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聪明 第8章 第 8 章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医院，顾沨仍在按揉刚刚被扎过的地方，脚步慢了些。

程千雨低着头，一头撞上了一堵不太软的肉墙。

顾沨笑着转过身，点了点她额头，语气不自主的宠溺，“看着点路吧，大小姐。”

程千雨抬手揉揉额头，眼睑半抬，慢半拍地质问他，“你干嘛停下来？”

好一招先声夺人。

顾沨又笑，解释道：“在想带你去吃点什么。”

程千雨正要开口拒绝，他继续说：“知道你没胃口，那也要吃东西，不然更难受。”言语间带有几分哄骗的意味。

顾沨最后选了一家粤式菜馆，两人各点了一份海鲜粥。

新鲜出炉的粥用砂锅装着端上餐桌，浓烈的香气扑鼻，两人面对面坐着，隔着氤氲的烟火气。

正值饭点，大堂人声鼎沸。

程千雨肚子确实饿了，一碗粥吃了大半。

她看了眼顾沨，在考虑要不要再帮他点些别的。

顾沨几口喝完剩下的粥，扯了张纸巾擦嘴，见程千雨看向自己，他疑惑地挑了挑眉。

程千雨便哑着嗓子问他：“要不要点些其他的？”

顾沨摇摇头，指着她早早放下的勺子问，“你吃饱了？”

程千雨耷拉着眼皮，闷闷地“嗯”一声，吊完药水，吃饱喝足，困意倏地涌上来。

见状，顾沨去买单，程千雨自觉跟在他身后。

场景莫名有些熟悉，不过上一次似乎是顾沨在后面。

上了车，顾沨调出很早之前偶然送程千雨回家时输入的地址，打开导航。

程千雨神情蔫蔫的坐在副驾驶，一走出来灼人的热浪拍散了她的困意，她挪挪身子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望着窗外。

顾沨没有开空调，打开了三分之一的窗户，行驶过程中带起的风灌进车内，倒不算太难受。

行至小区门口，门卫拦下他的车，程千雨便说那就送到这里，说话同时已经解开安全带。

顾沨就没有再坚持，只叮嘱她及时吃药。

程千雨颔首，下了车。

程千雨这场病来的快走的更快，睡一觉起来浑身又充满了力量，混沌的脑子也清醒过来。

她在微信上告诉顾沨，顾沨比她还要高兴，说他早上出门带了点热橙茶，中午给她送过去。

程千雨没有拒绝，只让他不要耽误工作。

回来半个多月后，公司进行岗位调整，顾沨不出意外地当选新任设计部总监，手底下百来号人，成了别人口中的顾总。

他才二十来岁，虽说这只是一个分公司的总监，但这履历已经比绝大多数人好多了。

正式履职前一天，顾沨借口自己太焦虑睡不着半夜硬拉着程千雨去爬山。

去看一场日出。

他比前几月放松许多，可能是知道程千雨不会拒绝自己，他不再那么拘束、畏手畏脚。

程千雨晚上见他分明没有丝毫紧张，然而还是同意了，反正第二天她不用上班。

至于顾沨，按他的话躺着也是躺着，不如玩点刺激的。

而爬山究竟刺激在哪。

天知地知，还有谁知道呢。

他们要去的地方距离市区三十多公里。

凌晨四点，他们到达山脚下。

山上的夜间带着几丝凉意，下车前顾沨坚持让程千雨在包里翻出一件厚外套，并盯着她换上拉好拉链才罢休。

两人的东西装在一个登山包里，顾沨背在身后，和程千雨一齐踏上前往山顶的路程。

这座山很有名，因此凌晨也很多人。

时不时还有车辆载着满车的人从身边呼啸而过。

两人很少说话。

这不太符合他们最近的状态。

树木丛生的宽阔马路上，澄澈的月光斜插过树杈轻柔落在脚边，又跟随着他们的脚步往前移动。

快五点，他们登顶了。

太阳还没有出来，远处连绵的山峦上方已渐次拉开粉紫色的帷幕。

顾沨找了处能挤下两个人的石头，拿纸垫好让程千雨坐下。

周围不断有人从下面爬上来。

无人在意陌生的路人在做什么，又打算做什么。

天幕越来越绚烂，很多人举着手机、相机对准天际。

程千雨休息了一会，也站起来拿出手机拍了几张，顾沨没有动。

一阵闪光灯突兀地亮起，众人追着光源看过去，是一对穿着婚纱和西装的新人在拍婚纱照。

不满的情绪如潮水飞快散去，有人大声祝福他们新婚快乐，祝福声一时此起彼伏。

倒惹得两位新人不好意思再继续。

程千雨抱手注视着那边，虽然没有跟着起哄，眼中亦有细碎的笑意。

顾沨站在她身侧，四周喧闹，他唯独注视眼前这一人。

太阳出来了。

随着一声惊呼，所有人同时举起手中设备，疯狂按动快门。

程千雨被大家的情绪渲染，也稍显激动地拉住顾沨说要一起合照。

她把手机调摄像头成前置，尽力伸直手臂，全然忘记身边还有一个更适合掌镜的人，顾沨略带无奈从她手上拿过手机，轻而易举地就将两个人和身后露出半边头的太阳一同圈进屏幕。

他轻声倒数：三、二、一……

咔。

瞬间被留驻成为永恒。

拍完这张照片，程千雨把手机揣进兜里，专心地用眼睛记录这场壮观的日出。

太阳慢慢升高，橙色云海颜色越来越浓。

余光里身边的一对小情侣已经开始接吻，顾沨安静地站在她半臂远的位置，程千雨有几分隐秘又难言的失落。

二人又站了十来分钟，小情侣手拉着手从他们面前离开。

太阳升到不用抬头就能看到的高度，璀璨的朝霞缓缓淡去。

程千雨的手垂在身侧。

顾沨无声挪动脚步。

直到小指忽然被握住，她身形一顿，随后五根手指间挤入另一人的手指，再被紧紧攥住。

她抬头看他。

顾沨嘴角微抿，话音低沉：“又要拒绝我吗？”

宛若一只眼眶湿润的小狗。

程千雨看了他很久，眼中情绪晦暗不明。

顾沨悲壮地想，不会真的要拒绝我吧。

良久，顾沨感觉过完了一辈子。

紧张到快要出汗的手同样被人轻轻回握。

他瞬间放大的瞳孔倒映出程千雨带笑的脸，耳边是柔和的声音，似在鼓励他：“不再说些什么了吗？”

顾沨闭上眼，长呼了一口气，睁开眼时，语气坚定郑重。

“程千雨，我喜欢你。”

像是紧绷的弦终于得到释放，明明一直在呼吸，胸口却仿佛要窒息，直至这一刻猛地灌进一大口空气。

刹那间，程千雨想，哪怕粉身碎骨。

至少这一秒她勇敢抓住幸福了。

那些一次次否定、不敢直视的真心，从未被轻视。

所有的心意，都化作程千雨勇敢接受爱意的盔甲。

她不再因为害怕真心被辜负而装作懵懂迟钝，不再决绝地斩断也许会带来伤害的羁绊，不再即使渴望却踟蹰不敢多靠近一步。

不要再做胆小鬼。

要勇敢去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