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暴雨天 第4章 第四章

立冬，医院里除了个别特定季节清闲的科室，骨科已经要忙到起飞了。

基本是出门吃烧烤喝了点酒干一架来到这里，有小部分出去作死飙车出车祸的；更有为了给女朋友制造浪漫的初雪，差点平地摔成残疾的。温简因此忙到脚不沾地，股不着椅。

往后几天的工作日排满了手术，骨科的医生只有七八个，轮值的时间很长，一天工作出二十五个小时，两天干出五十个小时是非常常有的事情。

节奏快，重复率高，匆匆忙忙就过去一个多月，温简起码只回家待了不过八天。骨科里就两个女医生，有一间还算不错的专属于她们的值班室。

温简原本今天排的是门诊，和有事要处理的李浅换班了。

不知道今天又是什么黄道吉日，距离她上班才不过三个小时就已经收了四个病人。连病床都住满得在走廊上加床。

温简这会在临时的处理室处理刚送来的小女孩，护士在旁边帮着测量血压询问病史情况。

等忙完又几个小时过去，女孩的情况比较严重，需要住院观察。她坐在椅子上开始敲病历和各种报告单，时不时得去二十一床看看情况。

回来坐在椅子上，她揉了揉脖子，想起自己还没吃饭，刚准备点个外卖。连着急诊的电话响了。

温简无语凝噎，和她一块值班的护士已经走过去接听电话了。

挂了后和她复述了一遍急诊护士说的话。

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骑着电动车摔进正在装修道路的坑里，手臂不完全骨折，被下面残留的玻璃渣子扎到脸上。

温简问：“多久送过来？”

护士回：“十分钟。”

她放下手机，拿着水杯上内间开水房：“那我进去装个水，到了我没出来电话给我 ”

“好。”

护士先准备好了用物，问完所有入院要求的信息后，打电话给温简。

处理室门口站满一堆人。温简示意他们疏散，不要太吵有病人已经休息了。

进去后她照例问了情况，开始检查新病人的身体情况和受伤部位。

看着挺恐怖的，满脸都是血。温简带上手套开始准备清洗受伤的部位，给需要缝针的部位局部麻醉，但还是不妨碍整个处理室都是这个病人的哀嚎和挣扎声。

“医生，我会不会毁容？不会留疤吧？你缝好看点啊！啊啊啊啊好痛！医生你轻点！我的手不会断吧？急诊护士包的能不能行，你要不重新给我包扎一下？”

“我怎么这么倒霉！要疼死了医生，你能不能轻点？”

……

门口大部分都是这个病人的兄弟朋友，身上的酒气味很明显，温简让他们通知亲属过来，有些需要亲属签字。

几个大男人点头应好。温简脱了手套和值班护士说：“杜兰，加四床。”

杜兰点头，对着那几个人开始交代注意事项，以及让他们帮忙把病人移到病床里面。

还有一个小时就下班了，温简还没写交班内容。

又是一个加班夜。

换班的医生是陈彻。来了后，两人开始交班。温简重点说到二十一床的小女孩，从九楼跳下来，术后需要重点观察。

陈彻和实习生医生一起出去查房，温简还在敲病历。

大概又过了一个小时班，温简才终于下班了。

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要九点，医院走廊里还算安静。她走出科室等电梯。

一个月里会有那么几天温简会开车去医院上班，毕竟她住的地方离医院还是坐地铁更来的方便。

老小区有好有坏，最直观的一点是没有电梯。每次下班加班回去还要爬楼梯温简就觉得生活太无望了。

但谁让这边安静采光又好，听不见什么噪音。

爬到五楼，温简实在有些使不上力气，就靠在一边的墙上看着每层楼梯间都有的大窗户外的天空发呆。

缓和了两分钟，温简才迈着沉重的步伐继续爬。手还没碰上门把，陈彻一个电话打过来了。

当医生下班后接到同事打来的电话无疑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要么今天收的病人有些问题没处理好，要么遗漏了什么工作。

温简接通后靠着门，有气无力的，“什么事？”

陈彻问的是二十一床的用药情况，当时急急忙忙的，有些记岔了。他再确认一遍。

温简松了口气。

聊完，陈彻准备嬉皮笑脸。温简直接挂了。

她从包里翻出钥匙开门进去，门关上那一瞬间，对面的门开了。

出来两个人，邵和阳和秦树要下楼。

秦树拿出手机打电话，对面不知道说什么，秦树说他们马上就赶过去。

小区里边有个很小的停车场，秦树的车停在那边。

路上秦树还很有兴趣的偏头看了一秒邵和阳的反应：“赶巧了不是，上次才说温简在任大骨科，商就骨折了。碰上机会你把握把握啊，别那么死板。”

邵和阳斜眼看秦树，很无语，“商听见会把你先弄骨折的，你积点口德吧。”

“那不能。他现在打不赢我。”秦树笑的痞，转头专心开车了。

路上不堵，没多久两个人就到了医院。

医院挺少来，找的没那么顺，耽搁了十几分钟。病房里欧阳商还在艰难的打着游戏。

他没告诉家里人，处理完先打给这边的好友。

欧阳商看着秦树还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儿，张嘴骂了一句，“我说空着手就来啊，饿死了也不知道给我带饭。邵和阳呢？”

说曹操曹操到，邵和阳已经提着在医院外打包过来的饭菜站在门口了。

刚到医院门口时，邵和阳就想到欧阳商可能还没吃饭，先下了车去对面买点吃的。

欧阳商看着邵和阳手里提着的东西，那个感动的啊，哭的稀里哗啦，说邵和阳简直是天使，上天派给他的救赎。

可把秦树恶心坏了。

他皱着眉，一脸嫌弃的模样：“先挤点眼泪出来再说，假哭这么没水准。”

欧阳商冲秦树翻白眼，很想踹人，奈何不敢动。他要疼的晕厥过去了。

欧阳商边吃边和他们说起下午有个和他一块住进来的男的，那个矫情的啊！上个药哭爹喊娘，缝个针要死要活，一走廊站着的全是他亲戚兄弟，最离谱的是，都穿着黑衣服。不知道的以为来到殡仪馆呢。

“还没完，下午值班那个女医生被折腾死了，隔一会按一个铃，一定要见医生。我在隔壁被吵的烦死了，睡都睡不着。一个劲问会不会毁容，他靠脸吃饭，我这个差点断腿的都没那么事儿。”

“况且老子才是真正靠脸吃饭的好吧。”欧阳商喋喋不休说半天，说到后面自己都乐了，“别说我感觉隔壁那么欠，很可能是因为那女医生太漂亮，故意的。”

秦树和邵和阳没发表言论，静静的听着。

“不过我觉得那医生有点眼熟，真不是我对她有意思。我真觉得在哪里见过？但我想不起来了。”欧阳商已经吃饱了，准备把盒饭扔进垃圾桶上时，邵和阳也过来接过饭盒了。

秦树靠着墙，听完已经反应过来是谁了。他嘴角又擒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叫什么名啊？”

“我靠！你这么一说，我才反应我没看过那医生的工作牌。”

秦树：“……”

看着欧阳商那脸上就表现智商为负数的模样，秦树没在卖关子了，“跟我们一届的。半年前的同学会你还套近乎那个，能不眼熟么？”秦树笑了。

欧阳商主动套近乎的人不多，是女人的话，更是稀少。经秦树提醒，欧阳商已经隐约有些印象了。

“这也太巧了吧？！诶你们说下午我让她换病房的时候她认出我了没？”欧阳商是正儿八经的明星演员，下午住进这家医院也是图个近，好先处理。

过两天就转院了。

“谁知道？你明天跟她打招呼看她什么反应？”秦树瞥一眼邵和阳，“某人心不在焉啊。”

邵和阳面对秦树的阴阳怪气没话说，欧阳商压根没听出秦树意有所指。

温简坐在沙发上喘气，手机放在桌面上，她盯着发呆。之后拿起来点外卖，在客厅看了会电视，手机连续响了几声，其中有一条消息是邵和阳发来的。

一张图片。温简点开，是骨科科室的名牌。

温简：？

邵和阳：朋友在这里，过来看望。

温简看着消息，想起下午进来的所有病人，敲字：下午刚进的？

邵和阳：嗯。

温简思索着，是想要她特殊关照吗？

邵和阳：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起你在这里，告诉你一声，之后可能会碰上。

邵和阳：你们科室看起来很忙，走廊上都是病人。

温简曲起膝盖，两个小腿交叠着，看着屏幕：刚入冬正常，过年更忙。

邵和阳：你还没吃饭吗？

温简意外了，邵和阳怎么知道的？

温简：你怎么知道？

邵和阳：给朋友打水时经过护士站，听见值班护士说你的饭盒落下了。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要点外卖那会刚好忙起来，她就忘了。过了两个多小时，她实在饿的不行就点了一份面。

结果去做手术了，科室留着另一个值班医生看着。

回来也忘记自己点外卖了，直到下班也没记起来。

温简：应该是。我忘记了。

邵和阳：经常不记得吃饭吗？

温简：也不是。忙起来没时间而已。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温简的外卖到了。她和邵和阳说自己要吃饭了。

邵和阳：你先吃，我不打扰你了。

温简没回。

洗完澡后没过多久，温简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接下来三天都是正常班，中午可以回去午休，晚上七点半下班。

隔天温简确实如邵和阳说的那样，碰上面了。查房的时候才知道邵和阳看望的朋友是哪个人。

欧阳商？她仔细想了一下，刷微博的时候看过他宣传的电视剧。

还是个明星啊。

温简戴着口罩跟在主任后边，她负责的病床范围，邵和阳的朋友刚好也在。

两个人在病房里，目光短暂的接触。

温简稍稍点了下头，没什么情绪的移开视线。她走上前查看欧阳商的腿部情况，确认没什么事后又往下一个病房走。

相较于昨天，今天还算清闲，没有额外的工作，温简都有时间思考晚饭吃什么。实在是想不起来哪家餐厅饭馆好吃，就被护士喊走查看二十一床的情况了。

回到办公室，温简又点进二十一床的病历修改起来。短暂的忘记了晚饭。

快下班时，她拿起手机看时间。消息栏里只有邵和阳的消息。

她点进去看。

邵和阳：温医生晚饭吃了吗？

温简：没有。

邵和阳：那要不要来我家吃？我做多了。

温简：？

正常的成年人会不知道自己的饭量是多少吗？

这样一想，邵和阳的信息就发过来了。

邵和阳：原本是要带给我医院的朋友吃的，但是他刚刚打电话跟我说，他已经吃过了。

温简将信将疑。

邵和阳：温医生几点下班？会不会不方便？

温简：已经下班了。什么不方便？

邵和阳：不方便来我家吃饭，你和人约好了。

温简：……没约人。

第一次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也是先问是不是和别人约好了。

还是太执着了。

最后温简还是答应邵和阳帮他消灭食物。基本的社交礼仪还是很懂的，她在路上买了一些水果带去邵和阳家。

邵和阳也没有客气，收起水果就让温简洗手吃饭。

氛围挺好的，邵和阳很会抓话题聊天。

温简那个时候不会想到，回复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邵和阳每天都会找不同的借口约她吃饭，吃饭真的只是吃饭。没有任何暗示性的话也没有目的，给人一种他是非常好的的圣人邻居。

让她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都在对门蹭饭吃，没有理由拒绝。

因为邵和阳不勉强，请人的方式很有分寸，说话也温柔。哪哪都是优点就对了。没想歪是不可能的，温简本人都觉得邵和阳指定对她有点其他想法。

可是这么几个月相处下来，两个人除了吃饭，偶尔在他家里陪看电影外没有任何出格的事情。

单纯的不能再单纯，原本温简是碍于邻居不好做绝才接受的。但是渐渐的她有点习惯了。

吃饭也不是一直吃的，全是看温简的排班。

所以温简慢慢地开始和邵和阳分享自己工作上的安排。这让她有点匪夷所思，不排斥也不抵触。

温简每次去吃饭都会给邵和阳带东西，有时候是吃的有时候是喝的有时候是用的。

反正能想到的温简都送了。邵和阳也照单全收了。

很好的饭搭子，温简后面就是这么定义两个人的关系。能免费吃到做好的饭菜，没几个人能拒绝。

而且她也不是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