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邺一想起苏晗的孩子以后管他叫叔公,他心里便莫名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火儿,不想再想下去。
特别是白如海说,苏姑娘已经到了议婚的年纪,这孩子一旦长大就好似是离弦的箭儿,快得嗖嗖的,待日后寻得个好夫家定了亲,成了婚,便用不上二年得功夫,殿下就有小外孙抱了。
这般畅享,白如海说起来笑得那是合不拢嘴。
但君邺从不认为自己已经到了做人家外公或叔公的年纪,在他心里他一直觉得自己还很年轻。
但小姑娘确实已经成年了,成年后的姑娘,一旦议婚。婚嫁生子的确不过几年光景的事儿,很快。
君邺想起苏致远当年将他的掌上明珠托付给他的情景,那份信任,自然不止是希望将她抚养长大这么简单,当然还希望她成年后能嫁得一良人,一生过得圆满幸福,君邺自然也这样希望。
白如海若不说,君邺还从未考虑过苏晗的终身大事,纵是打心里并不情愿做叔公,也不得不为小姑娘的一生提前做考虑和打算。
婚配之事君邺没有任何人生经验可做参考,也从未给人相亲说媒过,特别还是女孩子,如此便问白如海意思。
白如海想着,“苏姑娘虽是年纪到了但贪玩得紧,再加上她在金陵长大,上京中人对她也不了解,若贸然定亲恐寻不到太妥当的人家。”
“依老奴看不如定亲之事先别急,待咱们在上京住上一些时日再寻也不迟。”
“一来苏姑娘换了环境需要适应,二来上京中各府夫人也有时间对苏姑娘有了解,依咱们姑娘这般讨人喜欢的性子,又有您做她的娘家靠山,待时机成熟想寻得什么样的婆家寻不到呢。”
这话算是说到了君邺的心坎里,心里那股无名之火渐消,胸口渐渐敞亮了起来。
他说白如海说的很对,“小丫头年纪到了但心智尚不成熟,晚一晚做大人也好。”
至于白如海说的,什么样得婆家寻不到,君邺脑海里还真一时想不到哪家门庭公子能配得上他君邺亲自教养大的姑娘。
他不该说小丫头寻到好人家,他该说要看那些人家配不配得上。
渡江的这一夜风有些大,绣夏喜儿晕船晕得紧,折腾了一夜没睡,但苏晗睡得很香,犹如卧在摇篮里。
翌日客船靠岸,车马陆续下船,一切准备就绪却迟迟不见霄王。
这对于向来守时,严于律己的霄王来说属实罕见。
此刻的霄王君邺人正在客舱,他正犹豫得看着穿衣镜中一身月白衣袍的自己,和置衣架上搭着的,他刚刚换下的深色衣袍,陷入沉思……
“殿下。”白如海劝说,“您穿这身好看,显年轻。”
“您看您正值少年,成日里的衣服不是黑漆漆就是阴沉沉,别说苏姑娘觉您老,就是老奴看多了都快忘了您真实年纪了。”
“您看您换上这身衣裳,眉目都变得柔和多了,当真俊朗非凡啊!"
男子穿白的确是清风霁月,风流倜傥的贵公子,与一身深衣,成熟内敛的气质完全不同。
霄王生来天资卓越,俊朗非凡,但那张俊美的外表之外又是生于帝王家的冷漠与疏离,叫人生来敬畏,不敢直视,故而忽略了他的容貌与年龄。
男子对着铜镜中自己左右看了看,腰间玉扣却在这时突然“咔嗒”一声崩开了。
“这尺寸......”
白如海深吸一口气,“八年前的,好像有点小了……”
那是有点吗?
分明就是太小了!
“殿下,是老奴疏忽,老奴该死。”
这身月白衣袍是君邺八年前去西关之前备的,因为君邺年龄焦虑,白如海就想帮帮霄王,又因为在船上一时也来不及做衣裳,就拿了压箱底的……
“罢了。”
君邺不会和白如海计较这些。
只脱了白袍换上先前深色衣袍与他说,“叔叔就是叔叔,做长辈就该有做长辈的样子。”
说完便大步出门去了。
霄王到后车马缓缓前进。
但这次君邺并没有似之前那般守在苏晗马车旁。
苏晗没太在意这事,因为她正看《鬼怪异志》看得入迷。
《鬼怪异志》是一本集齐各种民间传文,狐妖精怪,人鬼怪之间的爱恨纠葛,侧面展现了当时的社会背景和人性丑恶的一个个小故事。
故事不长但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苏晗第一次看这种奇闻异志很是入神,特别是每一个故事都刷新她的三观,抨击着她单纯心灵。
如是到了日暮入城休息,她也窝在被子里,津津有味的看个不停。
因为前日绣夏、喜儿和好几个丫鬟都晕船没休息好,苏晗就没让守夜,只让她们好好休息。
她本打算看着看着,困了就熄灯睡下,哪知外面忽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没一会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苏晗原本并不怎么怕雨夜,也不太畏惧雷声,但该死的是她正在看鬼故事,而且正是雷雨夜闹鬼的桥段。
虽然苏晗知道那女鬼辛娘来锁刘相公的魂是有原因的,但这段桥书中刻画实在太详细了,辛娘的模样也实在瘆人,宛如浮现在眼前……
一声巨雷从棚顶滚洛下来,伴随着下一道闪电,昏暗的屋子一瞬亮起又一瞬暗下。
苏晗恍惚间好像看见窗户上有一人影,再望过去又消失不见。
雨夜交杂,吞没了所有的声音,只剩下狂风骤雨的哀嚎,那声音好似辛娘的哭诉。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苏晗拍了拍头,克制着自己不要想这些吓人的东西。
可是她克制不住,因为她又看到了窗户上那个若隐若现得人影。
总这么被吓也不是个事儿,苏晗沉思片刻,决定看看外面那个“人影”到底是什么。
她借着雷雨声悄悄下床,拉开门栓,冷风迎面吹进来,豆大的雨水拍在脸上她也顾不得。
只屏住呼吸,身体向外慢慢探去,看向窗子方向……
啧!
原来是窗旁立着个木头衣架子。
闪电的位置加上衣架子的角度,从屋里看就像是一个侧身往屋里看的人影。
小姑娘房门声响也引来隔壁男子留意。
君邺打伞出屋查看,迎面便见一只浑身湿透的落汤鸡。
落汤鸡披散着头发,一身轻纱睡裙层数虽厚却并不保暖,雨水顺着南风吹进屋檐,落汤鸡就在屋檐下浇着,一张椭圆鹅蛋脸粘满了湿发,看见他扑腾着湿漉漉的翅膀,欢快叫他,“小叔叔,这么晚还没睡吗?”
君邺上前几步,把落汤鸡遮在伞下,然后上下打量一圈,没答反问,“怎么湿成这样?”
雨珠儿顺着她的发丝滑落,掉在鼻尖。
苏晗觉得有点痒,揉了揉湿漉漉的鼻子,解释道:“外面打雷,我从屋里看窗外总是有个人影,有些害怕的睡不着,就想着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
苏晗说这些时并未注意到君邺眼中厉色,只顾着和小叔叔说,“结果小叔叔您猜怎么着,竟是个衣架子,还好我出来看看,不然要被这衣架子吓一晚上了。”
苏晗觉得自己好勇敢,好厉害。
他等小叔叔夸赞。
结果男子面色不喜反而更深,“屋里怎么就你一个,身边伺候的人呢?”
小姑娘一个人在雷雨交加的夜里独睡,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若有人何至于担惊受怕,又何至于一个人跑出来,浑身湿透?
苏晗这才注意到小叔叔的情绪,心口倏然一紧。
连忙解释,“她们原本是要守夜的,我想一个人自己睡才让绣夏她们回去的,这事真不怪她们,而且我也没料到好好的天会下雨呀。”
“小叔叔。”她拉着男子衣袖撒娇,“求求你别怪罪她们好不好,要怪就怪我贪玩好啦。”
小姑娘指尖冰凉,抓着男子衣袖的手没有一丝温度。
一双赤足踩在湿凉的地上,不停地来回挪动。
她一味替别人着想却不注意自己身体,君邺无奈叹了口气,“我怎会怪你。”
他把落汤鸡送回房里,取了帕子让她擦干头发,又拿了干净衣物让她换上。
君邺不便在苏晗房中久留,便在她换衣服空挡,隔着屏风与她叮嘱。
“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便是再害怕也不能一个人出去,我会一直睡在你隔壁,有任何事随时叫我。”
少女擦着湿发,面上“哦”了声,背地里却是不愿意的。
忍不住小声嘀咕,“我都已经这么大了,小叔叔还把我当七岁小孩看,哼,不开心!”
八年里苏晗已经习惯什么事都自己解决,只有她自己解决不了的的事才会向白如海寻求帮助。
这种方式已经成为了习惯,不是轻易能够改变的。
君邺也知习惯是要长时间养成的,不会轻易改变。
小姑娘用了八年时间学会不依赖他,他想她再依赖回去只能慢慢引导。
“以前小叔叔不在家,有任何事你总想着自己面对,如今小叔叔回来了,你只记得你需要我时,我永远都在。”
他也耐心与她解释,“就比如今日之事若是有心人故意引你出来,你自己出去岂不是中了坏人圈套,你是女孩子,要懂得保护……”
君邺话未说完,屏风里的姑娘急忙跑过来打断他的话。
“小叔叔你说的非常对,但是你能不能先帮我把头发从衣服上解开呀!”
她背过身去,齐腰秀发此刻像打了转儿似的,整个卷着她后背上的衣衫,任她如何拽扯都打不开。
她只能求助小叔叔。
君邺那有这样准备,只见小姑娘一转身,露出腰间凝润雪白一片。
少女的身材并不是当下大盛最流行的极瘦美的身段,而是似唐宫美人一般的柔润身形。
玉圆但又不失婀娜匀称。
雪玉窈窕间一对好看的蝴蝶骨在墨发与衣衫凌乱中若隐若现。
而那腰肢最细处正系着固定小衣的红绳,红绳在优美的脊窝处打了个极几好看的蝴蝶结。
薄裙勒着她腹前略微凸起的小肚腩,柔润的腰肢若盛放的百合,在烛光的微微照应中,仿佛集结了这世上所有美好。
少女背过身等了好久,却迟迟不见举动。
哀怨着,“小叔叔快点,扯得人家头发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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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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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