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红云密布,晦暗得如同凝固的污血,沉甸甸地压在整个世界上空。
下方大地开裂,无数道深渊中奔腾着灼热的岩浆,映照得天地间一片诡谲的暗红。
而在天与地之间,那被岩浆黑烟与血色云层充斥的半空中。
是无数扭曲蠕动的、生长着**肉翼的魔物!
它们嘶吼着,汇聚成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恐怖潮汐。
它们有的形如巨硕的腐烂飞蛾,挥动翅膀时洒下令人作呕的磷粉与粘液。
有的则像是被强行拼接起来的骨骸蝙蝠,关节处刺出森白骨刺,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更有一些仿佛是无定形的暗影凝聚。
它们仅在中央裂开一只硕大的,充满恶意的昏黄眼球,视线所及之处,空气都仿佛被腐蚀!
而在这片魔物狂潮的中心,一道炽烈如阳的身影悍然冲杀!
萧烈紧握着烈阳剑,整个人仿佛化作了赤金色的流星,义无反顾地撞入了那最密集的魔影之中。
剑光狂舞,带着焚尽八荒的决绝!
每一次挥砍都爆发出恐怖的能量。
一头腐烂飞蛾魔刚俯冲而下,便被一道精准掠过的火线削去了硕大的头颅,污血还未喷溅就被高温蒸发。
侧方一只骨骸蝙蝠魔尖叫着试图用骨刺偷袭,却被烈阳剑自中央干脆利落地劈成两半,残骸四下飞散。
更有那无眼的影魔试图从身后包裹而来,萧烈未曾回头,反手一剑横斩,炽热的剑芒便将其拦腰斩断。
那巨大的昏黄眼球瞬间黯淡、碎裂!
魔物的残肢断骸如同下了一场黑色的暴雨,纷纷坠入下方奔腾的岩浆。
顷刻间化为缕缕黑烟,消失无踪。
“二师兄,好……好厉害!”
苏云岫看得心神激荡,忍不住惊呼出声,眼中充满了钦佩与震撼。
凌寒眼睛发亮,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道在魔潮中所向披靡的身影。
眼前的场景与记忆深处的画面骤然重叠——
她想起了曾与萧烈并肩仗剑走天涯,除魔卫道的快意岁月。
更想起了在天外天那绵延无尽的古老长城之上,二人背靠着背,在漫天魔影中浴血厮杀,互相守护的日子。
那股熟悉的战意与热血,仿佛又重新在体内燃烧起来。
“早就听闻,萧烈道友勇武冠绝同代,今日亲眼得见,方知盛名之下无虚士,果真非同凡响!”
东方玄策眼睛闪闪发亮,语气中带着赞叹:
“大丈夫当如是!”
岳峙却没有说话,他只是喃喃低语,声音沉重得几乎化不开:
“这十年……师弟他就是这样独自一人过来的么?”
自从天外天那场惨烈决战,萧烈被血莲魔尊那朵诡异的本命血莲吞噬之后。
岳峙便与魔教教主夙千夜联手一路追杀血莲魔尊,最终将其斩杀于葬魔渊。
他们急切地剖开那朵失去光泽的血莲。
里面却只有被一同吞噬的诸多魔物的残骸,唯独不见萧烈的踪影。
谁也不曾想到。
萧烈竟会在这绝地般的焰莲秘境深处,进行着一场仿佛永无止境的孤独厮杀。
“我先前以命理推演。”
东方玄策目光如电,扫视着这片燃烧的世界。
“隐约窥见这秘境深处蛰伏着一头异域的魔尊。”
“若非魔尊在此,这些魔物绝无可能滋生得如此汹涌可怕。”
苏云岫语说道。
“擒贼先擒王。”
岳峙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冷毅。
“唯有彻底诛灭魔尊,方能对此地魔物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凌寒凝视着那仿佛杀之不尽斩之不绝的魔物狂潮,心中凛冽的杀意如寒冰般蔓延。
在天外天与魔物厮杀了无数岁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怪物对玄穹大陆的侵蚀与破坏,能达到何种可怕的程度。
而她更明白。
一位异域魔尊的真正恐怖之处,绝非仅仅在于其毁天灭地的实力。
在于他们那污染天地、扭曲法则的可怕本质——
他们所能展开的“魔域”,会持续不断地侵蚀世界,将一切生灵扭曲异化为只知道吞噬与毁灭的魔物。
那才是真正根源性的、足以让一个世界彻底沉沦的灾难!
“可是,那魔头究竟藏在哪里呢?”
苏云岫的话音带着一丝焦灼,在这压抑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然而。
她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周遭的景象骤然扭曲、碎裂。
旋即又被另一种极致恐怖的画面所取代!
仿佛有一双无形巨手抹去了燃烧的秘境。
又将一幅染血的新画卷猛地铺展在众人眼前。
这是一个充斥着无边血海的空间。
粘稠、暗红的血液汇聚成浩瀚汪洋,无声地涌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与腐朽交织的气息。
而在这片血海的中央,巍然屹立着一朵巨大到难以想象的红莲。
它的花瓣层层叠叠,每一片都殷红如最深邃的血晶,缓缓开合间,仿佛一颗正在搏动的巨大心脏。
红莲最为巨大的莲台之上,一个身影静静盘坐。
那是一个身着暗红色宽大外袍的中年男人。
他的袍服上绣着诡异扭曲的、如同活物般的黑色纹路。
他的面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五官深刻如同刀劈斧凿,透着一股亘古不变的冰冷。
“是血莲魔尊!”
苏云岫倒吸一口冷气,骇然惊呼出声。
凌寒的瞳孔在看清那身影的瞬间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一股几乎要将她理智焚烧殆尽的滔天杀意,如同火山般自心底轰然爆发!
她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贝齿死死咬住下唇,纤细的手指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就是他!
就是这个魔头,用那朵该死的血莲,吞噬了她的二师兄!
“嗯?是何人在窥伺本尊?!”
莲台之上的血莲魔尊似有所感,那双紧闭的眼睛蓦然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没有眼白,唯有纯粹,深不见底的暗红。
仿佛是两个浓缩的血潭,里面翻涌着最纯粹的恶意与毁灭**。
就在他睁眼的刹那——
轰!
整个无边血海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
先前还在缓缓涌动的血海瞬间彻底凝固,变得如同暗红色的光滑无比的巨大琥珀,死寂得令人窒息。
然而,这死寂只维持了一瞬。
下一刻。
凝固的血海如同挣脱了束缚的洪荒巨兽,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亿万吨血浪疯狂沸腾,冲天而起,仿佛要将这整个空间都彻底掀翻,撕裂!
凌寒眼睛猛地一眯。
任由外界血海滔天,她只是冷冷地,毫无惧意地死死盯住莲台上的魔尊。
目光锐利如冰锥,几乎要穿透这空间的阻隔。
“他……他不会发现我们吧?”
苏云岫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异变吓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放心,他绝无可能发现我等。”
东方玄策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带着一种笃定。
“此乃林烛妹妹构筑的命运狭间,缥缈难寻。”
血莲魔尊那双重瞳血眸警惕万分地扫过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强横无匹的神念如同梳子般来回探查了数次,却终究一无所获。
但他并未因此放松,反而眉头紧锁。
他缓缓抬起苍白的手,五指飞快掐动,指尖萦绕起一丝丝诡异晦涩的黑色魔纹。
“他……他也会卜算推演之术?!”
苏云岫再次惊讶出声。
“异域魔族所处的世界,本身就是一个残酷至极的魔窟。”
岳峙沉声解释道,语气无比凝重。
“它们遵循最原始的丛林法则,互相吞噬、残杀,如同养蛊。”
“最终能从中存活下来,并爬到魔尊之位的,无一不是集残忍、狡诈与实力于一身的可怕存在。”
“它们各自都拥有着难以想象的压箱底本领。”
“会些卜算之道,并不出奇。”
“那……那他能推算到我们的存在吗?”
苏云岫不禁更为担忧。
“绝无可能。”
东方玄策回答得斩钉截铁。
凌寒闻言,下意识地侧目看了东方玄策一眼,将他那份笃定与微微的得意尽收眼底。
然而,不知为何,她心中那份不安,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清晰。
她猛地想起之前大师兄岳峙曾对她说过的话——
当初东方玄策就曾试图推演林烛的命轨,结果非但一无所获,反而遭到了极其严重的反噬。
最后,还是林烛出手救了他。
东方玄策此刻如此信心满满,只是因为此次施法的人是林烛!
果然。
任凭血莲魔尊将卜算魔诀运转到极致,天机依旧混沌一片,如同蒙上了一层他永远无法窥破的浓雾。
那窥视的源头缥缈无踪,根本无从算起。
然而。
那种被注视的感觉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发清晰、冰冷!
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源于灵魂深处的预感在疯狂警示他——
有一尊无法想象、无法理解的恐怖存在,正从某个不可知的高度,漠然地投下目光。
那双“眼睛”,高高在上,超越了他所认知的一切维度。
其中没有丝毫情绪,没有好奇,没有愤怒,甚至没有轻蔑。
只有一种彻头彻尾的、对观察对象本身存在意义的绝对否定。
仿佛他这纵横异域,令无数人颤抖的血莲魔尊。
与脚下血海中翻滚的一个泡沫,路边被随意踩碎的一只虫豸,甚至与那彻底的“无”,都没有任何区别。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视之如蝼蚁”!
这世上,怎会有人、怎会有存在,敢将一个魔尊视为蝼蚁?!
但那股意念就是如此直接,如此残酷地传达了过来,不容置疑!
他恐惧了!
这种冰冷的,将他存在彻底否定的注视,让他回忆起了曾经面对异域魔王沧溟时的战栗。
不,甚至比那更甚!
魔王沧溟的威压是毁灭性的,是充满力量与杀戮**的。
他至少还能理解,还能臣服,还能在恐惧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可此刻这注视是纯粹的“无”。
是仿佛他只要再被多看一瞬,就会被彻底抹除的终极寒意!
逃!
必须立刻逃离!
躲到一个这双“眼睛”绝对无法看到、无法触及的地方!
这个念头如同疯长的毒藤,瞬间缠绕了他全部的意志。
他猛地收诀起身。
磅礴的神念疯狂扫过焰莲秘境的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到一个能让他感到丝毫安全的缝隙。
可无论他的感知探向何处。
那股如影随形的冰冷注视都仿佛早已等在那里,无处不在!
整个秘境,竟无他立锥安身之地!
极致的恐慌中。
一念头猛地窜了出来,带着一丝绝望的微光。
只有一个地方!
或许……
只有那个地方……
“我怎么感觉他好像在害怕?”
苏云岫眨了眨眼,难以置信地低声说道。
那股源自魔尊的恐慌情绪即便隔着一重空间,也清晰可辨。
林欣目光锐利,同样捕捉到了血莲魔尊那不同寻常的躁动与惊惶,接口道:
“他的气息乱了,他要逃!”
凌寒猛地转向身旁。
只见东方玄策与岳峙皆是沉默不语,面色凝重却并无意外之色,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幕。
她心中骤然雪亮——
血莲魔尊这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必然与林烛有关!
大师兄和东方玄策早就知道。
早就知道林烛拥有着足以令一方魔尊望风而逃的、不可思议的威慑力!
可是……为什么?
林烛究竟是什么人?
那个看似只有筑基期的少女,其真身甚至都未亲临此地。
仅凭隔空窥视,竟能让一个渡劫期实力的魔尊恐惧到颤栗欲逃?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凌寒的想象边界。
然而,现实由不得她不信。
血海之上。
那巍峨的血莲与莲台上的魔尊。
竟真如被戳破的泡沫般,在一阵诡异的扭曲后,骤然化为虚无,彻底消失不见!
只留下那一片仍在兀自奔腾咆哮的无边血海。
“他逃了!去了哪里?”苏云岫急道。
“师尊,他应是潜逃到另一处秘境夹缝中了。”林欣判断道。
凌寒目光如电,飞速扫过整个血海空间,却丝毫找不到魔尊遁走的痕迹。
就在这时,周遭景象再度剧变!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瞬间将血海的腥气冲刷得一干二净。
众人骇然发现,他们已置身于一个完全由沸腾岩浆构成的恐怖世界。
上下左右,目之所及尽是缓缓流动或剧烈翻滚的金红色熔岩。
巨大的气泡不断产生、破裂,发出沉闷的轰鸣。
“哇!我们这是掉进火山心眼里了吗?”
苏云岫惊呼,下意识地又想腾空,却发现无处可去。
林欣相对镇定,仔细观察后道:
“师尊,我们恐怕是到了这焰莲秘境最核心的地底深处。”
“你们看那是什么?!”
这一次,连一向沉稳的东方玄策也忍不住失声惊呼,手指颤巍巍地指向正前方。
在那片最为炽热的熔岩中心,赫然矗立着一颗巨蛋!
它通体流转着一种温润而神秘的光泽。
仿佛由最纯净的红玉髓与炽白的火焰共同凝结而成。
蛋壳表面并非光滑,而是覆盖着一层无比繁复、天然生成的古老符文。
这些符文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散发出一种亘古,神圣而又强大无匹的气息。
它静静地屹立在毁灭的熔岩之中,却仿佛是一切火焰的君王,令周遭狂暴的能量都变得驯服。
然而。
数道由浓郁血光构成的巨大锁链状法阵,如同狰狞的枷锁,死死缠绕在蛋壳之上。
试图侵蚀和压制那神圣的光芒。
逃遁至此的血莲魔尊,正痴迷地站在这颗神蛋的下方。
“滚开!离它远点!你这魔头!”
一声暴怒的厉喝从上空传来。
萧烈破开厚重的岩浆层,手中烈阳剑携着万钧之势,悍然劈向魔尊后心!
血莲魔尊头也不回,反手随意一抓,竟以血肉之掌硬生生攥住了燃烧的烈阳剑刃!
魔气一吐,猛地一甩,萧烈连人带剑便被狠狠砸进侧方的岩壁之中,激起漫天岩浆。
“哼,若不是这颗神蛋散逸的能量一直庇护着你,你早就被我捏死千万次了!”
血莲魔尊冷冷说道,目光却未曾离开巨蛋半分。
“呵。”
萧烈从岩壁中挣脱,甩了甩头发,咧嘴露出一个桀骜不驯的笑容。
“若不是它,你早就被我师兄和夙千夜前辈挫骨扬灰于葬魔渊了,还能容你在此猖狂?”
血莲魔尊仿佛没听见他的嘲讽,伸出苍白的手,极度痴迷爱怜地轻抚着巨蛋光滑温热的表面。
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啊……”
“当年。我的本命血莲被岳峙和夙千夜毁灭,逃逸出的莲子,仅仅是因为靠近它……”
“仅仅十年!”
“不仅恢复了全部力量,甚至更胜往昔!”
“可是你看它……”
“你看它啊!”
“它的能量,竟然丝毫没有减弱!”
“多么磅礴……多么完美……”
他的语调骤然拔高,变得尖锐而癫狂:
“若是我能吞噬了它!吞噬了它!!”
他猛地挥舞起双臂,状若疯魔:
“那我将超越魔王!超越所有人!”
“我是古往今来第一魔尊!不!是魔神!唯一的魔神!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声响彻地心,充满了贪婪与无法无天的野望。
“呵!”
萧烈啐出一口血沫,眼中满是鄙夷。
“它救了你,滋养了你,你却只想着怎么吞了它?真是彻头彻尾的魔头!”
“你懂什么!这是融合!是至高无上的合一!”
魔尊挥舞着手臂,语无伦次地嘶吼:
“我中有它,它中有我!永不分离!我们一起,一起成就永恒!对,永恒!”
“呵,真是听得人恶心!”萧烈厌恶至极,再次挥剑猛攻,“我说了,拿开你的脏手!”
两人瞬间在这狭窄的地心空间内再次爆发激战。
恐怖的能量冲击使得熔浆剧烈沸腾,四处飞溅。
“自不量力!”
血莲魔尊被屡次打扰,彻底失去耐心,眸中血光爆闪,猛地一掌印在萧烈胸口。
砰!
一声闷响,萧烈的身体竟当场爆裂开来,化作漫天血沫,飞溅开来!
“二师兄!!”
苏云岫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尖叫。
凌寒和岳峙也瞬间瞪大了眼睛,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然而,未等他们从这惊骇中回过神,四周场景再次扭曲、模糊。
下一刻,所有的炽热与猩红骤然褪去。
他们出现在一片蔚蓝如洗的天空下。
脚下是波光粼粼,一望无际的澄澈水面。
微风和煦,白云悠悠。
一个身着白衣,气质清冷少女正赤着双足,静静地站在水面之上,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就在这时,她面前的空中,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滴殷红的血珠。
那血珠迅速膨胀、拉伸。
最后,竟在眨眼间重塑为人形——
正是刚刚被打得爆碎开来的萧烈!
他有些狼狈地摔在水面上,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胸口:
“唉,小师妹,我又被人打死了!”
他抬起头,望向面前那白衣少女。
那少女有着与凌寒一模一样的容颜,却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没有丝毫光彩。
如同一个精致却无魂的玉偶。
“唉,我说,剑魂啊。”
萧烈对着她喊道,声音在风中传开。
“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应我一下呀?”
可是。
那个长着凌寒模样的剑魂,只是静静地、默然地注视着他。
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也什么都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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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血莲魔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