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十里春 第11章 年级第一

唐意蘅坐在医务室的椅子上，看着左手上正在缓缓推进的药液，百无聊赖。

要是刚刚过来的时候拿本数学练习册就好了，她最近又有了好多错题。

正这样想着，医务室的里间门就被推开，那张让病房里都亮了一大截的脸庞一下子对准她的目光。

唐意蘅一时间呆住，左手蜷了蜷，是痛的，所以这不是她的幻觉。

宋嘉航看她因为痛感而皱起的眉头，落眼到她的左手上。

大步走了过去。

“你还动，不怕输液输到你皮肤里啊！”他一屁股坐她身边，示意她别乱动，凑近了看她的左手，确定针眼没从血管里溜走。

少年轻轻呼出一口放心的气。

唐意蘅心怦怦跳，强装镇定：“你怎么来了？

少年环视着医务室的四周，语气带着点不正经的慵懒：“不欢迎啊？”

她摇头，有种生病了的可怜兮兮，说话都带了点脆弱：“不是呀...”

太过柔软的姿态，不论男女，他打赌任谁都会怜惜。

宋嘉航没来由地烦躁，觉得这学校的医务室也忒破了点儿，没个被子给她盖吗？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是一件墨绿色的薄夹克，“和董点打赌打输了。”

唐意蘅抬头去看他眼睛，少年眼神澄澈，无半分别的情绪。

太过坦荡，她要是推三阻四倒显得自己有鬼了。

宋嘉航看她接过，这才笑吟吟地继续：“我逃节政治课来的，怎么样，一起做题吗？”

他们在校医务室里还真就做起了题。

“你都不用动手算的吗？”接连三次比拼他都最快写出答案后，唐意蘅忍不住发问。

宋嘉航看着离他很近的女孩，眉眼恬静，全是真诚的好奇，他突然想逗她：“脑子里装了个计算机。”

唐意蘅不可思议地瞪圆杏眼，晃了晃马尾，沮丧道：“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有点笨...”

他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少女幽怨的眼神再次看过来。

其实她刚刚有点走神，怀里衣服的温度和香味都太磨人，身边就是行走在议论中心的少年，她饶是再坚定，也无法心无旁骛。

“你怎么还没好？我算出来了！”唐意蘅看他突然顿住，还以为是思绪卡主了，自己有些小兴奋，这次他肯定没自己快吧。

宋嘉航眼神扫过她身上穿着的自己衣服，外套宽大，显她更娇小了。

那种莫名的情绪又开始作祟。

但又极力劝说自己不要自作多情让她困扰，遂再次回到题目，笑了笑，说出了正确答案。

唐意蘅瞬间萎靡，面向他却全是坦荡的赞扬，眼睛亮晶晶的，连病态都消弭了：“你好天才啊宋嘉航！”

他喉结滚动，白T之下裸露在外的胳膊上青筋都开始绷紧。

夸他就夸他，这种眼神...给别的男孩看过吗？

最后一节是语文自习，宋嘉航可不想再次被孟清秋逮着逃课说教。

正要离开时，衣角被女孩拽住。

他回看她，意识到这个高度有点居高临下了，于是又坐下，他心里都觉得自己真是好笑。

“怎么了？”

唐意蘅指了指身上披着的他的衣服，语气挣扎：“这个...要怎么办？”

宋嘉航抬眼看了下她的吊瓶，是刚刚换的一瓶药液，估计输完就放学了。

“你等会儿直接回宿舍吗？”

她愣愣点头。

“那你就穿回去呗”，他语气轻松，知道她在想什么，安抚道：“怕被舍友误会的话，往我身上推。”

宋嘉航按时回来，下课铃一打就去找孟清秋。

“意蘅发烧了？”孟清秋想不明白自己课代表生病了和眼前这少年有什么关系。

他挠了挠后脑勺，解释说是自己开窗让人姑娘吹了冷风。

“反正你不是有衣服嘛，都是女孩，借一件行吧！”

孟清秋努努嘴，还在生他上次的气，又回想起梁小曲和文科老师打的小报告，心生一计。

“不许再去网吧通宵。”

宋嘉航不耐地点头。

“那你期末考试...”

他一下就懂了，不愿多说，比了个OK的手势，接过她手里的袋子。

-

梁小曲昨晚不在，第二天一早来教室后特意叮嘱唐意蘅继续输液吃药。

这可是她班里的宝贝疙瘩蛋，也是李主任特意叮嘱过的学生，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想让意蘅周围的学生一起互帮互助，万一因为生病影响这孩子成绩就得不偿失了。

在角落里的是姜予予，有点沉默寡言，我行我素的，总看课外书。

她想起领导的叮嘱，又看了看后面的宋嘉航，少年眼皮耷拉着，要困不困的样子，没有因为她在这里而变成千篇一律的乖觉学生样。

倒是这董点，对上她打量的眼神笑眯眯的，要不是条件有限制，这孩子可能还要给她端茶送水捏捏肩吧。

小曲的脑袋莫名嗡嗡的。

这一个一个，可都是疙瘩蛋呢。

“最近天气变化，大家注意别着凉了，高一刚开始，还是不要掉队的好。”她站在台上再次叮嘱，随即走了出去，时间留给大家上语文早读。

唐意蘅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这件英伦风墨绿色菱格拼色长袖针织衫，稍稍侧头，想向后看，又觉得自己这样未免突兀，于是作罢，专心早读。

宋嘉航盯着前方漂亮的后脑勺，高马尾依旧梳得一丝不苟，他微不可察地笑了笑。

这次董点是真的八卦了，他大着胆子怼了怼宋嘉航的胳膊，“不是航哥你笑啥啊。”

说到这个他可一箩筐牢骚，昨天宋嘉航就那么大喇喇出去了，留下目瞪口呆的他，面对又突然过来的历史老师支支吾吾，只能解释说同桌去厕所了。

小老头气呼呼地离开，他一扭头，从窗户上看到了宋嘉航潇洒着步子从楼下溜达的景象，一个大胆的猜想瞬间产生：服了，他不会逃课去医务室去了吧！

所以他为什么要把这个绝好的机会白白送人啊！

晕！

宋嘉航一看董点那贼样儿就知道他在想啥，他心情大好地将课本翻页，“专心早读！”自己拿着语文书潇洒地起身向教室外的走廊。

也不知这么长的文言文能不能背过，真是狗啊！董点愤然。

-

等唐意蘅的发烧感冒真正痊愈之时，已经快要第一次月考了。

唐意蘅将孟清秋的开衫洗干净，装进一个纸袋里，趁下课时还给她。

她往回走向教室的时候，路过后门，看到他们这个角落里现在只有宋嘉航一个人在趴着睡觉，昔日和他形影不离的董点也不知去了哪里。

唐意蘅从前门绕回座位，再轻手轻脚地挪开椅子坐下，奈何没估算好排与排之间的距离，后背碰到了少年垂在桌子前沿的手。

很白很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她一瞬间的紧张，歉意地扭头，和少年从迷糊变清明的眼眸的对上。

“唐意蘅...”他说话的声音还带着点不清醒的低哑。

“嗯？”她侧着的身增大了些幅度，随意地洒下耐心和温柔。

宋嘉航被她这动作这声音搅得，“啧”了一声，困惑她一个女孩子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让自己有安全感。

唐意蘅听他这语气，还以为是自己扰他清梦，下一秒正想道歉，就看见这人又迷糊了眼神，声音都黏糊了几度，开口是：“那晚的题，会了吗？”

唐意蘅弯了弯嘴角，笑容不请自来。

“会啦，谢谢你呀！”

“嗯。”像是多一个字都不想再说似的，宋嘉航再次趴着睡觉。

后门处站着的以董点为首的男生没错过这精彩的一幕。

“看见没，航哥撩妹呢，哥几个勿扰哈！”

他转头笑的无比鸡贼。

-

第一次月考在国庆节前，从高一到高三的楼栋都较平日安静了不少，都在铆足了劲考个好成绩，这样国庆才能踏实一些，也轻松一些。

唐意蘅虽然因为生病就拖拉了近一个星期，每天的晚自习按时去打吊瓶，但课业可是一点儿没敢耽误的。

考数学的时候最后一道填空题她死活算不出来，做到后面整个人都恹恹的。

还好地理和化学更顺畅，没什么卡壳的地方，甚至有道题是她之前问过宋嘉航的，不过是变了数据而已。

一中效率高，第二天下午刚考完政治成摞的答案就已经装订好向他们挥手致意了。

为了节约，纸张是那种原始的木浆色，墨迹很清晰，凑近闻能同时闻到油墨的濡湿和木屑的蓬松。

高一新生的玩性大，心也大，此时教室里没剩几个人在认真对答案，大家不是在操场上瞎转悠就是去生活区的超市采购，有的回寝室洗澡，有的则去饭堂吃饭。

唐意蘅有点紧张，也有点期待，推辞了女生们的邀请，自己像一口古老的钟一样，在张张答案里寻找千重万重的人踏实的蛩音。

成绩出来的那天上午董点正沾沾自喜地和班里那群男生炫耀自己的明智之举-----国庆哄得老爷子开心买了个限量版手办。

“不然就我这成绩，我爷爷不拿拐杖打我就不错了！”

赵矜一看着成绩单上仅仅在自己后面六名的董点，气不打一处来。

“回去我就告诉董叔，看他知道你一天在学校干什么不收拾你！”

董点回呛：“好啊，那我就告诉阿姨你压根没去你那什么课外班！”

“董点点！”

“不许叫我这个名！”

两人上一周在小区里碰见，问了各自家长后这才知道原来是老世交了，不过董点小时候不在本地，加上俩人都不太在意这种前几辈的关系，所以一直不知道对方具体的存在。

这下好了，把对方底细扒拉个清，连“董点点”这个被嫌弃是个宠物名所以弃用的事情都搞明白了。

唐意蘅夹在这两人中间前看看后看看，思索再三还是决定闭嘴，这俩都是小魔王，混世级别的。

这次的成绩有点超出她的意料，因为她的年级排名后面赫然是个明晃晃的1。

怎么回事啊，她明明也没有那么厉害的吧...

年级第二是一班的一个男生，第三也是，直到年级第五才是二班的，彭泽修，也是班级第二。

她伸长脖子看了眼第二排正中的位置，喔，是那个总爱看历史书爱写文言文的男生。

她的同桌姜予予是班级第四，在姚煜后面，年级十二，也是在予予之后，三班到八班这些重点班的名次才挤进一班二班之后。

她顺着成绩单往下看，第五、第六、第七、第八，第九个是宋嘉航，年级三十一。

怎么会？他不是老秦口中的那个数学149吗？

唐意蘅用手从左划到右，语文103，英语112，理化生的排名都是年级第一，喔，知道原因了，地理还好一点，政治历史怎么是这么低的分数啊，他也偏科太严重了吧。

她在草稿纸上将自己的文科分数换给他，加加减减后发现宋嘉航史地政如果能考和她一样的分数，那他的总分还要比自己再多十分。

大神啊，唐意蘅意识到这点后和膜拜感一同来的还有危机感。

办公室里的老师也在议论，他们的成绩系统里是看六科分数的，也就是剔除掉史地政。

这样子的话，年级第一是二班的宋嘉航，第二是一班的顾维舟，第三才是这次的九科第一唐意蘅。

又变成了刚入校时的名次。

不过六科的年级第一可没空核算自己那比谁高比谁低的成绩，用他自己的话说，那就是---

“成绩这东西呢，是你的也跑不了。”

“我是真学不来那史地政，随缘吧。”

被董点奉为圭臬，可是点点啊，你航哥可不是学不来史地政的一般人。

唐意蘅打完水回来的时候迎面遇上刚上完厕所的宋嘉航。

“嗨~”

男孩点点头，不紧不慢地放下在腰间校服上擦掉水渍的手。

余光看到唐意蘅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

“考了第一啊，看来生病没耽误。”他平时的表情有点冷峻，语气也是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

其实说完就后悔了，他自认嘴笨，明明是祝贺的话却让他说得像是巴不得人家被耽误成绩一样。

好在唐意蘅不习惯对着身边人咬文嚼字，她那点功夫只喜欢用在做阅读理解题目上。

她双手握着自己米色的保温杯，对着眼前这人露出甜不自知的一个笑。

“我之后，还能来问你题吗？”

月考后就是换座位，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不会是前后桌了。

宋嘉航哑然，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原来是这事。

小事。

“行啊，那你能不帮别人给我递情书了吗？”

少年语气有些无奈的宠溺，意识到这点后他自己都不敢置信。

唐意蘅歉疚地舔了舔嘴唇，表情灵动，讨巧地回话：“哎呦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宋嘉航看她真诚的脸，保证就保证，撒什么娇。

“数学题？物理题？文科就不行了。”他倒正经了起来，想说要不你给辅导辅导语文和史地政，想了想算了，逗呢，还是随缘吧。

“文科你可以问我，不过你自然地理应该要比我好，但是政治历史我一定知无不言！”

“好吗？”

她的瞳孔偏棕，睫毛长长的，右眼角下面有颗小小的泪痣，还是高马尾，晃着问他，好吗？

怎么会有那么纯净的眼睛？

宋嘉航喉结不自在地动了动，目光从她的脸上挪走，朝前方点点头。

“好。”

两个人穿着同样崭新的一中校服在楼道上走着，美好而不自知，吸引了很多或明或暗的目光。都是偏瘦的类型，尤其是唐意蘅，校服有点宽大，穿在她身上更显得她身薄肖纸，高马尾及至胸后，时不时偏头和身边的少年讲话。

一楼的人都是年级排名靠前的人精，还是第一次看到两人并肩的画面，本来就是风云人物的宋嘉航在夺得六科第一后更变香饽饽了，以前招惹女生侧目，这下男生都会多看几眼。

“瞅见了吗？那谁，宋嘉航。”

“哦物理满分的那个。”

“看什么呢？”

四班的后门被男生们堵着，女生也凑热闹地探头看。

“旁边是九科第一！”

“她很厉害的，老师说是这次语文作文得分最高的那个。”

“啊啊啊他们俩在笑诶！”

“我看看我看看。”

“让我来。”

谁说高中生活乏善可陈，其实，看着别人发着光从你的世界路过也是一种乐趣。

四班：

乐趣有了----

期待年级大佬们的下一次并肩路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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