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告诉人们,太飘的时候,生活总会做出一些调整。
有人被一拳打到清醒,有人被一脚踹回地面,蔡媛媛则是吃了一套组合拳——
毛毛虫来了,带着他的领导。
安言回来了,带着他的恶意。
一间屋子里,他们坐着,蔡媛媛站着。
地中海领导首先哭诉:“小安,我们研发部向来兢兢业业,为了公司的产品付出所有,去你们综合部讨点东西还要被殴打,竟然拿黑猪方便面侮辱我们,成何体统!”
看着他闪闪发亮的头顶,再看看毛毛虫稀疏的卷发,不愧是研发部。
蔡媛媛本着也不能白吃亏,能争取时就争取地精神,缓缓举手请求开麦。
安言似笑非笑,点点头。
“是他先骂人的,我们只是给了一口面堵他骂人的嘴,没有动手打人。”
“你说什么!你们综合部的人简直无法无天,安部长,你今天要是不给个说法,我们就去找老板评评理!”毛毛虫一蹦三丈高,一脸凶悍,全然没有了被捏嘴灌汤的柔弱样。
这简直就是跟主人一起出门的吉娃娃,狗仗人势。
蔡媛媛是个识相的,目前背腹受敌,又是自己犯错在前,自知再反抗没有好果子吃。她把头一栽,给了三人一个虔诚的头顶。
地中海假模假式安抚完毛毛虫,拉着安言的手:“小安,这样吧,我们也不是非要找事,要不你让她去我们研发部当众赔礼道歉,这事就算翻篇了。”
安言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出来:“王部长,此言差矣。”
诶?
蔡媛媛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期待,自己毕竟是安言的兵,他有时候也干点人事儿......吧?
“研发的工作本来也就涉及到了对市面上各种产品的研究,而且公司并没有明文规定不许吃外来产品,只是大家根据董事长的用意过度揣测,我个人认为多吃一口无伤大雅。”
蔡媛媛差一点就为安言鼓掌了。
“但是——这种行为是对研发核心的侮辱,是对公司精神的践踏,我认为——”
安言的声音依然平稳,蔡媛媛却听出了一丝让人发毛的笑意。
“罚款比较好,根据公司条款,工作懈怠,本月考核减半。”
“......”蔡媛媛无语,想把刚才的赞赏收回。
熬过漫长的批斗,终于送走二位瘟神。
蔡媛媛咬牙切齿,那是一千五百块,能买三十箱黑猪方便面,够交一个月房租,累死和饿死,不都一样一样的吗。
明明是团伙作案,怎么就揪着自己一个人?难道是安言和研发部联合起来整人?
安言看出蔡媛媛的腹议,一脸关心道:“你难道不知道郭红的老公是王部长吗?”
地中海?!
公司向来容不下内部恋爱,更不要说两个外形差别如此巨大的人。看红姐妖艳的打扮和不羁的作风,怎么也想不到每天下午五点你侬我侬的电话那头是那个吹胡子瞪眼的王部长。
人真是不可貌相。
难怪红姐搞毛毛虫时有恃无恐。
见蔡媛媛错愕,安言又说:“放心吧,我和王部长表面说说而已,不扣钱。”
“这么好心?我不信。”蔡媛媛真的不信。
安言的嘴角弯弯,一步步逼近,待到蔡媛媛退无可退才俯下身子,近到彼此可以感受呼吸的频率。
直挺的鼻梁碰到蔡媛媛的脸上的细小绒毛,咖啡味的热气轻喷上蔡媛媛的耳朵。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安言是个皮囊佼佼者。
蔡媛媛不自觉飞起两片红晕。
难道是电视剧里那样,喜欢你才会欺负你?
只听安言轻声说:“如果你穷死了,我找谁玩呢。”
好歹毒的语言。
时至今日,蔡媛媛已经对安言的折磨见怪不怪了,对公司的离谱传闻也过耳不闻了,唯独风雨飘摇的考核奖感到痛心。
真想对着那张欠揍的笑脸狠狠挥一拳。
只见安言脖子歪了一秒,咔咔两声,头像丧尸一样正回来。
蔡媛媛卯足力气攥紧拳头对着另一边再来一下。
他的脸和皮球一样把拳头弹了回来。
呦!
蔡媛媛绷紧肌肉,两手同时开工,把安言打得鼻青脸肿。
叮叮咚咚~
一阵铃声把蔡媛媛从痛扁安言的想象拉回现实。
屏幕上亮起,是串未知号码,好啊,垃圾来电撞枪口上。
蔡媛媛毫不犹豫按下接听,咬牙切齿道:“如果敢诈骗我的钱,你就死定了!”
电话里安静两秒,磁性的声音汩汩流出:“小慧,终于找到你了。”
这声音如此熟悉,以至于就算隔着电话,就算十二年过去,蔡媛媛依旧一下子就认出来。
温柔似水的调调,和安言富含抑扬顿挫的声音不一样,高见云的话总给人雾气氤氲的错觉。
“小慧,你的语气还是这样。”
蔡媛媛的心跳空了一拍,随后猛烈跳起来。
曾经的一幕幕早已无数次出现在梦境中,那是一段不堪的美好的叫人反复折磨的回忆。
“小慧,我和卢嘉分开了,我承诺过的都可以给你了。”
少女怀春的不管不顾总是毫无理由的,热烈地期待着把自己的心交付出去,期待着和憧憬中的男人一起奔赴未来。
可是到头来一切皆是空,人生像一场笑话。
蔡媛媛吸了一下鼻子,猛吞一口气,鼓起勇气开口。
“老师,以前的事,我已经忘记了。”
她想过无数次重逢的情景,也在梦境中一次又一次鼓起勇气面对,可当高见云的声音真的响在耳边时,她的声音却控制不住地颤抖。
手指慌乱不受控制地在手机上点了很多下,点到通话结束,点到屏幕啪啪作响才作罢。
回忆如浮沉般随风飘起,颗颗粒粒荡在空气中,越想躲,贴得越紧,越甩不开。
心烦意乱啊。
下班后,小区门口熙熙攘攘全是人。
蔡媛媛一眼就瞧见了湿发造型的室友正一脸不爽地站在人群边缘。
“怎么回事?”她环顾四周,大家都是这副鬼样子,甚至还有的人端着吃一半的饭碗蹲在路牙子上,“地震啦?”
顺着室友的手指,她看向了最靠近九号楼的地方,那里已经被拉起了警戒线。
“裂开了。”
“裂开了是指?”
室友捋了一下还滴水的发梢,解释道:“字面阅读,裂、开、了,害老娘洗了一半澡就冲下来。”
“......”
这小区是当四十年历史的某局家属院,虽然老旧,也没有物业,但是住户自觉把环境维护得不错,怎么会说裂就裂。
看出了她的疑问,室友又指了指人群中的中心,人群团团围住的是一对面熟的夫妻,二人正在极力和大家争辩什么,搞得面红耳赤。
蔡媛媛恍然大悟,天杀的一楼,天天施工,哐当哐当,那个永远装修不完的地下室,竟然把楼哐当裂了!
这一天心情沉了又沉,毫无下限可言。
等到半夜,社区工作人员才出来,无法确认楼体是否还能住人,让大家先出去对付几天,到时候再另行通知。
人群一下炸开锅,谩骂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蔡媛媛此时已经骂无可骂,肚子里地词都骂得精光。和室友一番讨论,室友决定去亲戚家凑活,蔡媛媛想了想,能睡觉的地方只有办公室了。
于是,转了一圈,蔡媛媛又回到公司。
夜幕下的大楼从来没有这么可爱过,亮晶晶的地面,漂亮的天花板,工作时怎么看都讨厌的装修,在不需要工作的时候显得格外高大上。
她带着盆子澡巾去了二楼职工健身房哼着小歌洗完澡,喜滋滋换上睡衣,走出澡间的时候听到隔壁有吹风机的嗡嗡声。
只歪头往里瞥了一眼,对上了一双同样疑惑的眼。
一点不沾染社畜氛围的干净,柔顺光亮的黑发,加上白T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不是那个男人还能是谁?
“你......”
“你......”
在公司里以这副造型遇见安言,气氛逐渐诡异起来。
俩人端着盆子并肩站在电梯口,电梯门开了,安言跨进去,蔡媛媛一动不动。
“不进吗?”安言问。
“嗯......我怕会发生密室凶案。”蔡媛媛解释道。
“我不吃人。”安言把手放在门框,阻止电梯关门。
“我的意思是......我怕我控制不住刀。”蔡媛媛摊开手掌,又紧紧攥起来。
“你很想刀我。”安言得出结论,“那么,扣考核的事,还是执行吧。”
这语气平静地就像一杯加了砒霜的白开水,不烫嘴,不冻手,无色无味,却剧毒。
随着他的手放开,电梯门开始闭合。
“嗐,我们这些啰喽就是喜欢开这种低级玩笑,领导们境界高,听不懂很正常!”蔡媛媛飞一般穿过去,出现在电梯里。
如果狗腿有分级,蔡媛媛一定是铂金,眼睛盯着电梯墙壁上映出的人影,观察着安言的一举一动,生怕再少拿一分钱。
“话说......你这个时间在这里干什么?”蔡媛媛眼神飘上安言的喉结,静静咽下口水,没话找话。
安言扯下肩上的毛巾,放进盆里:“加班太晚,回家不如在公司休息。”
“你别告诉我你也加班。”他低头扫了扫蔡媛媛的卡通睡裙,“我最近可没有给你安排那么多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