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不谈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3章 第 3 章

孙雅丽带着小水把柜台收拾好，余光总是让外边看，惹得小水也趴着身体探头出去，好奇问：“雅雅姐，你看啥呢？”

“嘘嘘。”孙雅丽赶忙将小水抱回来，谨慎小声道：“看到外边那个黑衣人没？很诡异。景城哥没回来他就在对面坐着，又戴帽子又戴口罩，搞得神神秘秘的。现在又在门外溜达，我怀疑他不怀好意。我要跟景城哥说去。”

孙雅丽说干就干，撒开腿往柜台外跑，玻璃门开了，一阵冷风灌了进来，很快便消失。

带着帽子口罩男人走进来，如孙雅丽所说，完全看不清脸，他扫了一圈，说：“你好，麻烦帮我拿块巧克力。”

孙雅丽也没表现出什么怪异举动，就跟往日正常揽客一样：“请问是要什么牌子的呢？”

男人说了个名字，孙雅丽咳嗽几声，扬着脖子，喊：“景城哥，从冰柜里拿一块巧克力过来呗。”

“柜台没有了吗？”宁景城的声音传来。

“没有了，客户要的巧克力都保存在冰柜里了。”

宁景城拿着巧克力过来：“那位客人要呢？”

男人本来是朝向柜台，在孙雅丽喊出‘景城哥’三字时头微微侧了下，等宁景城走过来，他人已经面朝宁景城，口罩上的丹凤眼眼角上挑，垂下的单眼皮刻画出一条清晰好看的线条，眼眸深邃。

“十块。扫码还是……”宁景城声音卡在喉咙间，怔了下，随即爽朗笑道：“先生，扫码还是—”

男人幽深的眼眸看着宁景城，沉默了两秒，喊：“宁景城。”

宁景城嘴张了张，神色也愣住了。

男人把帽子口罩都摘了，那双犀利的丹凤眼似乎因为男人的注视而柔和下来：“挺久没见了，不认得哥了吗？”

一旁的孙雅丽正喝着水，看过来，顿时呛得咳嗽，伸出的手指因震惊而发颤，“咳……咳咳咳！你，你不是—！”

“认得，我当然认得！”宁景城声音大了几分，“我记得哥！”

有客户进来，宁景城赶紧捂住孙雅丽的嘴，让她别出声，说了句：“小鬼，看好店。”拉着韩方驰进单间。

单间空间不大，站着两个大男人一下变得拥挤，加上宁景城刚才换下的衣服随便扔，就显得更乱了，也没个凳子，来人了也只能坐床上。宁景城把床上的衣服被子团成团，塞浴室的桶里了。

再出来，韩方驰还站着，似乎才打量这件小房间，宁景城出来，他才看过来。

“凑合着睡的。”宁景城站立，微微抬头说，“有时候下夜班不想走回去就在这里躺下了，方便。”

他舔了舔嘴角，手里还攥着巧克力，摸着脖子低头轻笑：“哥，你别嫌弃我。”

韩方驰身上穿着件黑色大衣，就算宁景城不懂什么名牌，但是衣服的质感、垂感也能看出这身衣服价格不低，他想上前拿东西铺在床上。

韩方驰已经坐下去，对他招招手。

就像是刻在记忆里的动作，宁景城已经坐在韩方驰旁边，喊了声：“哥。”

“我们多久没见了？”韩方驰声音低沉，压低的声音带点磁性，特别好听，和小时候的声音一点也不同。

宁景城想都没想：“十年了。”

“十年了，认出我的第一眼还记得喊哥呢？”韩方驰声音好像带着笑。

宁景城也跟着笑了，“哥，我其实一直看着你呢。我没想到哥你真的当大明星了。”

韩方驰在说话间一直看着宁景城，宁景城没觉得有什么，小时候大人们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说话要看人，他们两个都记着。

宁景城刚刚说话也一直看着韩方驰，在他这话落下的一刻，他清楚看见韩方驰的眼眸压得很深，那是一种很不满的神色。

或许是宁景城看错了，因为很快，韩方驰便靠在床头上，姿态放松，看着他，挑眉：“在电视上看见哥了，为什么不来找？”

宁景城坐着板正，本想和小时候一样闭嘴耍赖过去的，但韩方驰却不像小时候一样一句一句损人的话抛下来，而是盯着他，视线扫在他脸上。

韩方驰的眉眼深邃，五官凌厉，问话间看不出是玩笑。

宁景城从小就被他哥管着，这眼神他还能不清楚吗？耍赖也不管用了，不然得挨揍。

宁景城求饶：“哥，你别揪着这件事了。现在找着了。”

“现在找着了。”韩方驰把宁景城这话放嘴里品了边，说出来，声音压得更低了，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思考这话宁景城是怎么说得出来的。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宁景城，个子长高了，胆也肥了。你听听这话，要不是我今天碰巧进来买东西，能这么快找着吗？”

宁景城赶紧双手作揖，“哥，哥。真错了，没不想去找你，找过了。”

韩方驰问：“怎么找？”

宁景城回：“打车去找。”

韩方驰慢条斯理道：“宁景城。”

宁景城赶紧道：“带着我人去找的，看见哥你了，本来想上去喊哥来着，没靠近就又走了。哥你现在火了，粉丝太多，挤都挤不进去。”

韩方驰没出声，目光沉沉盯着宁景城脸上讨好的笑，伸手把他脸盖住，“这是我欠你的。”

“不欠不欠。”宁景城脸还被盖着呢，还一个劲摇头。

“这些年怎么样？”韩方驰手搭在宁景城头上，轻轻揉着摁着。

宁景城这么大人了，又不是小的时候，本该是觉得不好意思的，但他舒适地靠近了些，没有一丝排斥，自然而然地宛如他们小时候亲密无间一样。

“我挺好的。把高中念完了，考上大学没钱读，跟二大叔出来打工。现在也开店了，买了房和车，村里人都羡慕我。”

韩方驰沉默着，垂下眸，轻笑道：“出息。”

“是出息，我也觉得我出息。”宁景城说：“哥你也出息，你是我们村里小孩最出息那个。”

韩方驰手往下，捏着宁景城的后颈，“怎么个出息法？”

“哥，我给你数数。”宁景城说：“大胖退伍开了间烧烤店，我去过几次，生意有时好有时不好，只不过……联系断了。”

他没继续说大胖，而是道：“小二在超市给人收钱，老板当着我的面骂了他几句，就不乐意让我去看他了，也断了联系；三花读了大学出来，当会计，也能赚钱。”

“哥你就不一样，你是明星。比我们任何人都出息。”

韩方驰失笑：“我怎么看你还像小时候一样憨呢？”

跟小时候跟他身后当小尾巴一样，别人说他一句不好，宁景城能掰着十根手指手指头数十一个好。

宁景城也后知后觉，坐直身体，笑：“看见哥，心里开心。哥你就别拿以前的事笑我了。”

“没笑你。”韩方驰重重在他后颈擦过，“长大了，更帅了。”

“哥，还说你没笑话我呢？我能比得上你帅吗？”

宁景城和韩方驰读高中那两年，每周都要清理书桌里的情书，免得老师下来搜查手机看见了，要把情书上写着名字的女学生喊去办公室，有时候宁景城在操场玩，忘记收拾了，韩方驰就会帮他一块放包里，周末再背回去，背回去还要藏。

宁景城数过了，跟他哥比不了。

韩方驰的藏宁景城这里，因为他的母亲抓韩方驰的学习抓得很严，一点早恋的矛头都不能有。

想到这，宁景城问：“阿姨身体怎么样了？”

韩方驰的母亲有时候会突然暴躁，盯着韩方驰写作业，有时候太严重了，扣了分都会大喊大叫，摔碗摔碟。宁景城跑去找韩方驰都要偷偷的，小一点能从窗户钻进去找韩方驰玩，再长大一点就只能拎着鞋子，踮脚尖偷偷溜进去了。

宁景城倒是知道一点，村里人说是韩方驰妈妈是神经病，长大一点后了解是暴燥症加抑郁症，需要吃药看心理医生。当年韩方驰他爸出现，就是专门把他妈带回去治病，也顺带把他哥带走了。

“六年前走了。”

宁景城拍了自己脸一下，“我这嘴。”

“没什么，病了这么多年，走的时候是安安静静地走。这样的结局对妈妈来说反而是解脱”

韩方驰没细说，他妈妈是吃药自杀的，吃了多少不知道，等他半夜犯心悸，推开门进去，入目就是满地的空瓶子和四处散落的药片，还有满地散乱的白色被子。

宁景城赶紧绕过这个话题，“哥，你回宁海市是有活动吗？”

韩方驰看着他说：“没有活动。”

宁景城问：“哥是回来玩吗？”

韩方驰说：“找人。”

宁景城又问：“找谁啊？”

韩方驰继续回答：“找你。”

宁景城愣了下，“找我啊。”

韩方驰点头：“找你。”

“真找我？”

“对，找你。”

宁景城哭笑不得，“我找哥容易，哥找我就难了。”

他这七年都待宁海市，五年前和大胖他们断了联系，他就很少回村，搬来这个地方开了个小店，村里人问起他也没具体说，谁也不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

他哥要找他，是真的难。

“难不难不知道，反正是找着了。”韩方驰已经从坐靠着，到半躺床头上，身后靠着宁景城的枕头，那是一个放松的姿势，也不说话，就盯着宁景城看。

宁景城莫名生出几分不好意思，他抹着脸拧了下头，又转回来。他把这点不自在的类似于害羞的情绪归于好久没见。

齿轮放久不用，会生锈，人久不见，会生疏。多聊几句，那些年的感情全回来了，自然而然就跟以前一样了。

“哥，这么久没见了，我请你吃顿饭。”宁景城拿起手机，“算起来，我们其实是有十一个年头没见了。哥你是我生日那天走的。”

韩方驰跟着站起来，听见这话，习惯性伸手去摁宁景城的头，发现他站起来更高了，真长大了，意识到这点手也没收回去，继续放上去摁着，“哥记着呢。”

十一年，这个时间多长啊。

宁景城感叹一声。

韩方驰是九岁那年回村里的，家里老人是他外婆，他跟他妈妈从大城市回来的，宁景城记忆里第一次见到的韩方驰，穿着小西装小皮鞋，比他们村里的小毛孩都要高，拉着他妈妈的手，面对老人们的夸赞一点也不怯场。

宁景城爸妈是村里的老好人，见韩方驰总是一个人，就让自家儿子去主动示好，都是一个村的，不要让其他村的坏小子坏姑娘把人欺负了。

当时，韩方驰转进来都九岁了，按照村里小学的安排，是要读四年级的，但后面还是安排他读三年级，不过后来宁景城也知道，这是韩方驰妈妈提出的，是怕他跟大朋友相处不来，先跟小朋友们玩，于是韩方驰就背着小书包进了宁景城的班级，做了宁景城的同桌。

高年级的学生都很混，总是喜欢欺负低年级，宁景城小朋友又是个很有责任心的纪律委员，既然是自己班的，那他就要罩着。

刚开始韩方驰不乐意搭理宁景城，不让宁景城碰他的文具盒还有上了封面的书本，宁景城却像只赶不走的小苍蝇，非要粘着韩方驰。

一来二去，两人交上了好朋友，走路放学写作业都是一起的，吃完饭后，又一块回学校，一直到他们读完小学六年级，上了初中，又上高中，一共是九年。

他们相伴了九年，在他们读高二，也就是宁景城十六岁那年，韩方驰的父亲开车回来，把母子二人接回大城市，就再也没回来，联系也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