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
不记得是学校建立的第多少年。
总之那年的校庆很热闹。
顾沨作为校学生会的主要负责人只觉得烦躁。
他被苏辛安排在音响旁边。
耳朵被震得嗡嗡响。
唯一值得开心的是,他们班的位置在舞台正下方,从他这个方向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自己班。
某个留着乖巧学生头的女生正和旁边的人聊天。
这是他喜欢上程千雨的第十天。
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就是某天几个男生凑在一块,被问到有没有喜欢的人时,顾沨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娃娃头。
不过当时他自然没有说。
苏辛也是后来悄悄问了才知道的。
和朋友在一起的程千雨总是很生动。
她有时捂着嘴笑,有时瞪大了眼睛,有时也会抬头看舞台,看到好看的会鼓掌,跟着大家起哄,看到尴尬的会立刻移开视线。
音响所在的这个位置很黑,刚好挡住了所有人看过来的视线。
只有他看别人。
某人。
校庆表演进行到一半,闲来无事的苏辛走过来找他。
被音响吵到耳朵后硬拉着他往外走了几步。
两人聊了十多分钟。
回去时,原来的位置站了一个人。
黑蒙蒙的,其实什么也看不清。
但顾沨直觉是程千雨。
走近了,果然是她。
似乎兜里装着东西,见他回去,连忙掏出来。
是一瓶小小的益生菌。
“这是班主任买的,让我给你送过来。”黑暗中,顾沨看不清程千雨的表情,可听得出她在笑。
顾沨接过,说了声谢谢。
正好此时安静了几分钟的音响再次喧闹起来。
程千雨只隐约听到声音,却听不清字眼,她也不由得放大声音,“你说什么?!”
顾沨也大声说:“我说,谢-谢-”
“不!用!谢!”
喊了几声,程千雨嗓子有些哑了,她本来就聊了一晚上,嗓子开始闹不舒服。
这边的灯亮了些,音响的音量却像是越来越大,一直盯着程千雨的顾沨只看到她张口,但一个字也没听到。
他于是往前迈了一步,站在程千雨面前,一抬头就能碰到的距离。
程千雨比他低了一个头。
他弯下腰,耳朵凑近程千雨嘴边。
程千雨像是被这动作惊住了,过了几秒才说:“班主任……”
内容是什么他并不在意,只感受到程千雨说话时的气息喷洒在他耳根,轻轻柔柔的,似一阵和缓的春风。
音响里传出躁动的鼓点。
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他反而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以一种无法抑制的频率激烈跳动。
砰、砰、砰……
从首都回来的前一天,顾沨专门去逛了逛,又咨询了总公司一起共事了一个月的本地人。
那人打趣他是不是给对象买礼物,是的话那他可有特别推荐。
顾沨笑了笑,没有否认。
买好东西,已经到了晚上,顾沨提着大包小包直接回了临时宿舍。
他懒得弄吃的,洗完澡就躺床上,睡了一个多月来最好的一觉。
回来那天是元旦,从机场出来街上洋溢着热闹的气氛。
顾沨将行李放进后备箱,坐进驾驶座。
直到此时他也没有完全想清楚到底要如何,上次气冲冲地决定“算了”,实际上第二天就后悔了。
然而程千雨拒绝的姿态太果断,他无法忽略她的想法。
顾沨不由得思考起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差劲以至于追人追了几个月还被毫不留情地否定。
喜欢一个人总是会变得自卑。
无论男女。
车子在市内开始拥堵,一个漫长的红绿灯空隙,顾沨看了眼手机。
程千雨难得的发了朋友圈。
是一小段视频。
三四只纤细的手举着透明玻璃杯共同对着漆黑的夜空,“咣”地一声碰在一起。
“新年快乐!”
几道重叠的声音里,顾沨瞬间捕捉到独属于程千雨的那道声线。
有点哑,瓮瓮的,像是感冒了。
晚上十点,他到家了。
下午上飞机前他特地约了家政阿姨,因此家里倒也不脏不乱。
只是莫名有点空。
他后来又看了好几遍那个视频。
里面显然有一个男性的声音。
没名没份、不清不楚的醋。
谁吃谁是蠢蛋。
凌晨两点。
顾沨承认自己是蠢蛋。
他不喝酒,也不喜欢抽烟。
连消解的方式都没有。
只能把已经打扫过一次的房间打扫第二次。
凌晨三点。
他从床上翻身坐起。
所以,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程千雨对此一无所知。
零点一到,顾沨给她发了句新年快乐。
这种消息程千雨向来积极回复:新年快乐。
顾沨没有再发消息了。
程千雨偶尔也会想,自己那晚是不是太无情了。
明明他们这几个月相处得还算融洽。
万一顾沨当时并没有计划跟她表白,那他们现在的关系连朋友都谈不上了。
可是,她心知肚明。
顾沨那天是打算表白的。
她不想让彼此更尴尬。
干脆就停在这里。
算了。
幸好她没有心动。
那停在这里就很好。
第二天顾沨醒来将近十点。
他约了熟悉的tony老师理发,去首都一个多月,他压根没有时间倒饬自己,以往每天都打理的发型像个鸡窝。
花了一个多小时,顾沨改头换面地走出理发店。
到咖啡店时正好十二点,孙雪拎着一盒小蛋糕走出店,正撞上提着四五个箱子的顾沨。
“不好意……沨哥?”孙雪一脸惊讶。
顾沨点点头,在一大堆箱子里单拿出来一个,“首都特产,你带回去尝尝。”
说完便推开了店门走进去。
店里有四五桌客人,程千雨正掀开后厨的帘子走出来。
看见来人,她也有些讶异,“你怎么来了?”
顾沨先把箱子全放在前台的桌下,“昨天刚回来,给你们带了些东西。”
程千雨注意到他手上还有一个袋子,顾沨打开后,拿出一个保温壶。
“昨天听你视频里的声音像是感冒了,给你煮了点冰糖雪梨水。”
店里一般不做这些,程千雨也懒得去买梨。
有那么几秒钟,程千雨很难去用语言去描述她的内心。
有人会为一碗白粥感动。
有人会为一份真心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