眼大睁着,“它想看更清。”
萧淮僵硬得像座泥像。
双手麻木地紧抓着那一把烂牌。
眼睁睁地看着,它的头像一滩黑颜料一般的,在窗户上越铺越开。
直到全铺满了,便好似从窗外消失不见了似的。
萧淮缓缓将手里的扑克牌全放下。
“……我想抽根烟。你不介意我在屋里抽吧。”
“不介意,你抽吧。”
萧淮背过身,蹲去看不见窗户、窗外也看不见他的床与墙的夹角中,大口吸气吞云吐雾。
夏礼央也跟着蹲了过来,萧淮先用床上的被子枕头为两人加高了掩体,然后问他:
“你不是喜欢研究神秘学吗,那你知道有什么能退治鬼魂的方法吗。比如给刀念咒开光,给子弹镀银刻符文什么的。”
“知道啊,这个我也会编。”
“不要编的,要真的!”
“没有真的,因为世界上没有鬼哦。”
萧淮用手指向身后:“那是什么?难道是人类吗?岛民好歹算长得很奇怪的人,但那完全就是鬼吧!我们的灵魂宝石也有反应,开始结霜发冷了!”
“世界上没有鬼,但我们已经不在世界上了。”夏礼央幽幽地说,“萧淮,我和你说过的,世界上经常出现一些无头无尾的失踪案。人们从来只会从世界上失踪,不会在世界上遇见鬼。”
“……有失踪过又成功回到世界上的案例吗。”
“当然有。失踪去了不同的地方,就要遵守不同地方的规矩。遵守规矩不一定能回去,但不遵守规矩的结局是一定的。”
“那你有听说过欢乐岛的事吗?”
夏礼央摇头:“很多失踪回来的人都被当做精神病送去治疗了,说的话没人相信,没被记载流传。还有些失踪的人,会忘记自己失踪的那些天里发生了什么。”
“该死……”萧淮的犬齿狠狠地咬磨着烟头,“所以我们就只能被动地忍受这些东西骚扰我们,却拿它们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夏礼央忽然问:“你为什么那么想回到世界上去呢。”
“……”萧淮吸了口闷烟,“你不该在这里。我至少得送你回去。”
夏礼央在短暂的沉默后,有些忧郁地说:
“我其实,不在乎我自己能不能回去。就算被做成好几根火腿肠,也没那么有所谓……
“我更在乎你。你想回到世界上,我就和你一起努力回去;你不回去、回不去了,我就和你一起留下来。
“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那个世界上唯一值得我留念的,就只有你的存在。”
“呵。”萧淮吹出一条烟龙,“真是青春期的叛逆小孩啊。”
“我才不是小孩子了,都说了,我已经满十八快十九了!”
萧淮从外套兜里摸出夏礼央送他的“订婚戒指”。
“哪有送别人‘订婚戒指’用汽水拉环的,只有小孩子才会这样做。”
夏礼央嘟着嘴:“船上卖的戒指都不好看嘛,土里土气的。我戴的那些戒指也太普通了,不够特别,都配不上你的手。要知道这个拉环可是我最喜欢喝的葡萄汽水的拉环哦!”
“所以才说你是笨蛋,你还不承认。”
啪!萧淮屈指将易拉环弹崩在了夏礼央的脑门上。
“你还把它藏在奶油蛋糕里让我吃,它简直就像暗器一样,把我的上颚割流血了。”
夏礼央捂着脑门,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生气讨厌我的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后一定找一枚安全漂亮的戒指藏在蛋糕里再送你一次!”
“……”
萧淮指间的香烟,掉下了一截烟灰。
夏礼央从地板上摸索着找回“拉环戒指”,将它塞回萧淮的外套兜里。
动作毛毛躁躁的,好几片无尽夏的紫花瓣都扑了出来。
夏礼央这个显眼包,不仅送的订婚戒指不靠谱,送的求婚花束同样不靠谱。
他本来是选的一朵无尽夏作为送给萧淮的求婚花束,但无尽夏是绣球花,太大一团了,他不知道藏在哪儿好给萧淮一个惊喜,于是就灵机一动,把小花朵全从绣球上拔了下来,塞进裤兜里。
等到甲板上,他把这些小花朵又掏出来给萧淮时,狂放的海风一吹,大多都从他手里飘走了。
余数不多的小花朵被他慌慌张张地攥紧在手心,当他将它们塞给萧淮时,小花朵们已皱巴巴的全碎了。
那真是再糟糕、再灾难不过的一场求婚。
天气还那么差,时间也那么不巧,运气也那么坏。
让萧淮的心情变得那样复杂,青绿色的双眸在昏沉的夜晚中一眨不眨地盯着夏礼央看了那么久。
正是因为那不是一枚钱买来的钻戒,而是一枚幼稚的拉环,所以萧淮才会在那时心想:
他好像是很认真在对我求婚的。
“天快亮了。再过一个多小时,就到晨钟响起的时候了。”萧淮低声说,“我们再打两把牌吧。”
“好啊好啊。”
“我们加上游戏惩罚吧,赢牌的人可以打输牌的人一巴掌。”
“好啊好……不对!”夏礼央抗议,“萧淮哥你的力气好大的,你可是职业雇佣兵,你的巴掌和我的巴掌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这不公平!”
萧淮说:“我打牌又没手气,刚才就经常输给你。”
“好吧……但我觉得我不会舍得用力打你诶。”
“呵,我可不会对你心慈手软。等我赢了,我要把胳膊抡圆了抽你。反正我们现在不会受伤不会死,只是会疼而已。”
“萧淮你真的好坏!那我也要抡圆了胳膊用力抽你。”
“你抽啊。”萧淮开始洗牌,“一会儿谁不用力抽,谁是大白痴。”
来点笑话:
小情侣在今晚根据打牌输赢结果来回合制相互抽巴掌,这何尝不算是一种“酒店开房啪啪啪”呢[奶茶]
无奖竞猜:
他们今晚真的会在相互抽巴掌时抡圆胳膊吗[加油]
另附本场剧情中两人的出场造型:
夏礼央:浑身上下只剩白裤衩,和眉钉、锁骨环、星星钥匙项链、摘不下来的示秽手环。
萧淮:怎么会有人穿着衬衫牛仔裤睡觉啊?衬衫扣子还只解开了领口第一颗?睡觉还穿这么严实,感觉放到花市去会是一个身体上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的男人(并没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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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旅店惊魂夜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