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食堂的红烧小排一如既往的美味,沈溪却吃得心不在焉。
他一边啃着排骨,一边忍不住四下张望,像个蹩脚的侦探,试图在熙攘的人群中捕捉到某个清冷的身影。可惜,直到餐盘见底,顾然也没有出现。
“说不定真是巧合呢?”沈溪自我安慰着,但心底那点怀疑的小火苗,却因为顾然那句突兀的提醒,反而烧得更旺了。
不行,他得做点什么。
这种猜来猜去的感觉太难受了,就像心里揣了只毛茸茸的爪子,时不时挠他一下。
第二天上午,是全校公共选修课《西方美术史》。好巧不巧,沈溪和顾然都选了这门课。
以前,沈溪总是刻意坐在离顾然最远的对角线位置,以示划清界限。但今天,他鬼使神差地,提前到了教室,然后磨磨蹭蹭地,坐在了顾然常坐位置的后排。
上课铃响前几分钟,顾然果然来了。他走进教室,看到坐在自己常坐后座的沈溪时,脚步顿了一下,随即面色如常地走到前排,拉开椅子坐下。
沈溪的心跳莫名加速,他看着顾然挺直的背影,以及对方放在桌面上、骨节分明的手指。
他深吸一口气,从背包里掏出素描本和一个看起来用了很久、标签都有些磨损的颜料盒。
这是他计划的第一步——一个极其拙劣,但足以让他观察顾然反应的试探。
讲课开始,老教授在台上侃侃而谈巴洛克艺术的光影效果。沈溪假装认真听讲,实则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排那个背影上。
他悄悄将那个旧颜料盒放在桌角,非常不小心地,用胳膊肘轻轻一碰。
啪嗒。
颜料盒掉在了地上,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课堂上还算清晰。几支常用的颜料滚了出来,散落在顾然的椅子旁边。
沈溪立刻“哎呀”一声,做出一副慌乱又抱歉的样子,弯下腰去捡。
他的目光,在身前课桌的遮掩下紧紧锁定着顾然的反应。
顾然显然听到了动静。他微微侧过头,视线下垂,落在了脚边那支滚过来的、标签上写着群青的颜料管上。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
沈溪屏住呼吸,等待着。
他会无视吗?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皱皱眉,觉得他毛手毛脚打扰课堂?
然而,顾然的反应踩中了沈溪的预料之内。
他的目光在那支群青的颜料管上停留了大约两秒,这时间长得足够沈溪捕捉到。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沈溪差点忘了呼吸的动作。
顾然弯下腰,修长的手指先于故作放慢动作的沈溪,捡起了那支群青颜料。
他没有立刻递给沈溪,而是用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颜料管身上那个被磨损的、代表品牌的细小logo,动作轻微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到。
接着,他才将颜料递还过来,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你的颜色。”
不是“你的东西”,也不是“给”,而是“你的颜色”。
这句话太不顾然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稔,仿佛他知道这盒颜料对沈溪的意义,知道群青是沈溪最常用、也最宝贝的颜色之一。
沈溪愣愣地接过颜料,指尖不可避免地与顾然的指尖有了一瞬的触碰。微凉,干燥。
“谢……谢谢。”他听到自己干巴巴地说。
顾然没再说什么,已经转回了身,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顺手为之。
他的坐姿挺拔,好似刚才那个细微的停顿和那句意味深长的话,都只是沈溪的错觉。
但沈溪知道,不是错觉。
他握着那支群青颜料,手心有点冒汗。顾然摩挲logo的那个小动作,和他那句“你的颜色”,像两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他怎么会注意到logo的磨损?他怎么会用“颜色”来代指颜料?
这种细腻的观察力和表达方式,和论坛上那个“等一颗星”的记录者形象,重合度越来越高了!
剩下的半节课,沈溪完全没了听讲的心思。他时不时抬头看向顾然的背影,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甚至开始回想过去和顾然的每一次交锋,那些他曾经认为是挑刺和针对的行为,此刻在小号滤镜下,似乎都有了另一种解读的可能。
难道那些看似苛刻的要求,其实是顾然另一种形式的关注和督促?
这个想法太大胆,太颠覆,让沈溪的脸颊都有些发烫。
下课铃响,顾然利落地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经过沈溪身边时,他甚至没有看沈溪一眼,径直走出了教室。
沈溪坐在位置上,久久没有动。
他点开手机,再次刷新“等一颗星”的主页。
最新动态,更新时间是——五分钟前。
内容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沈溪的心脏猛地一跳:
【掉东西了。】
没有上下文,没有配图。沈溪几乎可以肯定,这指的就是课堂上那盒掉落的颜料!
他猛地抬头望向教室门口,顾然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他看到了!
他不仅注意到了颜料盒,还立刻、马上更新了动态!
这几乎快要实锤了吧?
沈溪握着手机,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微微发抖。之前的怀疑、猜测,在这一刻变成了几乎确定的认知。
顾然,那个A大闻名、冷若冰霜的学生会长顾然,真的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小号。而那个小号里,藏着一个关于他沈溪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个认知,没有让沈溪感到被冒犯的愤怒,反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震惊、好奇、和一丝隐秘兴奋的情绪。
他看着那个名为“等一颗星”的头像,第一次,对那个他一直视为死对头的人,产生了强烈到无法抑制的、想要一探究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