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风云素来变幻难测。
放在五日前,任谁也想不到,那位狂傲恣肆的魔教教主季择会在闭关时走火入魔,遭到自己练的邪功反噬爆体而亡。
收到消息时,各派起初还不敢置信,直到赶到季择闭关时的山洞,亲眼见到季择的尸首后,众人心里高悬多年的巨石方才落下。
季择确实是死了。
但洞里的那具男尸因着死因不好,面目全非,形容十分凄惨,只能隐隐从衣物上看出是季择常用的穿扮。有人壮胆上前查探,在尸体脖颈处摸出一块镶着银的玉佩。
玉佩成色一般,形状却很特别,被人掰断了一部分,断处因主人贴肤佩戴而被磨得光润。
仅看了一眼,曾经卧底魔教侥幸全身而退的一名男子就断言道:“他就是季择。”
季择常年佩玉,喜好收集各式各样的玉,就连随手扔给手下的赏赐也是玉。却不知为何,他唯独不让人碰胸口处的那块玉佩,宁死也不肯离身。
众人又在洞内翻找到一包药粉,略懂医理的人一看便知,这是魔教立教之本——昙魂散。
魔教宣扬的邪功须以此药辅助使用,一旦服用此药,短期内功力便会飞快见长,但代价是透支数倍的精魂寿元,哪怕停用也无法止损,而服药后的身体如同被侵蚀出了一个无底洞,只能继续用昙魂散来填补。
久行冰面,终有一跌,即便是魔教教主本人,也无法逃脱邪魔歪道带来的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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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之后,便是清算开始了。
祸乱江湖几十年的魔教在教主死后群魔无首,内争外斗,一夕之间倾塌溃乱,以陆家庄为首的各路正派人士看准了时机,几日内便联手攻上魔教老巢,断了魔教复生的可能。
不亏为积玉堆金、穷奢极欲的魔教。
踏入魔窟的那一刻,众人皆想。
血玉铺地,金石为顶,无数珠宝堆积成山,整座宫殿如贝阙珠宫,众人眼里的精光盖过了珠光宝气,好不容易才压下心里的**,将目光投向队伍中心的玄衣男人。
在人群的簇拥中,男人身量修颀若雪松,面容俊朗如冠玉,黑发一丝不苟地束起,身上一袭玄色长袍无过多装饰,只在袖口与衣尾用银丝绣着蟒状暗纹,腰间别的佩剑亦是银制,剑柄散发着银色的柔光。
一人讪讪道:“陆庄主,您看......”
此次讨伐魔教,陆家庄出力最多,也理应分到最多。庄主陆问景年轻有为,功夫在年轻一辈中名列榜首,他母亲又是皇室中人,江湖找不到比他更显赫的出身,谁都要敬他几分面子。
陆问景气定神闲地迈出一步,靴底刚好碾过一枚珠子,抬腿时珠子已经碎成齑粉。他淡淡道:“请各位务必仔细搜查,莫要漏下任何魔教余孽。”
众人心知他这是看不上这些金银珠玉,不屑与他们争抢,感恩戴德地谢礼之后,很快就将殿内搬空,聚在一起盘算如何将屋顶也一齐搬走。
陆问景带着手下走至深处,此处是季择的寝宫,他与季择相斗多年,始终不信季择就这么轻易撒手人寰,总觉得他的死有说不出来的蹊跷。
这不,果然就被他找到了。
季择书房与卧房相邻,两个房间角落铺的软毯都有着一道微不可察的折痕。陆问景将毯子掀开,地板上被挖出一个浅坑,嵌入了一个极其复杂的机关。
如果操作不当,这个机关就会自动报废,再无打开的可能。
陆问景站起身,吩咐道:“去把随行的术匠叫来。”
术匠找来了,对着机关发愁了半天,却也是束手无策。
陆问景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指尖敲敲桌面,“我记得你的师傅最懂这些奇门遁甲,去请来罢。”
接连换了几名大师,待机关真正解开,已经过了一日有余。
地板缓缓拉开一道门,漆黑的地道向众人敞开。
陆问景率先踏入地道内,里面别有洞天,原以为会是魔教用于逃生的密道,没想到下去后没走两步就被一扇木门挡住了脚步。
推门而入。
见到门内场景,陆问景愣了愣,后面接二连三的进来了人,也是一样的反应。
不是想象中的藏宝屋,没有什么奇珍异宝,只是一间布置得很整洁温馨的卧室罢了。
一张大床、一套桌椅、一组书柜一览无余。
有人奇异道:“季择那魔头,难不成是怕在梦中被刺杀,连卧睡之榻都要另设一处?”
“各位还请多多注意,依在下看,此处或许有诈。”
“话说,大家有没有闻到一股香气?”
“对对对,刚刚门一开我就想说了,这味道还怪……好闻的。”
“我怎么觉得……这倒像个女子的闺房?”
“哈哈哈哈,听说魔头平日酷爱搜罗珠玉绫罗,谁知道是用在谁身上呢!”
陆问景没有理会背后的声音,兀自朝里边走了进去。
巡视一番,果真什么异样都没有,就只是间普普通通的卧房。
陆问景围着屋中的那张被床帐包裹起来的大床慢慢绕了一圈,拔出佩剑,对准一划——
纱帘飘落,只见床上铺了五六层软垫,厚厚的被褥整齐地理好了,除了两个枕头外,还有好几个抱枕歪七扭八地堆在床头。
没有得到想见的结果,众人悻悻而归,继续到别处搜罗宝贝去了。
陆问景仍站在原地不动,疏朗的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思索什么。
等周围人走空以后,他一手扶上腰间佩剑的剑柄,朝床榻走了一步,靴尖堪堪抵着床脚。
陆问景停了一会儿,冷声道:“——人都走光了,还不滚出来?”
被他吓到一般,垂落在床脚的纱帐轻轻动了一下。
随后,床底探出几根削尖的细白手指,攀上陆问景的靴尖,被陆问景抬脚撇开。
那只手委屈似的,在空中虚虚抓了几下,软软地落在了地上。
陆问景屈膝半跪,握住那只手。触感柔若无骨,摸着像是女人的手,乖顺地任他拾起交握,陆问景却没那么好心,抓起来直接往外一拽!
一个瘦削的身影被他这么从床底抽了出来,那人闷哼一声,随之而来是馥郁扑鼻的、自方才在门外起便若有若无勾着他的馨香。
陆问景甩开她的手。
她抬起头,泪光盈盈地望着他。
插着珠翠华饰的发髻有些散乱,数缕发丝垂在白皙的脸侧,因为在床底憋气过久,脸颊有些泛红,却也为这张艳若桃李的秀丽面容更添几分艳色。噙着泪的眼睛半是无助,半是委屈。
她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跪坐好,领口随着动作稍微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小巧的喉结在陆问景眼前一晃而过。
于是陆问景伸手握住了那截脖子。
一手就能圈住,掌心被一个小小的凸起抵着。陆问景收紧五指,感受手下细腻温热的肌肤,和那只手一样的触感,薄薄的皮肉下脉管鲜明地跳动着。
太脆弱了,像初春的柳条,仿佛随便施点力气就能折断。
“她”抬手抓住陆问景掐着自己脖子的手,试图掰开陆问景的手指,可惜人看着瘦弱,反抗也没什么力气,在陆问景看来和被拎起后颈胡乱挣扎的奶猫没什么区别。
陆问景手里不自觉越收越紧。
“阿……阿……”
要被逼到绝境了,“她”抑制不住地打开口舌,拼命地汲取空气,艳红的唇朝着陆问景张开,从中跳出无力的哀叫。
陆问景掌心一点一点地向下压去,那张漂亮的脸蛋露出濒死的表情,双眼失神地往上翻着。
在陆问景即将放手的一瞬间,他清楚地听见,“她”用夹着哭腔的嗓音喊出了一个字:
“阿……阿择!”
陆问景手一松,“她”失去了支撑点,上半身朝下倒去,用手肘撑住了身体,整个人半伏在地上。
红晕从“她”的脸庞蔓延至脖颈,一直困在眼眶中摇摇欲坠的泪水终于滑落下来,从一两滴,到连绵成线,很快洇湿了一小块地毯。
陆问景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除了满头珠翠,“她”身上的衣物也是价值不菲,一件宽松的月白长裙上金丝银线的绣着繁复的花与蝶纹,锦罗扯的腰带要落不落地挂在腰间,更别提脖颈、手腕上的金环银链,整个人像是从金玉里捞出来的。
陆问景心道,这季择挑的人倒是不错,就是品味差了些,怎么什么俗物都往自己身上贴。
地上“她”垂头哭了半天,见陆问景没搭理自己,用手背拭去泪水,又抬头去望他。
陆问景面无表情地拔出了佩剑。
剑尖势不可挡地朝“她”脖颈刺来,那双泪眼陡然睁大,又绝望地闭上,无措与恐慌倒映在凌厉的剑光中。
冷冽的剑风在面前一扫而过,“她”睁开眼,第一反应是摸上自己的脖子。
没有流血。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心。
颈间却一松,有什么东西从胸口坠落下来。
陆问景跨前半步,用剑挑起地毯上那块银镶玉,拿在手里慢慢把看。
很轻巧的玉,还带着主人身上的温度,甚至散发出一股缠绵的香。陆问景用指腹磨过玉身断裂的边缘,这里被一片银叶包裹起来,摸着很光滑。
翻面,中央歪歪扭扭地刻着“玉引”二字,就像刚刚学会写字的幼童写的。
这时衣摆被人扯了一下,陆问景低下头,“她”仰着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表情十分可怜,还有点儿忿懑。
“你想拿回去?”陆问景问。
“她”抓着陆问景衣服上绣着蟒纹的那块布料,点点头,对陆问景露出个怯生生的笑。
陆问景蹲下来,一手勾开“她”的衣领,一手将玉从领口处塞进单薄的胸膛,“她”捂住心口,眼里满是失而复得的欣喜。
真有意思。
陆问景盯着“她”的脸,嗤笑一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季择藏起来的姘/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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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