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周槐花点了一盏油灯,照亮了一间小小的堂屋。
屋内,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众人听过跟杂货铺签下了三十斤的订单后,眼中的喜色显得更加明亮。
刘宽虽是个读书人,但对经商也有些见解,自然明白豆芽这样的新鲜物件意味着什么。
收敛了笑意后,刘宽低声问道:“这豆芽做起来可容易?”
房宁一听便明白刘宽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香云姐做了好多次才成功的,我做了几次都没成,发豆芽的方法不是那么容易被猜透的!”
“那就好、那就好!”
刘宽难得的喜形于色,惹得周槐花频频翻白眼,随即转头对着孙香云笑道:
“香云的手巧,做饭好吃就算了,脑子还这么灵活,大家伙都没见过的东西,你能做出来,可真了不起!”
孙香云还从未被这样夸赞过,瞬时红了脸,低头小声道:“哪里是我想出来的,都是宁宁的主意。”
周槐花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房宁,笑骂道:“你这丫头,鬼点子就是多!”
房宁骄傲地抬起下巴,“那可不,没遇到你们之前,我可没少在路上偷听大人说话,学到的东西可多着呢!”
“切。”
“切什么切,回你屋练字去!”
一直坐在角落的刘河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已经很小声了,结果还是被亲爹刘宽给听到了。
“娘!”刘河转头跟亲娘控诉。
周槐花别过脸,“听你爹的。”
刘河哭丧着脸,他还想接着听豆芽的事呢,比练字有意思多了!
“切”那一声也只是表达一下自己的妒忌之心而已,并没有一丝看不起豆芽的意思!
毕竟,自从来了顺阳县,他几乎顿顿吃腌菜和咸菜,早就够够的了,他想吃豆芽,能不能挣钱都不要紧,关键先把自己的嘴好好安抚安抚啊!
不过抗议无效,刘河最后还是被撵出去了。
刘宽浑不在意地继续道:“那就来说说,怎么个合作法。”
冯老娘率先开口道:“这是香云想出来的法子,虽说因为买卖大,她一个人吃不下这么大买卖,但咱们也都记得这份情,不能亏待了她。”
刘宽点头道:“这是当然。”
孙香云急忙道:“不用不用,有多大能耐挣多少钱,我自己做这买卖跟大家伙一起做没啥区别,反正就挣两三盆的钱,大家伙一起做,还省了我去县城的功夫呢!”
“是啊,这么多豆芽,到时候让山子送去县城?”周槐花好奇地问道。
毕竟全村只有冯山有骡车。
“我负责配送,价钱好谈。”
冯山承接了配送工作,这是在从县城回来的路上就定下的。
冯老娘“害”了一声:“不就往县城走一趟么,也不花多少功夫,要什么钱呢!”
“那可不行,嫂子,咱们村的规矩就是亲兄弟明算账,山子前些日子就跟我说过,他想做物流挣点银子,就是给人送货,跟以前的押镖差不多,这可是正经出力的买卖,哪能不收钱?再说了,咱们的规矩也不能破不是?”刘宽乐呵呵地说道。
冯老娘瞪了冯山一眼,“我咋不知道你要做物流,把你娘蒙在鼓里?!”
“还没做成呢,没必要说。”冯山低声说道。
话一出口便把冯老娘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但是碍于旁人在场,她不能发作,免得耽误了正事。
周槐花拍着冯老娘的后背,顺着气劝解道:“山子的脾气你还不了解,没有十足把握的事,谁都撬不开他的嘴,您老消消气,咱们先琢磨琢磨怎么卖豆芽挣银子!”
周槐花虽和冯老娘是同辈的,但实际年龄差的不少,平常在她跟前更像个小辈一样。
“是啊冯奶奶,山叔可多事都憋在心里呢!”房宁也劝道,说完眼睛还眨了眨。
冯老娘看了房宁一眼,眼神一转,瞥到旁边的孙香云,立马不气了,不值当!
刘宽给冯老娘跟前的碗中添了些热水。
自从入了冬,他家的炕天天都烧着,家里最不缺的是热水,可惜没银子买些茶叶,白水喝起来总是寡淡些,若是能挣点银子,怎么着也得先买几两茶吃吃。
一想到茶,刘宽的嘴里便开始分泌口水,心中也开始着急起来,“三十斤豆芽,村里一共二十户人家,每家只需拿出一斤半即可,咳...这豆芽难道只能卖与杂货铺,县城人那么多呢,几十斤豆芽够吃吗?”
“第一次做这样的买卖,廖掌柜也不敢多要,日后若是卖得好,应当会追加的,就算他卖得不好,咱们也能自己去县城卖,豆腐能卖得出去,豆芽没道理卖不出去。”房宁说道。
卖给杂货铺只是为了省力气,也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已。
刘宽点了点头,随即正了脸色说道:“倒是不无道理,既然如此,咱们就得把规矩立好。”
提起规矩,房宁更来劲,忙不迭地说:“是要说清楚,我和香云姐简单商量了一下,任何愿意参与卖豆芽的人家,都必须守口如瓶,不能将发豆芽的法子泄露出去。”
“这个你们放心,若是有人泄露,那就相当于做了伤害大榆村的事,依照咱们村的规矩,是要逐出去的!”
见刘宽如此坚决,房宁放心地点点头,接着说道:“第二,卖豆芽挣的钱,抛去山叔的物流费,剩下的每家每户均分。”
“嗯,这样公平。”刘宽赞许道。
房宁补充道:“既然分的钱都一样,所以大家伙上交的豆芽也得做到质量均等,若是出现以次充好,或者未能在规定时间内交出豆芽的情况,以后就不会再合作了。”
周槐花皱了皱眉道:“香云说这豆芽不好做,万一大家伙做失败了咋办,也不是诚心的。”
“不是诚心的没事,但是要提前说,不然就耽误了买卖,咱们在廖掌柜前也会丧失信誉的。若是实在做不出豆芽,少的那份由香云姐补上。”
豆芽不仅可以卖,自家也能吃呢,谁能拒绝这种新鲜的蔬菜呢,所以每家每户发的豆芽肯定比订单量要多,若是真有人发的豆芽不合格,怎么补上这一份豆芽是个问题。
想来想去,只有让孙香云补上最合适,毕竟她也算是豆芽之母了~
周槐花舒展了眉头,赞同道:“是该这样!”
孙香云诚恳地说道:“我会尽力教会大家伙的!”
刘宽哈哈大笑道:“那便成了!”
几人商定了合作豆芽一事后,刘宽立即起笔拟定了一份合约。
“还要签字啊?”
快到吃晚食的时间了,刘河估摸着他亲爹已经消气了,偷偷溜到了堂屋,睁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说着欠揍的话。
“废话!”刘宽没好气地骂道。
“来,你看看可有不妥帖之处。”
房宁接过合约快速地看完,笑道:“村长叔写得就是缜密!”
既然合约没问题,刘宽便交待大儿子刘田,“抄写二十份。”
每家每户都得按一张手印才行!
“今日晚了,明日再召集村里人说这事吧,今晚你们在我家吃饭。”
刘宽难得留人吃饭,房宁才不拒绝,村长家的饭,不吃白不吃,最重要的是,她懒得回家做饭。
孙香云却不想,她儿子铁头还等她回家做饭呢。
“香云,去把铁头叫来,咱们一起吃,听婶子的啊!”
没等到孙香云开口拒绝,周槐花便热情地堵住了她的嘴。
“对对对,把铁头叫来,有孩子还热闹些!”冯老娘连忙帮嘴道。
盛情难却,孙香云只好去李大民家里,牵着铁头的手回到村长家。
铁头一进屋,视线便锁定在冯山身上,谁让他块头大,想不注意都难。
“冯伯伯,我想骑大马!”
脆生生的童声响彻堂屋,孙香云急得连忙捂住铁头的小嘴,低声呵斥道:“哪里有大马让你骑!”
说完又牵着铁头来到冯老娘等人跟前,“先给长辈问好。”
铁头顶着一张红彤彤的小脸,用甜甜的声音挨个叫人,最后到冯山那里的时候,没等他叫人,冯山便说:“走吧,出去骑大马。”
孙香云想要拦住,冯山压根不理,屋外很快就传来小孩的笑声。
“给冯大哥添麻烦了。”
冯老娘看出了孙香云的尴尬,语气轻松地说道:“他就喜欢逗铁头玩,别的孩子还不愿意抱呢!”
周槐花笑看了一会便起身说道:“我去做饭了,香云做饭好吃,你来帮我搭个手呗?”
“哎!”
今晚吃饭的人多,但是菜式并不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做的啥啊,这么香!”刘河凑到灶台边,吸了吸鼻子。
“一边去,别把哈喇子滴到老娘的锅里!”
“娘,你做的啥啊,这么香!”
刘河非但不恼,还拉着周槐花的胳膊使劲地撒娇。
“这是你香云姐做的白菜豆腐,还真别说,比我做的闻起来香多了!”周槐花笑吟吟地说道。
“婶子,能出锅了。”
孙香云用勺子搅拌了一下,香味顿时更加浓郁了,惹得刘河的肚子咕咕叫。
“香云姐,你能不能教教我娘怎么做菜啊!”
孙香云笑道:“婶子做菜也好吃呢,一个人做菜一个味道。”
周槐花将菜盛到一个大盆中,笑骂道:“吃老娘的饭长大的,还嫌弃上了,把菜端到堂屋,喊大家伙吃饭!”
“哎!”
这是刘宽第一次在自家请人吃饭,拿出了珍藏许久的一坛高粱酒,高声道:“山子,咱俩喝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