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第一女夫子（基建） 第19章 决定

孙芪提案的第一项内容就是两税的收取内容由集会决定，并在每年秋收后的集会上重新讨论。

虽然很多人窃窃私语觉得孙芪疯了，但是依然口嫌体正直地在孙芪和充当他助手的老仆厨娘发下来的纸片上写上“同意”，然后扔进投票箱。

投票箱和唱票都是章文瑛的提议，然而此刻她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关键因素：唐朝人还在用毛笔磨墨写字。一时间冲到门口借毛笔的人不计其数，场面有些混乱。而且章文瑛敢发誓，很多人瞄到了其他人的选票。

负责唱票的是骆令仪的弟弟，章文瑛喝止了这位女学生在今日继续为集会做助手的想法，让她回府上好好休息一番。

在全票通过这一提案后，孙县丞微笑着念出了军费预算开支和节度使要求的上供、留使的税赋，众人才惊觉上了他的贼船。

有人气急败坏之下建议干脆杀了崔简一起造反，然后立刻被人反驳。“几十年前县令带着一城百姓造反的事情又不是没有，然后转头就被镇压了。”

正当众人议论不绝之时，孙县丞突然道：“章夫人？此事您怎么看？”

章文瑛慢悠悠道：“上供当然是要上供的，否则便是我们无父无君，不够忠诚。不过如今天下战乱，土地欠收，我们一共就收缴了这点税赋，自然也只能上供这点钱粮。”

有人冷笑道：“说得倒轻巧，崔推官过来催缴怎么办？”

章文瑛心知孙芪在联合众人给她一个下马威，但她嫁过来第一天就将账目算了个七七八八，又如何没想过对策？当下继续慢悠悠地说：“只要孙县丞您有魄力，崔推官过来，我好吃好喝地拘着他便是。钱粮我们自己派人运到节度使那里，等运完回来再把崔推官放走，他还能把我们咋地？此举可保证朝廷不派军镇压我们，至于孙县丞您是否能升迁，我就不知道了。”

孙芪笑道：“章夫人您拘着崔推官，您夫君能否升迁，我也不知道了。”

有人不耐烦道：“既然章夫人和孙县丞给我们担着，先商量今年的税赋吧！”

在欣赏了士绅和平民、商贾和农民之间难得一见的梗着脖子脸红脖子粗的骂战之后，税赋政策勉勉强强地制定了下来。章文瑛听下来觉得和自己印象中的税赋无甚差别，不知道这帮人在为什么吵架。

算了，反正她这辈子穿越过来也没交过税，章家的钱财都是由章文瑜负责。

想到这里，她有些黯然，自己有些想念哥哥了。

*

孙芪提案的第二项内容则是任命临时官吏。这项提案两人和骆令仪一起商量了半天，最后简直是一字一字地敲定下来。

于是孙芪先强调这些官吏都是临时任命，如果朝廷中另有任命则以对方为准。然后才开始宣布选举六曹司佐，有意参选者可以上前发言，然后大家在参选者之间投票选举。

第一个上前发言的人引起了一阵发笑，他插科打诨了一阵，被一旁的骆令仪弟弟打断了发言。

“发言时间到。”小朋友鼓着脸蛋气呼呼地说。

当他被赶下台后，整个会场寂静了一刻。就在孙芪即将发放纸片时，又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当第三个人站起来发言时，会议终于进入了正轨。

等到大家选举出六曹司佐，时间已近傍晚。章文瑛理直气壮地投了弃权票，结果发现会场上和她一样直接在纸上写齐全的寥寥无几。大部分人，哪怕是那些守寡的贵妇，都对某一个职位有一个心仪的人选。

当章文瑛准备跟着一直在会场外等候的郑婷婷骑马离开时，却听到一个女声道：“章夫人慢步。”

章文瑛回头看，发现是刚才和蔡明府夫人坐在一起相谈甚欢的一位中年妇人。她柔声道：“不知章夫人可否赏脸，改日府上一叙。”

换作往常，章文瑛早便警惕地起身离开。但今日刚开过集会，正是交际之时。她正愁找不到士绅之间的门路，自然是瞌睡碰到了枕头，便颔首答应。

*

唐朝的已婚妇女之间到底是如何交际的？章文瑛总算是见识到了。

无非就是喝着茶拉着家长里短，然后不着痕迹地打探各自父兄消息，帮助自己丈夫儿子仕途升迁。

章文瑛喝着茶，心中暗自哂笑。都说朝堂如战场，女人间的交际也是暗藏机锋。她一边心不在焉地应付着所有对章碣的打探，一边思索着接下来的部署。

六曹司佐没有一个是她的人，渗透县衙一事看来得放弃。不过也不能一棒子打死，这些司佐不是她的人，孙芪却成功地成为了她的盟友。

当务之急还是控制住进来躲难的民众并差使他们守城。守城不是个简单活儿，得当心贼寇挖地道、找间谍在城里水井投毒、从通向护城河的下水道里钻进来等一系列意想不到的战术……

章文瑛正思索着，忽然听拉她过来赏花喝茶聊天的夫人捂着嘴笑道：“自然比不得章公，先是高中进士，又是昔日裴大帅幼子拜其为师。我们浙西，如今也只有吴兴章家还有祖孙三进士了。”

一群妇人一起看了过来，似乎在等着章文瑛谦卑推托一番。章文瑛已经确定，这些女眷全是当地士族妻女，而那位邀请的夫人家世最好，隐然为其首。蔡明府的夫人却不在其中，想来面上虽和气，这些人到底瞧不起小门小户的蔡家。

章文瑛从父亲口中知晓科举的黑暗和朝堂之上的暗流，当下只觉得好笑。如今朝廷中寒士难出头，只有各路姻亲纵横交错，小小浙西又何尝不是如此？章家在朝中是寒门，在浙西却是郡望，轻松便引来各路人马招募。

然而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放下手中的茶盏，淡定道：“那传言可能有误。裴大帅幼子乃是拜吾而非家严为师。吾夫君与兄长当时都在旁边。”

那位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不好看，章文瑛有些困倦。本以为自己前来能找到一些志同道合的帮手，结果反倒度过了可笑而无聊的一个时辰。她借口家中有事，不一会儿就离开了。那位夫人也不挽留或是起身相送，只是使唤了个婢女把主仆二人送到门口。

策马回府的路上，郑婷婷突然开口道：“娘子今日得罪了人。”

章文瑛有些吃惊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奶妹妹，心想小妮子怎么今日突然开了窍。然而郑婷婷抿着嘴不说话了，章文瑛忙道：“我知道。你继续说。”

“娘子不生我气。”

章文瑛忍不住无奈地笑了：“你娘是我奶娘，无缘无故的我为啥生你气。你春桃姐姐和春柳姐姐无人时说得更难听的都有呢！我要是那种容不得人劝诫的主子，哪里的还有今天的她们。今天的事你怎么想的，从头到尾地说给我听。”

此时两人到了杜府下马，郑婷婷瞄了一眼王五没吱声，进了内院才说：“其实我觉得娘子得罪她也挺好的。她看不起你和杜将军，你跟她往来反而受气。”

章文瑛笑着摸了摸郑婷婷的头，道：“我们婷婷长大了。”郑婷婷有些别扭地闪躲了一下，然后说：“那天回去我跟春柳姐姐和骆家姐姐提起邀约之事，她们让我模仿那位夫人的语气，然后就让我留意。娘子，我听厨娘说，这里的夫人都瞧不上您，甚至还当着他们的仆人嘲笑您。”

奶妹妹年纪尚小，顿时有些闷闷不乐。章文瑛蹲下来拉着她的手说：“这很正常。我们每做一件事，一定会有人赞同有人反对。每个人也一定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她们不喜欢我，她们的喜欢对你娘子我而言不重要，我跟她们不来往便是。但是婷婷，有些人的喜欢对我来说很重要，你接下来代替春桃姐姐和春柳姐姐待在我身边，要帮我留意。”

郑婷婷抬起头，木楞楞地看着章文瑛，然后用力点了点头。

“在内你帮我留意宅院里婢女和仆妇对我的态度，出去你帮我留意我的学生们对我的态度。”

郑婷婷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趴在章文瑛耳畔悄悄道：“我知道王五和陈大原来一直背后说你坏话，但是这两天他俩好像不说了。厨娘夫妇和令仪姐姐很喜欢你，其他人我不知道了。”

钱婶在自己房里叫女儿，郑婷婷便一溜烟跑开了，留下章文瑛独自目光呆滞，大脑放空地坐在那里，装出一副思索的样子。

然后她发现自己根本静不下心来想正事，满脑子都是杜稜的腹肌和英俊的侧脸，直想得自己口干舌燥。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把一切都丢开，去遵循那些约定俗成的规范，然后享受自己唾手可得的幸福。

直到王五通传来报准备入内，章文瑛才转过神来。她深吸一口气，晃了晃脑袋，决定把刚才的胡思乱想抛之脑后。或者说，她挣扎之下还是做出了属于自己的决定。

参考文献

《唐代职官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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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