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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十二点,易安发觉病好后起床,认认真真地整理床铺,最后把昨晚被自己牢牢抱在怀里以求得一丁点慰藉安心的玩具熊,摆放在两个枕头之间。
这只玩具熊,通体棕色,鼻头漆黑,一双圆圆的眼睛黑得发亮,整体是一个乖巧的坐姿。
它是沈荣溪带回来的。
易安静静坐在床上,双手撑在枕边,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安静的玩具熊上。
那天夜里,易安坐在客厅里等待沈荣溪的回来。
直到门口发出响动,易安猛地睁开眼,手上还抱着未合的书,想来是刚才一边读书一边等沈荣溪时,意志败给了困意。
易安回头,对上沈荣溪一双微含笑意的眼睛。
沈荣溪正背着手,站在沙发后,易安把书合上放于桌上,迫不及待地转身,说:“你终于回来了!”
沈荣溪但笑不语,易安瞧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一双圆眼睛也流露疑惑。
当沈荣溪拿出藏于身后的玩具熊时,易安睁大了眼睛,这种软乎乎的玩偶,他只在商店里或其他孩子手里见过。
易安看着置于自己眼前的玩具熊,手指不自觉微微蜷缩起来,并无接手的动作,只是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对玩具熊的期待。
直到沈荣溪恍然明白眼前少年的心事,才对易安说:“这是给你的。”
闻言,易安一边不可置信地嘴里嘟囔着“给我的”,一边双手接过这只玩具熊。
那天夜里,他甚至不知道该拿这只柔软的玩具熊怎么办才好,捧着,抱着,搂着,一会儿用双臂紧紧圈住这只玩具熊,一会儿又把它从怀里拿出仔细看了又看,而后又搂进自己的怀抱中,紧紧贴于心口。
仿佛碰着的是沧海遗珠,是无价之宝。
沈荣溪甚至觉得,连如视珍宝这个词兴许都配不上易安对玩具小熊的态度。
自打那晚沈荣溪带回玩具熊送给易安后,易安无时无刻不抱着这只玩具熊,走到哪儿都要带在身边,吃饭就放在空着椅子上,读书就抱在怀里,连洗澡都要专门把玩具熊套上塑料袋放进浴室的置物架上。
沈荣溪看他实在宝贝得很,晚上坐在床上时,睫毛垂落,目光视线随之下垂至旁边的易安。
易安正抱着这只玩具熊,轻轻地抚摸过玩具熊的耳朵。
“小安,你这么喜欢它,给它起个名字怎么样?”沈荣溪说。
沈荣溪没有开玩笑。
在他的观念,但凡是有名字的事物,无一不对为此物的命名者有重要意义。
易安听了沈荣溪的话,翻了个身,趴在床上,趴在沈荣溪旁边,抬着头看着面前的小熊,当真陷入了沉思。
沈荣溪就在一旁,看着易安头顶上的发旋。
良久,易安说:“你就叫小易吧。”
沈荣溪一愣,将要开口问为什么,却听易安对着小熊说:“小易小易,你以后也有家了,是真的家。”
“我不会逼你做小偷,你要做一只乖小熊。好吗?”
沈荣溪看着易安圆圆的脑袋,想伸手摸一摸,却还是止住了,随后陷入沉思。
那天夜里他抱着玩具熊入睡前,沈荣溪第一次向他道了晚安。
易安也学着他的样子,回道晚安。
闭上眼睛后,易安却不那么想,他不想仅仅只要晚安,于是他合着眼睛又小声地说:“明天见。”
随后又拍了拍小熊,用比方才更小的声音又说了一遍“明天见”。
他说明天见,因为他希望明天睁眼看到的还是沈荣溪,不止明天,还有以后的好多个明天。
易安嘴角微微扬起。
我的希望会实现吗?
此时的易安下了床,穿好衣服后再次出门,前往中心医院。
易安走在街上,心里又不自觉想起那句话。
我的希望会实现吗?
易安走进医院大楼,迎面而来的是消毒剂和药品混杂的味道。
易安并不讨厌这种气味,因为这种气味时常会出现在沈荣溪身上。如今再次闻到,反而多了几分熟悉和安心。
他要找沈荣溪。
几经询问,全然无获。
因为他们根本没听说过“沈荣溪”这个人。
易安站在大厅里,彻底傻眼了。
怎么会呢?
沈荣溪不就是在这所医院工作吗。
易安在大厅里愣愣地站了许久,一位行色匆匆的病人家属经过他时不小心碰了他一下,他这才回过神来。
对,也许是沈荣溪刚来这所医院不久,初来乍到,大家都还陌生着。
想到这里,易安咽了口唾沫,打算回到家里,兴许找一张沈荣溪的照片拿来给医护人员看,他们就认出来了。
易安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将要离开时,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怒喝。
人群闻声如潮水般迅速聚集在声源处。
易安也不自觉地朝那处望去,隐隐看见个身着白大褂的人佝偻着腰,双手抱头护着脑袋。
大厅中心立刻喧闹起来。
“不是说好的术后情况稳定吗!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原来是一场医闹。
吵嚷一片,易安皱起眉头,此时此景让他回忆前以前,他和沈荣溪还待在南方,易安来到医院给沈荣溪送晚饭时,也适逢一场医闹,动静不小,面对床上病人的突发情况,病人家属痛心疾首,悲愤交加重叠爆发,直直冲进问诊室,在两名护士和易安的注视下,掀翻了桌上的碗筷,冲他们三人吼道:“沈大夫呢!”
易安看着被打翻的汤碗,地上的米饭,心疼极了。
其中一名小护士隐隐觉得这人是来闹事的,怯怯地回应了一句:“沈老师已经走了。”
当时的易安还很疑惑:护士姐姐为什么要撒谎?
不巧的是,在那小护士语毕后的几秒,沈荣溪推门进来了。
门开的一瞬间,易安能瞧出沈荣溪眉宇之间的忧虑,可下一秒,眼前的沈荣溪就被遮挡住,而后传入耳中的,是结结实实的一拳捅在肚子上的声音。
那声音,易安太熟悉了。
因为在他和弟弟妹妹们还被教着做贼的时候,“叔叔”就经常这样打他们。
眼睛和耳朵还没反应过来,易安已经迈出了脚。
后来的易安只记得他被沈荣溪牢牢护在怀里,没有挨到悲愤的拳脚,因为沈荣溪全替他受下了。
幸亏两位护士姐姐跑出去喊了保安和其他医生。
否则易安真的猜不到沈荣溪还要挨多少拳脚。
事后两人一起回家,暗色的灯光下易安扶着一瘸一拐的沈荣溪,加之周遭潮热的环境,他不满地撇撇嘴,颇有点抱怨的意味:“你干嘛不要他们的赔偿,明明是他们先打的人……”
沈荣溪却摇摇头,说:“他们也只是心急而已,眼见着自己把钱全部搭上了,却还是因为突发情况只能目睹亲人的生命一点一点地流逝,换作谁,谁的心理压力都会很大,很难不崩溃。”
易安不说话了,回到家里打开灯,他正要给沈荣溪倒杯水时,却反被沈荣溪攥住手腕。
沈荣溪目光沉沉,落在他的小臂上。
那只小臂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块淤青,像一块青紫色的苔藓。
他听见沈荣溪叹了口气,又听见他说:“你先坐着别动。”
易安向来是很听沈荣溪的话的,但这次却在他想要起身去扶一把沈荣溪时,沈荣溪无奈地对他又说了句“坐下”后才乖乖听话。
沈荣溪拿着冰袋回来,给他冰敷在淤青的位置上。
易安的心不知怎的,忽然就像被一根细细的针刺了一下似的,里头有什么柔软酸涩的液体流了出来。他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感,他突然懊恼自己读书实在太少,连心中突如其来的某种情感都无法准确表达。
他垂着睫毛,眉心轻微地蹙着。
沈荣溪撑着不适的身体单膝跪地,蹲在他身旁,问:“很痛吗?”
易安咬咬嘴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准确来说,是他不知道沈荣溪在问什么。
“冰敷一会儿,减少肿胀和出血才能从源头减轻淤青,忍一下。”沈荣溪解释道。
原来问的是淤青啊。
易安扯了扯沈荣溪的袖口,像只小猫一样扒着人类的袖子轻轻晃呀晃,他说:“你也坐着。”
待沈荣溪坐在易安身旁时,易安踌躇半晌,直到沈荣溪见时间差不多了,把冰袋从他的小臂上取下时,易安终于开口:“沈荣溪,你为什么要做医生啊?”
沈荣溪侧脸看着他,目光里有直白的信念和理想:“救死扶伤,是医者的使命啊。”
他想救死,想扶伤。
后来的易安才得知,沈荣溪想救的是躺在血泊里的父亲的死,想扶的是郁郁而终的母亲的伤。
想到这些,想到沈荣溪一身白大褂的模样,易安忍不住想要走上前去,去看看这场大厅中心遭遇医闹的医生。
他偏矮小,挤进人群中,在人与人之间的缝隙里瞧了又瞧,望了又望。
最后在保安和警察控制好现场后,终于看清那几人的脸。
没有一个是他熟悉的面孔。
他失望地回家了。
一回到家易安就就是翻箱倒柜,一直找到后半夜,家里每个角落都被他翻找了不知第几遍后,易安终于发现,唯一一张带有沈荣溪的照片,沈荣溪只在照片中露了小半张脸。
仅此而已。
易安捏着这张照片,失神地看着照片里的沈荣溪,照片里的沈荣溪站在不远处,温和地微扬嘴角,正脉脉地注视着照片里的主角。
也就是易安本人。
他站在床边,从沈荣溪的枕头上取下一根头发。
那根头发细而较长,易安用空余的一只手摸了摸自己脑袋,摸到了扎手的短发。
自己没有那么长的头发。
这根头发定然是沈荣溪的。
也许是在某个夜晚,或是某个清晨,这根不起眼的头发偷偷离开了沈荣溪,偷偷地留在了家里,留在了易安的枕头边。
易安如视珍宝般的把这根头发用一只小小的透明保鲜袋装了起来。
找遍家里,只有这个还算合适。
透过保鲜袋看着里面这根头发,易安双手捧着保鲜袋,犹如自己捧着这根细发,又一如借这根发,再次触摸到沈荣溪。
……
2016年10月21日
02:53
沈荣溪,我好像找不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