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十年
翎英殿外,已是耄耋之年的许怀安,只身着赭紫色官袍却无披风大氅御寒的身影,如枯木一般伫立在红墙绿瓦皑皑白雪中。
“陛下!老臣许怀安求见陛下!”
大太监郑元连忙撑了伞上前去。
“许太傅何至于此啊!您已连着来了三日,陛下都不曾宣召,这大雪天若是再给您冻个好歹又是何苦来哉。”
“哼!”许怀安是出了名的执拗,开口更是答非所问“陛下若是还不见老臣,那便让这大雪收了老臣又如何!也免得老臣做了缩头乌龟,完了到下边无颜面对先帝!”
说罢,许怀安原本被雪压得佝偻的脊梁一瞬间又打得笔直。
郑元见状也只得将伞往风雪方向倾斜,虽无甚用,却也希望能够将似乎要吞人的满天风雪挡在伞外。
站了一会儿,见太傅仍旧无动于衷,他无声的朝着廊下使了个眼色,就有伶俐的小黄门上前接替过他的位置。
翎英殿内,温燥的暖意夹杂着浓郁的药味,原本正值壮年的帝王却歪坐在榻上,以往总是一丝不苟盘在头顶的发丝此刻却泄在肩上。
得了消息的郑元进了殿门就卸下手里的大氅,在炭盆前仔细烘烤过确定身上不带一丝寒意才走进內殿。
还不待他开口,假寐的熙宁帝便率先开了口:
“太傅还不肯离去吗?”
“回陛下,许太傅不仅不愿意回去,甚至不愿到偏殿等候,一直站在殿外。老奴奉命送的大氅,太傅说什么也不愿意穿。让老奴又给送了回来。”
熙宁帝闻言沉默良久,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才下令道:
“宣宸王来见,让太傅进来等吧。”
宸王府邸
“殿下,您可得抓点儿紧啊,这陛下还等着您老人家呢!”
亲自来宣旨的郑元,不知第几次从椅子上起身催促,皱巴巴的一张脸苦得不行。
奈何上座的那位还在慢悠悠的品茶。
“不急,这可是本王好不容易寻来的佳茗,只此二两,本王若是不能喝完岂不是暴殄天物?”
郑元看着宸王,这位是出了名的好皮囊,和当今皇帝一母同胞,原原本本的继承了太后时年名噪京城的美貌。
就连先帝都曾说:
“阿洵这模样,便是朕所有公主加起来也比不上。”
良久,又补了一句
“可惜了……”
那时郑元还年幼,跟在皇后身旁伺候,当下心里还犯嘀咕:
太好看还有什么好可惜的?
他没明白里头的意思,却见彼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已是煞白了一张脸。
约莫又是一炷香的时间,宸王才慢条斯理的放下茶杯,郑元眼见着心头刚要松了一口气,却听宸王开口又道:“少待片刻,本王这就去焚香沐浴更衣,以免冲撞龙颜。”
“殿下还是赶紧随老奴进宫吧,陛下特意吩咐过,您见他不用着朝服蟒袍,更不用焚香沐浴。”
“你这话就错了,陛下可以不在意这些,我这为人臣子的却不能忘了本分,这可是大不敬。你且再等等,本王去去就来。”
说罢宸王也不再理会郑元,不疾不徐的就出了门。
郑元见拦不住,气的又跌坐在椅子上,招来一个小黄门耳语叮嘱了几句,那小黄门就匆匆的往宫里去了。
另一个跟着一道来的小黄门,是郑元新收的徒弟连顺,见宸王走远他才敢上前跟郑元搭话:
“师父,这宸王也太……”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郑元一个眼色给骇得吞回腹中,连忙跪地讨饶。
“起来吧,莫让宸王府邸的人看了笑话。”
连顺赶紧起身,又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一句话不敢再多说。
熙宁帝刚挥退了郑元派来传话的小黄门,又重重的咳了起来,坐在外间的许太傅却眼观鼻鼻观心,置若罔闻岿然不动。
……
“太傅,朕心意已决。”
……
“太傅……”
……
如此僵持许久,不论熙宁帝说得口干舌燥,许怀安都作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直到
“先生……”
“学生疼……”
许怀安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良久,他抬头望向窗外,轻轻的叹息一声。
“罢了、罢了,老臣且再由着你最后一次,先帝爷那儿,老臣下去了再请罪吧。”
熙宁帝瘦脱相的面颊,终于露出笑意。也只有此时还能依稀看出,时年鲜衣怒马少年郎的一二分风采来。
“我不疼了,先生。”
许怀安顿首,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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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