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逃婚记 第4章 第4章

他不是故意要看，在他意识到自己看了她身子的时候，已经立马垂眸要退出去。

只刚才那一眼，有些赫赫的痕迹实在让人难以释怀，他又转动轮椅退回去，默默将方才慌乱中没关严的门扇合紧，待在外头替她守着。

苏苏抱着衣服和被褥，身上只盖着一件宽大的薄衣，亦步亦趋地跟在宋桢身后，

有些失落道：

“阿桢，你的腿伤未愈，厢房湿气重，不利于养伤，还是我睡厢房吧。”

“不用了，”宋桢尽量语气放柔和，“苏苏到底是女儿家，当初是我提议搬到这边来，害你受苦了，厢房湿重，还是我来睡吧。”

“你好好休息。”说着，宋桢便费力地转动轮椅进木槛，关上门。

苏苏一开始是打算把正房给阿桢和阿武睡的，两个大男人睡在正房地儿够，而且厢房湿重不利于阿桢养伤。

后来把阿武打发走后，苏苏便想着，反正正房有地儿，她和阿桢的关系...挤一屋，他该不会反对。

谁知他竟避她至此，宁肯自己去潮湿的屋子睡。

“阿桢，阿桢你开下门...”

苏苏不依不饶地在门外喊着。

宋桢此刻的心潮尚未平复，又被她扰得烦乱，只得转着轮椅过去开门。

苏苏见他把房门打开，立马揩掉眼尾泪水抱起被褥闯了进去。

她将自己的衣裳和被子铺开在潮得有股腐味的木床上，然后整个人躺了上去。

侧着脸朝他笑道：“我今夜就要睡这里，阿桢想睡便一起睡吧。”

说完她拉过被子，紧闭了眼睛。

与阿桢相处的这段时日，苏苏已经十分清楚他的为人作风，本想在开脸被竞价之前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给他，现在看来也是不可能了，便只好借此叫他回到正房去吧。

可出乎意料的是，宋桢这一次并未走，而是转动轮椅轻轻地靠近她。

“苏苏应当知晓，我并未嫌过苏苏的身份。”

今夜的月色格外柔融，连带郎君的声音也较往日的更温柔了，

“我本就是翠红楼后巷里一伤得快死的乞丐，是苏苏不嫌我身上肮脏，还把我带回去治伤，才有了今日的宋桢，如此，我又岂会嫌你？”

“只是我知道，苏苏怎么样也是个好姑娘，是好姑娘就值得被尊重，没有成亲的话，都必须守住那道防线，这是我对苏苏的尊重。”

苏苏听了心头一阵熨帖，虽然男人的这些话她听得可多了，可从阿桢口中说出的，总让她觉得够真诚。

而且是男人都只想着尽快占`有她，只有阿桢才会不一样。

“可是...”她又甜蜜又忧伤道：“阿桢琴棋书画样样都会，而且见识也广，失忆之前，指不定是哪个高贵门户出来的公子，苏苏可就配不上你了。”

当初她把他养着，除了见他容貌俊俏外，还因着他只是一残疾乞丐。

她本就是风月场所供人赏玩上不得台面的玩意，没有哪个正当人家会愿意娶她做正头娘子，就算是那市井之中的小商贾也不会。

可如果他只是普通流离落魄的乞丐，倒兴许能愿意。

宋桢被救起之时，便谎称自己失忆了，只记得起自己的名字，但苏苏见他谈吐不凡，生怕他只是失忆找不到归途才致沦落，有朝一日当他恢复记忆后，还是要回去的。

片刻的沉静后，苏苏突然听见身侧传来响动。

竟是阿桢在竭力用手支撑起身子，将自己挪到床榻上，平躺在了她身侧。

苏苏一脸的意外，从被褥里露出一双水亮圆瞪的眼睛。

年轻的郎君身上嗅着有种清爽的松木的气息，其实苏苏如今私下接触的男子不多，除宋桢外，就上次替月霜姐姐招待的那位李爷了。

她私以为所有男子大概都同阿桢一般清爽好闻的气息，可那李爷身上浓烈的熏香味却让她感到有种厌世的不适感。

“既然苏苏觉得我过分守礼会让你没有安全感，那今夜...就一起睡吧。”

宋桢知道自己本不该同一个妓子纠葛太深，他迟早是要离开这里的，他也不可能如她希望的那样，对她有所承诺。

但今夜，当他一不小心推开那扇门，看见了她白玉无瑕的雪肤上沾染的那道男子攥握出来的印痕，他还是被刺痛了。

初次同阿桢躺在一起，苏苏还是忍不住紧张，本来她已经打消了那个念头，但如今看阿桢似乎真的没有嫌弃自己之意，便又装着胆子酝酿起话来。

“阿桢，你...可愿意...娶我？”

“哦，我不需要你攒钱替我赎身，赎身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我只想以后咱俩都能一直这样在一起，简简单单地生活。”她立马强调道。

“如果...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立马先简单地拜天地，我们可以...”

“苏苏。”

在苏苏迫切地提出这些想尽快完成的事时，宋桢忍不住皱眉地止住了她的话由。

“今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阿桢的诘问让她哑言说不下去。

她不欲将那些糟心的烂事让他知道，便只能笑笑：“没什么...就是，想快点和阿桢成为真正的夫妻罢了。”

她没有把实话告诉他，就是对他有所隐瞒，联想起刚才他看见的印在她肌肤上的红痕，他突然觉得自己可笑。

本就是供人赏玩的玩意，怎么会可笑地希望，一个妓子能为他保持清白？

他如今该做的，是暂时用宋桢这个身份待在这里，等待自己的伤养好，同时他如今身份不能暴露，所以他私库的钱不能动，各处暗桩运作都需要银钱，他如今要治好这双腿更需要银钱，如此一来，这青楼女子对他的这份情，他便必须要承。

“其实我...每日都发了疯似的想把苏苏带走，和你成亲。”

宋桢突然红了眼深情地看她，

“我每日一想到你在那种地方，面对的都是豺狼虎豹，而我却没有能力给你赎身...每次我都恨不得拿把刀杀了我自己。”

“怪我无能，才害得心爱的女子终日落在那种地方...”

听着他自责不已的话语，苏苏心中更激动，连忙伸手揽住了他的腰，将巴掌大的小脸埋进他宽阔的胸膛：“阿桢、阿桢...你不要这么说话，你这样我会难过的...”

“这不是你的错，我们以后日子会过好的，而且...而且我也答应你，我一定...一定会好好保护我自己，我会替你保住清白之身的，你等我，等我攒够赎身的钱，你就来娶我...”

宋桢不适地抽了抽眉头，身子僵硬地任由她抱着。

他垂眸看了一眼她圆润乌黑的发顶，想到那道红痕，内心轻嗤一声，保住...清白吗？

·

影宵阁的暗卫躲在屋后等了太子殿下一夜，今晨天微微亮，那姑娘才离开马关村。

如今落难的太子李隆祯，只能落魄到要对一青楼女子虚情假意地演出，还得像男`娈似的提供自己的手臂供她安歇，着实是耻辱至极。

但为了成全自己的大业，待自己将那些逆党余部一一揪出，拿到他那些皇弟诬害他的罪证，得以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些许牺牲和不择手段算得了什么？

他知道自己不该对这出戏投入过多，但昨夜的那道红印却始终像一道拔不出的刺，刺在他心里，像绵绵密密的蚁口，叫他痛痒难忍，便只好将原本该继续回潜藏之地埋伏的暗卫，分出一些前往翠红楼。

“查一查那个叫王阿武的，他背后的主子是谁。”

·

苏苏将李爷送的人赶走，她又得开始发愁刘虎的事。

搬来村尾第一天，除了村尾那两家佃户的孩子过来讨糖吃，她还看见山道边有个人影走来。

观那身影就跟刘虎长得差不多，他本来想上前，后来阿武扛着箱子追上来后，他又退回了山道岩石边。

早上苏苏出门时，特意在门口观察好久才走，她本想自己掏钱让车夫小赵进村来接她，可这山路车子难以进入，而且小赵是秦妈妈的人，他每天除了来接她外，还得去把那些出门陪客的红倌人接回楼里。

回翠红楼的时候，秦妈妈找到她，说李爷昨夜给她送来了好多珠钗首饰，同时还送来了一个护卫，说是先前那个不喜欢就给她换一个。

“李爷这是属意你的意思，他同我暗示，等你一开`苞，你的头三个月约期都是他的。”

秦妈妈拉着她说了好久，说到最后，苏苏眼眶都红了，并将那些首饰和人都塞回给秦妈妈，

“妈妈，你若是疼苏苏的话，就不要逼苏苏了，说好还有一年时间，你不能反悔呀...”

“当初说给你一年时间是因为，你那时候因为明月的死，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整日里念叨那些话哟，我都怕你不活了，可你现在不一样啦，现在你不是好了吗？你看我们楼里，哪个姑娘家十六岁了还不开`苞的？若不是发生明月那件事，早就让你梳起做了红倌儿了。”

因为搬家休了一夜的关系，秦妈妈让她白天顶替晚清姑娘到曹三爷家中弹唱，此外还得到张六爷和冯大爷的场子暖场，夜里继续回楼里演出弹唱，因为前一夜推掉的客人，这一夜还得不断地给自己罚酒、罚酒...

足足一天一夜的时间，苏苏像抽冰尜似的转不停，直到第二天的天亮才由小赵送回去，下车的时候，她感觉整个人都仿佛还蒙在一张密密的声色犬马的繁华色巨网中，越裹越紧，紧得自己快要透不过气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