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檐低 第124章 第 124 章

那天早上，长公主吃了面，和小辈们玩了一上午，出厨房眼角的皱纹都笑得加深了，但人看着年轻了不少，一整天都乐呵呵的。

第二天就是寿宴，本就金碧辉煌的公主府挂上金丝红绸，到处垂着灯笼，一个大大的寿字檀木雕摆在宴厅正中，每隔半个时辰放一次鞭炮。盘子里盛着碎银红包，鞭炮一响就有人站在墙头往外撒，府外挤满了瞧热闹的人，漂亮话一说就能捡寻常人家一个月的口粮。

府上人潮如水，长公主端坐高台含笑执杯，姿态雍容华贵。

前一天忙前忙后，又是揉面又是哄长公主开心，正是寿诞那一天，顾潭渊反而见不着人影了。只是在众人齐贺公主寿诞千秋时出现过，站在前头念完吉祥话就走了，眼神都不给身侧的忠义侯半分。

没有当众让忠义侯下来不来台，顾潭渊算是很给面子了。来公主府贺寿的大多都是京城常住的，对忠义侯府的家事也算是了解，因此都装着没看见，互相笑着寒暄。

忠义侯铁青着脸喝下一杯又一杯酒，手上的玉扳指快要把桌子捏碎了，一到宴席结束就站起来。

长公主横他一眼，把人喊上前来，有屏风隔着不怕别人听见家丑外扬：“你若是还认我这个亲娘，就别在这几天打扰渊儿，给我找不痛快，孩子难得回来住几天，你又上赶着败人兴致。”

“儿子没想惹母亲生气，只是那混账回来我一眼没见着，有家不回，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厮混，”忠义侯想到方才顾潭渊目不斜视的侧脸还是一阵心头火气：“儿子也是怕他在外面惹事……”

“你不到他跟前去大家都是相安无事的！”长公主提高了声量，随即又肃了脸色：“实话告诉你，渊儿这两日在我这住着，你也消停着些，要是逞什么老子的威风赶紧回家去，莫在我这碍眼。”

“我也是担心渊儿，您也说他一年到头回家就这几日，他是我亲生的孩子，儿子也想他，”只要顾潭渊不捣乱，忠义侯的语气缓和了些：“您看看，他回来有两三日了，就刚才见了一面，半个字没说人就见不着了，我这心里也不好受。”

“难受也受着，谁让你将渊儿送到……”长公主声音颤了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了顿才道：“渊儿如今这样，已是很好了。为人父母不求子女顶天立地干出一番业绩来，只求他吃得下饭，看见逗趣的东西能乐一乐，有兴致听曲赏花就不错了。”

忠义侯眼睑跳动，显然有所松懈，但他还是道：“这样，是不是太放纵了？”

“放纵！我就是对你太放纵了才把你养成这样虚伪的德性！”长公主再也忍不住，将酒杯扔到他头上。

“你还要渊儿怎样，把骨头拆下来炖汤喝好全你忠义侯府的门楣，”外头是宾客吵嚷的声音，长公主就是再动怒声音也压低着，眼角带着泪光：“渊儿如今没病没灾身体康健你就该谢天谢地了，难不成你还在妄想父慈子孝颐养天伦？顾成纪，你是老糊涂了还是失心疯了。”

“母亲，当时，当时是，形势所迫，”忠义侯弯腰拿袖子给长公主擦脸，自己也是老泪纵横：“今日是您的寿宴，别想之前的事儿，是儿子的错，儿子今后不提了，不提了。”

“滚，”长公主怒气仍在，推开忠义侯自己用帕子擦泪：“这里用不着你。”

“母亲，儿子还有事想问母亲，”忠义侯悻悻的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我听人说，渊儿这次回来，还带回来两个小孩，那两个小孩都喊他，爹？”

“你要如何？”

“那当真是我的孙子？渊儿是带着一位公子离去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孩和女童，莫非那两个就是……”

“晓星和慵归都是好孩子，两个孩子都长得漂亮又机灵，人家是跟着渊儿来的，你莫生出什么旁的想法来。”

“母亲，”忠义侯皱眉：“竟然是顾家的血脉，断没有流落在外的道理，在草溪城那个地方能养出什么好苗子来，那两个孩子来京城，我给他们找最好的先生，将来出入朝堂，也是一份助力。”

“人家有父亲看顾，吃喝不愁，不算流落在外，”长公主纠正他：“流离失所，一个人在陌生地方孤苦无依，吃不上饭，受人排挤，那才是流落在外。”

忠义侯顾成纪霎时没了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