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盛意,在人们所谓最好的年华里,我遇见了此生唯一的圣月。此后,我的感情都远跨重洋遥寄于她身。
1
我的名字是赫迪,无姓。
我生于祂家族,曾名白栩·诺里斯卡。
2
我出生的那年,是罪恶的开始。
众所周知,国际上禁止一切有关克隆人方面的研究。
而父亲,
不!他不配称为我的父亲!!!
谨让我以他的名字——白致·诺里斯卡称呼。
白致身为祂家族元祂的掌权人,在我出生的那年,以权谋私,秘密开启克隆人研究。
参与这项研究的都是他精挑细选的人员,其中不乏常年在实验室做研究的高级研究员。
辛露,一个在元祂G实验室工作的高级研究员,她从伊西斯学院硕士毕业后,就被特招到G实验室从事基因方面的研究工作。
在挑选人员时,白致看上了这名工作多年、对于基因方面有着丰富经验、从初级研究员一步步做到高级研究员的辛露。
他约她见面,他开出丰厚的报酬。
在巨大的诱惑下,几乎没有人不会心动。
那不是一笔普通的报酬,是巨额的,是能够让她一辈子都挥霍不完的资产!!!
无一例外,她同那些被白致看上的人一样,都点头同意参与了这项研究。
3
若要讲后来,必须从头开始说这段故事。
要怎么讲他们的故事?
我是指白致和我的母亲的故事。
那么在此之前,就要介绍一下他们的身世。
前面已经说了白致的身份,那我再补充一点。
在祂家族里,在诺里斯卡姓人眼中,白致学历高、样貌好,又很有经商头脑,在还未当上元祂掌权人的时候,就在元祂占领国际基因缺陷治疗方面的医药市场中,发挥重大作用。
所以,在挑选元祂新任掌权人时,他毫无疑问,没有竞争对手,直接走上了这个这个至高的权位。
他是个十足的疯子,与现在的我参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而我的妈妈,她的名字是银灵。
祂家族六大姓氏,诺里斯卡、帕比斯、卡特、兰曼多、捷宁、灵。
妈妈虽姓灵,是祂家族的人,但她所在的灵姓分支,早已败落,她生来什么都没有,只空有这个姓氏。
妈妈的家在塔兰,靠海,世代以捕鱼为生。
不过,厄运总挑苦命人下手。
一次风暴,妈妈的父母就没能再从海上回来。
家庭的重担一下子就落在妈妈身上。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妈妈还有个小她五岁的弟弟。
妈妈了辍学,学着她父母的样子,先是帮别人修补渔网,后来攒够钱买了条船,下海捕鱼。
她担起姐姐的身份,供养着她世上唯一的亲人。
4
白致和银灵是在偶然间认识的。
那时白致路过塔兰,因为罗伦斯区是中部地区,不靠海,很少能吃到海鲜。
而塔兰隶属帕莫萨兰自由主事区,由海祂管理,是一个沿海城市。
白致很自然的喜欢上了塔兰的海鲜。
他停留在塔兰的日子里,日日海鲜不断。
偶有一天,他突然对出海感兴趣。
于是溜达到海边,向一艘归航的船的船主提出要求,让她带他出海。
白致出手就是大手笔,几乎没人会拒绝。
所以,那艘船的主人,银灵,同意了。
出海的几个小时里,白致体验到了从所未有的感觉。
很新鲜!
而后他只要一有空闲时间,都会跑来塔兰找银灵一同出海。
当次数渐多,二人逐渐熟稔,或许处于新鲜感中,白致向银灵告白了。
鲜少处世的少女怎能拒绝这样热切的心?
况且白致样貌、家室都好。
所以顺理成章的,他们在一起了。
银灵模样俊俏,带着少女的羞涩,扭捏的、真挚的回应男人的爱。
她半推半就,她像是发现了什么美好神秘的事。
她与他坠入爱河。
热血上头,白致不顾家里劝阻,不经思考,和银灵成婚了。
日日,他们相伴左右。
夜夜,他们难舍难分。
不久,银灵就怀上了他们的孩子。
5
对于当年的白致和妈妈来说,我的出生是一大幸事。
我那双黯蓝的眼睛遗传自白致,与他如出一辙。
白致很喜欢我,给我取名白栩,妈妈按照灵姓惯例,给予我又名赫迪。
对于我的姓氏,他们有过讨论,后来,妈妈觉得跟着白致姓诺里斯卡,我的地位就会高些,会被家族重视,最终放弃了让我姓灵的想法。
所以,我叫白栩·诺里斯卡。
于是,我承载着两个人的希望,按照他们期望的样子成长着。
在最初的记忆里,白致是一个严厉稳重、很负责任的父亲。
他会抽出时间陪我玩耍,亲自教育我,无论他再忙。
“小栩,今天的功课做得这么样?”
记忆里,白致笑得很慈祥,毕竟此刻他拿到的是慈爱严厉的父亲角色卡。
“爸爸,你布置的试卷太难了!我不会!”幼小的白栩表达着他的不满。
“有什么难的!爸爸教你!保证把你教会!”白致摸摸白栩的头,搬来一把椅子坐在他旁边。
白致是这样的。
对感兴趣的东西格外上心,包括此时的我,也是白栩。
6
妈妈则是在家庭中扮演一个温柔知性的母亲角色。
记忆中,妈妈很喜欢盘发,偶有几缕头发落下来,显得她更加温和。
妈妈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天上的月亮,两个小酒窝明显,尤为可爱。
“妈妈,这是什么?”
记忆里年幼的赫迪曾指着妈妈的酒窝问她。
“这个叫酒窝。”妈妈把他抱在怀里说。
“那为什么我没有?”他眨了眨眼睛,不解的问。
他不满的开口:“妈妈,为什么你有我没有?”
他双手搂住妈妈的脖子,“妈妈,我也想要酒窝。”
妈妈轻拍他的背:“赫迪,不是每个人都会有酒窝的,关于你有没有酒窝的这件事,妈妈也不能决定呢。”
妈妈惋惜的说:“要是赫迪有个酒窝,肯定显得更可爱!”
对啊!
为什么啊?
要是他有个酒窝就好了。
真是可惜的事情。
赫迪大部分遗传了白致身上的特征,全身上下,居然没有一处和妈妈相似的点。
甚至,没有一颗痣与妈妈相同。
“妈妈,我现在也很可爱的!”
7
但。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是妈妈苗条的身材逐渐臃肿,是白致看向妈妈的眼光不再带有爱意,是二人的婚姻开始出现了裂隙……
但我不知道。
他们待我始终如初。
明明是很悲伤的故事,我却找不到任何一点伪装的痕迹。
或许是白致演得太真了。
我看不出来。
我仍旧按部就班地,如他们曾经期望的那样,像往常一样,上学,放学。
我什么都不知道。
白致明明承诺过妈妈,要让她一辈子幸福。
是她的一辈子太短了吗?
止有三年吗?
婚后不到三年,白致就厌弃了。
爱是谎言,能让一个妙龄女孩心甘情愿为一个见面不多的男子走进婚姻。
爱是骗局,能让一个正当年华的女子心甘情愿为一个满口谎言的男人生下孩子。
我写不出,我形容不出。
她一定很失望吧。
妈妈不是没想过离开,可她无权无势,面对这样一个在权利高点的白致,她没有办法。
白致恶心至极!
他不爱她,但他就要把她捆绑在自己身边。
所以……爱是什么?
假惺惺的“我都是为你好”吗?
8
白致顶着他那文质彬彬的脸,干尽世上最恶心的事情。
他违背国际法律,秘密研究克隆人技术。
他实验着。
一两年不算漫长,但足够让他移情别爱。
不知是什么,或许是辛露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又许是那颗懂他的心,亦或是……恰到好处的身材……
说不清是谁先开始的,结果是白致悄悄的和辛露在一起了。
反正不是辛露坚持的爱情。
呵!
我只知道这叫出轨。
是偷腥的丈夫和不要脸的小三。
白日,他们兢兢业业研究着什么基因、什么序列。
夜晚,他们描摹着对方的样貌,一句句恶心的告白频出。
白致爱她比妈妈更好的样貌身材,辛露爱他雄厚耀眼的家室。
尽管后来辛露解释过,但我坚信这是真实。
从我出生再过九年,他们始终保持着这段不正当的关系。
可怜的妈妈被瞒着,相信着白致只是工作太忙。
那年妈妈的生日,白致“忙得都回不来”。
柔弱而强大的她原谅着,她说她是被祂神赐福过的人,一定会幸福。
祂神没有赐福她。
那天,辛露为白致生下了一个儿子。
9
事情败露于我15岁的那年。
可笑的,是因为辛露的宝贝儿子要上学了。
请记住这个名字,北邢·诺里斯卡。
听说,这是白致千里迢迢跑到祂神的燚庭去求来的名字,他为他、辛露和北邢求着健康幸福。
那妈妈呢?我呢?
我们是什么?
按规定,上户口时,孩子的姓氏如果与祂家族六大姓氏有关,需该姓氏的父亲/母亲带上相关身份证明材料,亲自前往公安机关办理。
毕竟是祂家族,想要给孩子诺里斯卡这个姓氏,需取得家族同意。
在北邢6岁以前,白致一直没有给他上户口。
可能是他也知道羞耻吧?
但再拖下去已经不行了。
辛露是个很精明的人,北邢是她的一步登天的工具,她宁愿委屈些,也要为孩子换得诺里斯卡这个姓氏。
她没向白致开口,也没去求其他人,她只是带着北邢直接来到我家,来到妈妈面前跪下。
她说,希望妈妈同意让北邢上诺里斯卡姓氏。
她说,她愿意北邢上在白致和妈妈名下。
她说,她有错,但孩子是无辜的。
那天,我不在。
后面怎么样我不得而知。
再后来,是妈妈领着北邢到我面前,说他是我的弟弟,要我叫他弟弟。
10
我不喜欢这个突然来到家里的弟弟。
自从他来到我家后,妈妈总是在夜中偷偷哭。
是我偷偷发现的。
都是骗子,只骗了妈妈和我。
上完户口没到一个月,辛露也住了进来。堂而皇之的,耀武扬威的,挑战着妈妈作为女主人的主权。
辛露不敢对我做什么,毕竟私生子怎么比得过名正言顺孩子呢?
对,妈妈没有同意辛露那荒诞的要求。
她闹,她哭,她什么办法都试过了。
白致最后还是取得了家族的同意,给北邢得到了诺里斯卡的姓氏。
妈妈想离开,但白致必定不会让她带走我。
她很伟大。
那为什么说孩子是妈妈最大的软肋呢?
她为了我,留下了。
如果有机会,我希望她离开,离开这摊泥沼。
这样,
一切就不会走到后来的绝境。
11
“阿赫,妈妈只有你和舅舅了。”
回忆中,15岁的那年,总是妈妈带泪的眼睛。
“妈,他们是谁?”我问过。
“他们不重要。”妈妈摇摇头。
“阿赫,你一定要好好学习,离开这里。”
为什么?
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妈,只要你在这,我就不会离开。”
15岁的少年还是太天真。
她不说话了,她只是用留恋的眼神看着他。
【银灵手记】
我快要撑不住了。
我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
比起我和阿赫,他们反倒更像一家人。
小浩不知道我的事,我只希望能够多瞒他一段时间。
让我再给他们留多一点东西吧!
12
“姐?你来啦!”看见妈妈的舅舅很兴奋。
“一段时间不见,阿赫长得这么高啦!”舅舅亲切地抱了抱我。
妈妈一如以往的说:“小浩,想你了,就来看看。”
……
“阿赫,你先在舅舅家等一下,我去处理一些事情。”
“好。”
离别来得太快,他竟没有觉察她眼中的不舍与留恋。
我恨他没有看到!
29岁的赫迪怨恨15岁的白栩。
“姐,这就走了?”舅舅在后面喊。
“没有!”妈妈温柔的朝着舅舅的方向。
好像有沙子飞进了眼里,银灵揉了揉眼睛。
“我出去一下,阿赫就先留在你这!”
“好哩!姐,你就放心吧!”
银灵点点头,尽管没人发现。
“那我走了!”
【银灵手记】
我真的真的坚持不住了!
我从没有那么渴望死亡!
让我带着这个身份去死,阿赫仍名正言顺,我给小浩留的钱也能够到他的手。
真好,我可以去死了。
13
白栩从白天等到黑夜,太阳高悬到银月升起。
他始终不见他那温柔的妈妈。
电话打不通,他的心被揪起来了。
舅舅安慰他,妈妈或许有重要的事要做,让他安心待在他家过夜。
夜正浓时,他睡得正深,却总听见耳边有隐隐约约,呜呜的哭声。
他不觉。
梦中曾有一刻,他感觉他的心脏被洞开。
没有痛楚,没有任何后续,就是无厘头的奇怪。
临近黎明,一通电话惊醒了他。
来电人显示是白致,电话接通,却是北邢的声音。
“哥,你快回来!你妈妈……”
“北邢,你看到我的手机了吗?”白致平静的声音清晰的传来。
白栩感觉头脑嗡地被人用力砸了一棍,血液不按既定路线走,逆行着朝向流动。
他不敢说话。
“没……没……有……”北邢结结巴巴的说。
电话被挂断,他什么都不清楚。
妈妈怎么了?
直觉告诉他,妈妈肯定出事了!
他联想到昨晚莫名其妙的感觉,有种不好的预想出现。
他不敢打回去。
14
舅舅没醒,他不告而别。
他在网上买票的时候,发现自己名下账户的钱财都被冻结了。
他尝试用妈妈的亲密付,却显示账户不存在。
身上的现金太少,不够最便宜的火车车票。
走投无路之际,白栩误入海祂,当年还是血狼政权的时候,血狼毒品交易现场。
帕莫萨兰区是禁毒的,旧时的血狼总是铤而走险去贩毒。
怪他运气不好。
希望没能像小说写的那样奇迹般降临。
血狼的人不管他是谁,把他身上的东西都搜刮了个遍,然后把他带到闭锋谷,像往常他们处理人一样,将他打晕丢在那里,扬尘远去。
15
当我再次醒来时,我听见周围是狼群起起伏伏的嚎叫。
黑夜浓重,时运不好,看不见月亮。
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被刮收走了,伴身的只有随身的衣物。
我判断着地形,选择一个方向走着。
没走几步都能踩到几根白骨——在这里死去的人数不胜数,血狼的人不会在意。
我开始有了对死亡本能的恐惧,我害怕我会同这些白骨的主人们一样死在这里。
我还不能死,妈妈还在等我。
我必须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16
身边的狼已经发现了我,我狂奔着。
此起彼伏的狼嚎近近远远,我想,我大概是要死了。
17
我还是幸运的吧?
突然下了暴雨,狼群不再选择追我了。
不过,我全身都湿透了。
18
太阳高悬,是祂神来了吗?
我是要死了吗?
我无助的跪在地上,祈祷着,“Vime zju hiilu wopanuo,zooranxing vime*pa meer.(祂将临于世,赐福祂的信徒。)”
请你保佑我妈妈吧!让她平平安安的!
19
那是噩梦般的日子,我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让我忤逆作为人的资格,下贱地成做畜生。
我只要活下来!
20
我打劫了一个男孩。
他看上去和我一样年纪。
与他一样鲜亮的年纪,而我在干什么?
不!我们不同!
他是人,而我已经不能被称为人。
我用刀威胁着男孩,让他买一张最近最快的、前往罗伦斯的票。
男孩颤颤巍巍的表示罗伦斯被元祂封锁了。
一定出事了!
“那就买一张前往浮岁的票!”
别无办法,我只能前往离罗伦斯最近的浮岁市。
21
没想到,那男孩也是祂家族的。
还是海祂的人。
该死!
我被血狼的人追杀着。
我不得已在每个站台随意换乘,慢慢靠近着罗伦斯。
然后,当列车来到奚宁市的时候,我被列车员发现了,不得已离站。
我已经肮脏得不像人。
为什么追着我不放?
我只是迫不得已!
但血狼的人不会听这些,他们肯定要我死!
躲躲藏藏,我跑进了奚宁的剧院。
然后,在我此生最狼狈落魄的时候,我只顾着躲躲藏藏的时候,我遇见了圣月。
23
包厢一别后,血狼的人循着蛛丝马迹找来,我迫不得已转移征地。
我藏在街边的垃圾桶里,弄得满身污垢。
只有临近夜晚的时候才跑出来游荡。
24
“妈妈,你看这个哥哥好可怜啊!”圣月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那时我试图从垃圾桶中翻找出能吃的东西,但很可惜,我只找到半条已经腐烂的鱼,上面爬满了白色的蛆。
能活着就行。
我准备闭着眼吃下这团恶心的东西。
“哥哥,这个不能吃的!”
她挣脱了艾羽的手,不管不顾地阻拦我。
“诶!圣月!”艾羽追过来,眼中满是担心。
我知道,在艾羽眼中,我像个危险物,威胁着她女儿的安全。
毕竟谁都不知道,街边的流浪汉会为了什么对行人动手。
那时的奚宁流浪汉袭击事件层出不穷,艾羽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看着她那双缇绿的眼睛,我认出了她。
可她不记得我。
“哥哥,你吃这个吧!这是我和妈妈刚买的面包。”她满脸关切地把面包袋子递给我。
我终是丢掉了那团恶心的玩意,接下了来自圣月的善意。
艾羽见状,立即冲上前把她抱走。
我记不清面包的味道了,但它一定是那通电话后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她叫圣月,嗯,我记住了。
我在心灵默默许下,倘若我未来发迹了,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助她。
25
她们离开后没到十五分钟,她们又回来了。
这次不是她们两个人,她们身后还跟着五个高大的男人。
果然!
也是来抓我的!
我不该轻易放心的,我太软弱了!这段时间的折磨竟让我还能心软,我是个废物!
我默默捡起垃圾桶里,被人丢弃的生锈剪刀,在心里盘算着,如果他们冲过来想要抓我,我就去抓圣月,用她威胁他们,说不准还能诈到一笔钱,够我回罗伦斯。
两个男人像我走过来,我攥紧了手里的剪刀。
但他们只是在离我不远处放下几个袋子。
她的声音响起,“哥哥,这是我和妈妈刚买的食物,都给你!你不要再捡垃圾桶里的东西吃了!”
月当空,淡淡的月光混着微黄的灯光落在我们身上。
她是如此的纯洁无瑕,我是如此的肮脏不堪。
缇绿的宝石尽是清澈,内里的温柔与艾羽如出一辙。
她的眼中是怜惜,悲悯。
她是神。
神圣的月亮升起,倒映她的光芒落泥沼。
26
几日后,血狼的人还是锲而不舍地寻找着我。
我正躲在小巷里盘算着怎么离开奚宁。
“哥哥,我又来了。”圣月神奇般的出现在我附近,身边没有任何人陪同。
这几日,艾羽的保镖总定时过来给我一些东西,有吃的、喝的,还有几套全新的、干净的衣服。
但她没再出现。
圣月艰难地把手上的一大袋东西放到我面前,“哥哥,我来了。”
我不知该做什么回应,我点点头。
她看到我的反应,开心地笑了。
她从那一大袋东西里那出一支巧克力,拆开,递给我。
“哥哥,你尝尝这个,我最喜欢吃的巧克力。”
巧克力出人意料的带点苦味,但是甜丝丝的,味道还可以。
“怎么样?”她期待地看着我。
“好吃。”我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说给她听。
她一脸惊喜:“哥哥你终于说话了!”
她蹦着抱了抱我,惋惜地说:“哥哥你怎么会在这呢?”
我不敢回抱她。
我实在太脏了,连拥抱都觉得会玷污她。
神入人间,施予我。
长久的静默着,我不知该说什么。
“哥哥,你之前不还是演员吗?怎么流落在这了?”
原来她认出了他,难怪她会选择靠近他。
“你怎么认出的我?”
剧场那天他也就露了两只眼睛,垃圾桶那时,他浑身污垢。
“嗯……”她歪着脑袋想了想。
“应该是哥哥的眼睛太好看了,所以我一下就认出了。”
这样么?
我垂下眼。
“哥哥,你是不是很缺钱啊?”她说。
我看着她,轻轻的,几乎微不可查的说:“嗯。”
我看着她缇绿色的眼眸说:“我很缺钱。”
“这样啊?”
她的脸上是悲戚吗?
她还那么小,她懂得什么?
只见,她默默摘下她戴着的项链,又解下了头绳。
她郑重的交给我,“哥哥,这些都是蓝宝石做的,你拿去换点钱吧。”
像如获至宝般,我接下。
她又说:“哥哥,我是偷跑出来的。”
“我知道,”我说,“你快回去吧!别让你妈妈担心。”
她奋力地摇摇头,“哥哥,我要回国了。我和妈妈只是来旅游的。”
这样吗?
大脑突然空白了一瞬,我突然有个自私的想法,我不想她走。
那真的……
好可惜。
当时的我只是默了默,就开口说:“回去吧。以后不要这样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是坏人怎么办?”
对,我也是坏人。
“哥哥,你不是坏人。”她坚定的说。
“万一你以后遇到坏人怎么办?”他耐心地劝道,“以后不要对陌生人发善心了。”
“嗯嗯,我知道了。”她点点头。
“回去吧!你妈妈该担心了。”他把温柔用在了她身上。
“那,哥哥再见!”她挥着手向他告别。
他的手作驱赶模样,补上第一次未说出口的道别,“再见。”
这次,也许真的是再也不见了。
27
我把她给我的蓝宝石项链卖了,贱卖了。
私心让我独独留下了那枚蓝宝石发绳——蓝蓝的,在光下闪闪发光着,像她一样。
飞机、列车坐不了,我只能选择班车。
长长的路程,走不尽的过去。如若旅程到头,白栩的青春在此死去。
阳光迷了眼,久晕的黑暗铺天盖地袭来。久违的平静在此刻来临,车辆平平的行驶着。
回去究竟会面临什么,我不得而知。
过去几个月的经历像大梦一场……
真希望是大梦一场……
干净的白栩死了。
那个纯真的白栩死了。
白栩死在接到电话的那一天,因为他的愚蠢死的。
28
没有人承认白栩。
没有人记得白栩。
没有人会爱白栩。
我没想到,曾经的家居然回不去了。
不是被鸠占鹊巢了,而是房子真的没有了。
像白栩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关于他的痕迹我找不到一点。
如果白栩死了,那我又是谁?
我……是谁?
赫迪吗?
我又要开始流浪了吗?
妈妈她究竟在哪?
我求祂神,求你保她平平安安!
我此生还未向祂神求过任何,此刻,这是我唯一的所求。
29
后面,我遇到了罗蒂。
罗蒂·卡特,今年十八岁,按家族关系来说,我应该叫他表哥。
可我不确定能不能说出口……
是他先开的口:“白栩?你没死?”
他记得我吗?
那我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对吗?
罗蒂把带我回了他罗伦斯的家。
他是孤儿,双亲死于血狼政权暴乱中,他从小由家族抚养长大,我们家之前也帮助过他,我们还算熟悉。
他告诉我,白致与银灵起了争执,白致在愤怒之下枪杀了银灵。
对,我没听错。
白致杀了我的妈妈。
白致……杀了我的妈妈。
白致杀了……我的……妈妈。
尽管我早有猜测,最坏的结局我有预想过。
要不然,妈妈怎么会不找我呢?
但真实听到这个噩耗,像死神的宣判般,一锤定音。
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真真切切的脑中全是迷茫,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只是看着罗蒂,没有什么表情。
心跳渐快,一声,一声,咚!咚!咚!
我感觉有人扼住了我的喉咙,为什么我呼吸不上空气?
罗蒂怎么虚化了?所视之处边缘逐渐变黑。
“你怎么了?”罗蒂惊呼。
后面说什么我都听不到了。
我的世界一片黑暗,我又有什么理由活在世界上呢?
我想着,那我就此死去好了。
我死了,
就好了。
30
我梦见了很多人。
“阿赫怎么还不起床啊?”
是妈妈吗?
“阿赫?阿赫?……该起来上学了。”
好啊!妈妈……你等等我,我这就起来。
“阿赫还在睡觉呢!让他再睡会。”
妈妈,我不睡了!我不睡了……
“阿赫,要好好活着啊!”
妈妈,妈妈!对……
“阿赫和舅舅,是妈妈留在世界上唯二的东西。”
我……该怎么办?
“阿赫要替妈妈活下去!”
我……我想自私的放弃你给我的生命。
妈妈,你会难过吧?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我怎么等不到你了?
“小赫?……小赫?”
有人推搡着我,我迷离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舅舅关切的目光。
舅舅眼睛哭得红肿,看见我像看见宝藏般,他紧紧攥着我的手。
“小赫,你怎么样?告诉舅舅。”
他抓住我的手,不愿放手。
我突然想起,我的妈妈,也是舅舅的姐姐,舅舅最亲的亲人。
他怎能不难过呢?
我们都失去了最亲的亲人啊!
我看着舅舅,无言地,泪就这么滴下来。
“小赫别哭。”舅舅慌不迭地捏着我的脸,替我拭去泪。
“小赫别哭!你还有舅舅!”
我默默地点点头。
舅舅把我紧紧搂着,“舅舅养你!”
不像是对我说的,语气坚定地像曾经和妈妈说话的那样。
31
罗蒂开车送我和舅舅回塔兰。
“白致杀了……”罗蒂顿了一下后,“她后,接受不了,当即跳楼自杀了。”
他死就能换妈妈活过来吗?
不能!
他的罪孽深重,祂神不容!
不是说祂神赐福祂的信徒吗?妈妈出事的时候祂在哪!
我无用地埋怨着一切。
无用的神不配得到我的信奉!
我再也不要信祂神!
舅舅紧紧抓着我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他们死时,突如其来一场大火把那栋房子烧了,什么都没留下。这些是家族里面调监控看见的。法医从现场检出一具成年男尸,一具成年女尸,符合白致和她。”
“那我呢?”
“塔兰那边监控也调取了,确认你死在了闭锋谷。因为这是一桩丑闻,罗伦斯封锁三天,你们的一切都被家族经手抹去了。”
“那她呢?”我问。
为什么那么好的妈妈,有关她的一切被抹去?
罪恶源头她还在呢?
“谁?”
“辛露。”我吐出这个恶心的名字。
“在白致的遗书里,交代你与辛露母子平分他的私有财产,但因为你死了,所以他的资产全权落入辛露母子手中……”
罗蒂不敢说下去了,怕我再受不住进医院。
得亏他在,及时对我进行抢救,撑到医护人员到来,要不然我年纪轻轻就会因为悲伤过度导致的急性呼吸碱中毒死去。
“你如果想要拿回属于你的部分,舅舅可以带你去讨个公道。”舅舅看着我,琥珀色的眼睛溢满悲怆。
不知怎么地,我突然想起了在奚宁见过的,那双缇绿的眼睛。
那双缇绿的眼瞳,清澈而怜悯!
她是神圣的月,是降在我身边的神!
“不用了舅舅。”
我不耻于要白致的遗产。
而且,我们怎么可能要得回呢?
我只有舅舅了,不能让他冒险。
32
“小赫,舅舅给你办一个身份证明,你想叫什么名字?”
舅舅解释道:“你原来的身份肯定用不了了,需要办一个新的身份证明,舅舅到时候就跟工作人员说你原来长在大山里,没得办身份证明,现在想出来打工,就需要一个身份证明。”
我身体里的白栩被肮脏吞噬了,就算我顶着白栩这个名头,我也再不可能是白栩。
这个名字就让它随着我的过去死去吧。
白栩早死了!
就冠以他们认为的死因,他死在了闭锋谷中。
那我还有什么可取的呢?
“妈妈,为什么你不叫我白栩呢?”
记忆总在思量间浮现。
“白栩是爸爸给你取的名字,但是按照妈妈灵姓那边的规矩,需要再给你取个名字,就是除了白栩这个大名外,你还有一个名字。”
“至于妈妈为什么给你取叫赫迪呢……赫呢,妈妈希望你做个显赫的人,能够让自己过上幸福自由的生活,不会被人欺负。迪呢,是你舅舅取的,希望你聪明伶俐,健康无恙。”
回忆总是带着幸福的温情。
“舅舅,就用赫迪这个名字吧。”
舅舅眼中綴着泪花,连连说了几个“好”。
“那姓呢?小赫,你上不了原来的姓氏,或者你可以用灵姓。”
“不用麻烦了,舅舅。”
我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一字一句的强调:“我就叫赫迪,无姓。”
33
后来的后来,我在塔兰救下了被谋害的季航。
季航·帕比斯,他就是当时被我抢劫的少年。
无关紧要的事不用着重提。
19岁,我联合灵家族、帕比斯家族,与罗蒂、季航共同推翻了海祂血狼政权。
此刻,我即海祂新主!
家族会议上,我以14票同意、3票反对、1票弃权的现场投票结果,当选海祂新任掌权人。
罗蒂被我立为海祂第一继承人,季航则是海祂第二继承人。
罗蒂问:“我们的新政权叫什么?”
那时,我们在奚宁的街头上,我们不像成功人士,更像实现梦想的热血少年。
第一个字取“银”。
妈妈,你会为我骄傲吗?
妈妈,我变成这样,你会难过吗?
妈妈,我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那第二个字呢?”
第二个字……
我们正好走过一个小巷,很像当年遇见圣月的地方。
圣月,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呢?
我用手抚了抚我的发,狼尾本就稍长,够绑着当年她送我的蓝宝石发绳。
人总是用片刻的美好原谅过去的苦痛。
我也是庸世俗人。
我突然想见她。
“叫银月吧。”
“好。我去跟那边沟通。”罗蒂应下。
“对了!能帮我查个人吗?”
当时处境不好,卑者自封。我没问她的名字,只知她的母亲叫她圣月,此后一概不知。
“你说。”
“是一个女孩子,叫圣月,她的妈妈应该是个明星。她们都眼睛都是绿色的,不是希国人。”
“你这样说……我想起了艾羽,艾羽的眼睛就是绿色的。”罗蒂想到什么。
“旌国有个恋家族,专做医药的,是元祂的竞争对手。国际明星艾羽嫁到了恋家族,听说她的孩子叫圣月恋,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他心为之一颤。
“有这个女孩的照片吗?”
“没有,都说是国际明星,肯定把她的孩子保护得好好的,如果你想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最快最好的办法就是你自己去旌国亲眼看。”
可以吗?
可以吧?
34
义无反顾的,为了确认是不是她,我坐上了前往旌国恬枫市的飞机。
我想感谢她,如我当初承诺的那样,给予她最大的帮助。
但首先,是要确认是不是她。
飞机落地,我随着人流离开。
出站口,我看到了一个女孩。
绿眼睛,金棕发色,穿着粉色的公主裙。
“卓恋表哥,只有你来接我吗?”声音不似当年稚嫩,模样也成熟了不少。
是她。
“月恋,艾阿姨说她过来会有狗仔,她怕你被拍到。”半大的少年牵着一蹦一跳的女孩。
“那爸爸呢?”女孩用缇绿色的眼睛看着卓恋。
我突然很嫉妒,我嫉妒他能站在他身边。
她是那么的美好,应该无人能够站于她身侧。
“夜叔叔他在忙。”少年耐心地解答着女孩的问题。
“月恋不喜欢我来接你吗?”
女孩抱着粉色的小熊,点点头,灿烂一笑:“没有!月恋最喜欢卓恋表哥啦!只是月恋希望能有更多人来接我!”
卓恋打趣着:“那我和艾瑞斯,你更喜欢谁?”
这次,小女孩歪着脑袋想了很久。
像当年她回答他问题的样子。
他悄悄拿出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
“嗯……”
连开头都一模一样。
“你和艾瑞斯表哥我都一样喜欢!”女孩纠结半天,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是嘛!”卓恋笑个不停。
我已经确定了,那就没必要在这呆下去了。
我目送着他们远去。
35
我执权后,清除血狼政权的残余势力,慢慢清扫帕莫萨兰区的不干净东西。
我想要建设一个美好的帕莫萨兰区,我受过的苦痛,不要再让他人经历了。
我扶持着灵姓族人壮大,让原本不被重视的镜海集团一步步走向国际。
我要做的有很多,我要将我的实力提高,总有一天,我要回到罗伦斯,我要直面辛露,戳穿她的假面。
当年的事情感觉不只是这样,我秘密派人调查着。
我要让真相浮出水面,我要让诺里斯卡姓人看到!
我要为妈妈正名,要让诺里斯卡姓人知晓此名。
闲暇时,我会看着派去旌国的亲信传回来的圣月的近况。
比如她又考了年级第一,又跳级读书了,又偷偷跑去商店买巧克力……
看到这些日常的小事,让我舒心。
思念切切,远隔重洋的关注,她不知晓。
我将此深埋心底,贪慕着遥远的圣月。
她真的像我想象的那样,足够美好,美好到成为我灵魂中不可磨灭的烙印。
我的偏执为她所生,比世界更早,我眼中唯有她的光亮。
圣月,祝你一切安好。
感谢你当初的善心。
如我所说,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我会如同神话里写的大守护者,卡蔓祈一样,静默地守护祂的神。
圣月,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