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执烛照归墟 第18章 林烛的炼器之道

当苏云岫踏入栖梧居洞天。

一眼便望见了刚练剑结束的凌寒，顿时惊得倒抽一口凉气！

“小师妹？！”

她几步抢上前，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担忧：

“你……你这是怎么了？！”

眼前的凌寒，形容憔悴得令人心惊。

原本莹润如玉的脸颊此刻苍白得近乎透明。

眼下是两团浓重如墨的鸦羽阴影。

双唇也失了血色，微微干裂。

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

连那身素净的衣裙都显得空荡了几分。

“是师姐啊……”

凌寒闻声转过头，眼神似乎都有些迟滞，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沙哑。

“进来吧。”

她勉强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容，转身引路，脚步虚浮，仿佛踩在云端。

苏云岫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背影，心头揪紧。

小师妹虽经脉尽毁，仙体根基尚在，平日绝无这般虚弱之态。

这分明是心神耗竭到了极点的模样！

“师姐，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洗点灵果。”

凌寒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气若游丝。

苏云岫心不在焉地在客厅软榻上坐下。

她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案几，瞬间便被一样东西牢牢吸住！

一册装订好的书稿静静躺在那里，封面上是凌寒清隽有力的字迹：

《修仙基础》初稿。

“小师妹！”

苏云岫猛地站起，冲着厨房方向激动地喊道：

“你的书……写出来了？！”

端着果碟走出的凌寒脚步一顿，苍白的耳根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只是刚写完，”她低声道，将果碟放在案几上，“还没来得及检查。”

“我能看看吗？！”

苏云岫迫不及待，眼中闪烁着灼热的光芒。

凌寒轻轻点了点头。

苏云岫如获至宝，立刻拿起书稿，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

凌寒在她对面坐下，双手无意识地交握着，指尖冰凉。

她目光紧紧追随着苏云岫翻动书页的手指，心中忐忑难安。

苏云岫的神情随着阅读的深入而不断变化。

初时是专注。

继而眉头微蹙似在思索。

再然后。

她的眼睛越睁越大，嘴唇微张，脸上写满了惊讶与赞叹！

她时而快速翻页，时而停下来反复咀嚼某段文字，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呼——！”

不知过了多久。

苏云岫终于合上书稿，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她抬起头，望向凌寒的目光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震撼与激赏：

“深入浅出，直指大道本源！”

“小师妹，这……这简直是开蒙启慧、振聋发聩之作！”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如此复杂玄奥之理，竟能用如此平实晓畅的语言道出，令人豁然开朗！”

“你……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一股暖流夹杂着巨大的释然涌上凌寒心头。

让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眼眶微微发热。

能得到师姐如此高的评价，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小师妹，”苏云岫放下书稿，急切地问，“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昨日在璇玑峰，你不是还愁眉苦脸地说一字未落吗？一夜之间竟有如此神速？”

凌寒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从储物镯中取出了林烛昨日给她的两样东西。

轻轻推到苏云岫面前。

“这是……《修仙基础大纲》？”

苏云岫拿起那本薄薄的小册子，看到封面上的字迹，以及林烛的名字。

她疑惑地翻开。

只看了几页目录和那层次分明、逻辑严谨的提纲，整个人便僵住了！

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了凌寒一眼。

随即又飞快地低下头，一页一页仔细翻阅起来，越看越是心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苏云岫看完，再次长叹，语气中充满了叹服。

“有了这如同经脉骨架般清晰无比的大纲，剩下的，不过是填充血肉、梳理脉络罢了！”

“这简直是为著书者铺就了一条通天大道！”

她终于明白凌寒为何能一夜成稿。

凌寒颔首，深以为然。

“那……这个呢？”

苏云岫的目光转向那枚看似普通，实则蕴藏着惊人玄奥的青玉牒。

“师姐，”凌寒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你探入神识，一看便知。”

苏云岫狐疑地看了凌寒一眼，依言将一缕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玉牒之中。

刹那间，凌寒只见苏云岫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击中！

苏云岫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从最初的疑惑迅速转为极致的震惊。

随即双眼失焦，整个人竟直接进入了深沉的入定状态！

凌寒心知这玉牒所载非同小可，立刻收敛心神，默默为苏云岫护法。

整整一个时辰。

书房内寂静无声。

唯有窗外偶尔掠过的灵鹤鸣叫。

苏云岫盘坐在软榻上，周身气息却如同潮汐般起伏不定。

时而如清风拂过阵盘，流转着玄奥的符文光影。

时而如地脉涌动，散发出厚重的土行之力。

时而又有星辰轨迹般的清冷光辉在她眉宇间若隐若现。

一股越来越纯粹，越来越接近天地本源法则的道韵在她身周弥漫开来。

仿佛她整个人正在与某种宏大至理共鸣！

终于，苏云岫缓缓睁开了双眼。

眸中不再是平日的跳脱灵动，而是沉淀下一种洞悉万物运转规律的深邃光芒。

一道精纯的灵光一闪而逝。

苏云岫整个人的气质都仿佛经历了一次洗练，更加凝练通透。

“不可思议……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苏云岫的声音带着一丝震撼过后的沙哑。

她看向那枚青玉牒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林烛……她对天道法则的感悟，竟已高深玄妙到如此境地！”

“我……我堂堂合体期的修为，竟也能从中获得如此深刻的启发，道境精进！”

凌寒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昨夜她沉浸其中，同样感觉识海被不断冲刷、拓展，对“道”的理解有了质的飞跃。

“难怪！难怪小师妹你一夜之间便能写出如此精彩的初稿！”

苏云岫猛地站起，脸上因激动而泛起红晕。

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灵感火花。

“我现在……现在也是思如泉涌！”

“脑子里关于阵法基础的那些框架，忽然间都变得无比清晰！”

“我感觉……我马上就能动笔了！”

她急不可耐地在原地踱了两步，抓起那本《修仙基础初稿》又放下：

“不行！我得立刻回芥尘居！灵感这东西稍纵即逝！”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却在此刻突兀地响起，打断了苏云岫的激动和去意。

凌寒与苏云岫同时一愣，面面相觑，眼中都闪过一丝惊疑。

“是……大师兄来了？”

苏云岫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凌寒心头猛地一跳，一种莫名的紧张感攥住了她。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骤然加速的心跳，起身走向门口。

门扉开启，门外站着的，正是身姿挺拔，神情肃穆的大师兄岳峙。

作为渡劫期的绝顶修士。

岳峙瞬间便洞悉了凌寒与苏云岫身上那细微却显著的变化。

但他脸上神色如常。

凌寒想起前些时日因龙族之事与大师兄起的争执，心头微窘，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欢、欢迎大师兄！快，快请进！”

苏云岫抢着招呼，紧张之下又差点咬了舌头。

“师兄请进。”

凌寒侧身让开通道。

岳峙步履沉稳地踏入客厅。

玄色暗云纹道袍衬得他气势如山岳渊渟。

他的目光扫过，第一时间便落在了案几上那本《修仙基础初稿》和旁边的青玉牒上。

眉头几不可查地微蹙了一下。

待众人落座，客厅内一时陷入微妙的沉默。

岳峙对此恍若未觉。

他从容地从储物镯中取出几枚灵光内蕴的玉牒，轻轻置于案几之上。

“此乃我仙宗、司天门、百花谷、魔教、以及尚食坊等各方势力汇总的调查问卷结果。”

他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凌寒的目光瞬间被那几枚玉牒牢牢吸住，指尖微微发颤。

有了这些来自不同阶层、不同道途的宝贵反馈，她的二稿便有了更坚实的支撑！

岳峙的目光转向凌寒，带着一丝转达的郑重：

“师尊他老人家，已从尚食坊姜老前辈处得知你正在进行的宏业，甚感欣慰。”

“他嘱托于你：

“务必将此书完成，为整个玄穹大陆修仙界奠定万世不易之根基，亦将云霄仙宗之名发扬光大。”

“师尊有令，命我全力配合你所需一切。”

“师尊……他知道了？”

凌寒喃喃低语，心中百感交集。

“不止师尊。”

岳峙的视线并未移开，继续道：

“凌家也已知晓。剑圣前辈亲自传讯于我，询问此事真伪。”

凌寒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紧紧攥成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十年前经脉尽毁后，她便将自己封闭起来，拒见所有凌家人。

尤其无法面对那位对她寄予厚望，身为当世剑圣的父亲。

那份愧疚与自弃，如同沉重的枷锁。

“剑圣前辈，”岳峙的声音清晰而沉稳地传入凌寒耳中，“他……非常高兴。”

凌寒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脆弱：

“他……不失望吗？他的女儿不再执剑，反而握起了笔？”

“剑圣前辈深明大义。”

岳峙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他言道，你所行之事，乃是为后世亿万修仙者立规明矩、定鼎道基！”

“若此书功成，你便是后世所有求道者之启蒙恩师！他以此为荣！”

一股滚烫的热流直冲凌寒的眼眶，凌寒死死咬住下唇，才勉强抑制住翻涌的情绪。

她低下头，掩饰泛红的眼角。

苏云岫感受到她剧烈起伏的情绪，默默挪近。

她伸出手臂揽住凌寒微颤的肩膀，无声地传递着安慰与支持。

岳峙的目光转向苏云岫：

“师妹，师尊对你亦有嘱托。”

苏云岫心头一跳：“啊？”

“师尊问：

“你身为大陆公认的阵法宗师，为何迟迟不见你著书立说，传道授业？”

岳峙的语气带着一丝师长的威严。

“他命我为你开放宗门典藏室及藏经阁所有权限，予你一切所需之助。”

“师兄……”

苏云岫脸上难得地浮现一丝羞赧：

“其实……我已经在写了。”

岳峙眼中掠过一丝真正的诧异。

他深知这个师妹性情跳脱，最不耐案牍之苦，竟已悄然开始著书？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案几上那本《修仙基础大纲》，心中顿时了然。

想必是受小师妹奋笔疾书的影响。

“如此甚好。”

岳峙颔首，便要起身告辞。

“大师兄，请稍等。”

凌寒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岳峙重新坐定：“何事？”

“林烛她……是你同意她去参观炼器堂核心产业的？”凌寒问道。

一旁的苏云岫也竖起了耳朵。

“是。”岳峙神色不变，坦然承认。

“为何？”凌寒追问。

“你可知，她这几日在炼器初阶课上，都说了些什么？”岳峙反问。

凌寒摇头。

林烛在家虽常分享趣事，却极少提及自身言行。

“她只说了两件事。”

岳峙的声音沉凝下来，一字一句道：

“其一：

“炼器之道，至高境界，当为‘以天地为洪炉，以造化为巧工；聚阴阳为炭火，炼万物为精铜’。”

“其二：

“炼器产业若欲兴盛，须定下统一标准流程，形成规模之效。”

他顿了顿，深邃的目光扫过凌寒，最终落在苏云岫身上：

“你二人，可知此二语意味着什么？”

凌寒心中隐约有所触动，却如雾里看花，不甚明晰。

而苏云岫。

身为天工殿殿主的她，眼中已骤然爆发出炽热的光芒，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

岳峙看向苏云岫，语气带着明确的指向：

“师妹，你需早做准备。几日之后，到你轮值授课。那时候，你将与林烛进行交流。”

“这，将是天工殿千载难逢的机遇！亦是你著书立说，奠定地位的最佳时机！”

苏云岫用力点头，眼中燃起熊熊斗志。

岳峙的目光重新回到凌寒身上：

“一旦林烛在炼器堂所言得以实践推行，取得成效。”

“那么丹霞殿便会联合百花谷，为整个大陆的丹道订立标准。”

“并成立专门的丹药机构。”

“小师妹，现在，你可明白了？”

凌寒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她彻底明白了！

林烛那看似随意提到的两件事。

第一句展现了她对炼器之“道”的领悟已臻化境。

第二句则点破了产业发展的核心关键！

一旦云霄仙宗成功主导并制定了炼器、阵法、丹药这三大修真支柱领域的“标准”。

那么仙宗在整个玄穹大陆的地位。

将不再是简单的“第一宗门”。

而是真正的道统核心、规则制定者！

其根基之稳固，将万世不移！

她蓦然想起自己正在撰写的《修仙基础》——

这不正是对修仙启蒙教育、乃至修行理念的“标准”制定吗？

难怪师尊与父亲如此重视，命大师兄倾力相助！

这已非简单的著书立说，而是关乎仙宗万载气运的基石！

想通此节，凌寒心中对林烛那深不可测的来历与能力，更添了几分好奇。

这个在她面前娇俏可人，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少女。

在旁人眼中，究竟是何等惊才绝艳、高深莫测的存在？

“她……”

凌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如此襄助仙宗，所求为何？”

“她别无所求。”

岳峙回答得异常平静。

凌寒心头猛地一窒。

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怒意和心疼涌了上来！

仙宗怎能如此心安理得地接受她倾力付出，却毫无实质回报？！

岳峙敏锐地捕捉到了凌寒眼中翻腾的情绪，平静地补充道：

“我将此事禀报师尊后，师尊有谕：

“与林烛立天道契约，事成之后，仙宗产业收益，按天道契约，分予林烛。”

凌寒一怔。

“天道契约？！”苏云岫失声惊呼。

天道契约，分为两种：

一是人与天道立誓；二是人与人立誓，请天道见证。

无论何种，一旦立下，便受天道法则约束，违逆者必遭天谴！

那并非简单的雷霆之罚，而是更为莫测、缠身至死，生生世世的因果业报！

岳峙看向震惊的苏云岫：

“你亦在此列。”

“若林烛对天工殿有所指点，带来革新，所得收益，天工殿亦需按契约分润。”

苏云岫瞬间转惊为喜！

若天工殿真的能发扬光大，她又怎会吝啬？

“她……何时能回来？”

凌寒轻声问，明知林烛说过三四天，却仍忍不住确认。

“约莫三四日。”岳峙道，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也可能更久。”

凌寒疑惑地看着他。

“吴长老乃炼器痴人，对炼器之道执着近乎疯魔。”

岳峙解释道，显然对宗门人事了如指掌：

“炼器堂上下，此刻怕已将林烛奉若上宾。”

“定会恳请她深入讲解炼器之道，并指导他们制定那‘标准流程’。”

“此等机遇，他们绝不会轻易放人。”

凌寒抿紧了唇，不再言语。

交代完毕，岳峙不再停留，起身告辞。

苏云岫也匆匆辞别。

此时，她脑中灵感火花四溅，急需回去记录整理。

更要为即将到来的可能改变天工殿命运的授课轮值做准备。

她暗下决心，定要抓住这千载良机，让天工殿之名响彻大陆！

送走二人，栖梧居重归寂静。

凌寒独自坐在空荡的客厅里，沉默良久。

终于。

她缓缓掏出那枚温润的青玉牒，指尖划过光滑的表面，打开了林烛的通讯界面。

看着那空白的输入框。

她的手指悬停许久，心中千言万语翻涌。

最终却只是轻轻叹息一声，默默收回了玉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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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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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林烛的炼器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