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弋骑着马在猎场慢行。在他顺手救下不知道第几个“迷路”的官家小姐后,一旁的沈确终于看不下去了。
“我记得你家殿下不也会一点儿骑射功夫吗,怎么没叫她一起来?”
沈确是个实实在在的文官,骑射功夫稀疏,此行就是陪着好兄弟来骑马玩的,甚至连弓都没有装模做样地带一把,只见他悠闲地坐在马上指点江山——
“这些尚书侍郎家的小姐们都知道主动往猎场里面走动走动,你有这英雄救美的功夫,不如拉着你家殿下出来玩玩——你还总抱怨人家待你冷淡,我看你平时不也对她爱答不理的。”
韩弋没吭声,好半晌才哼出一口气,有点儿灰溜溜地说:“她不耐烦我,我何必巴巴儿地凑上去惹她厌烦?”
沈确听了这一席话,当即瞠目结舌,没想到自己这好兄弟乃是个“金玉其表”的水货,遂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头,尝试着理清韩弋这个逻辑:“她不耐烦你,所以你也不去理她,那你打算怎么缓和关系?”
韩弋张了张嘴,答不上来——他也不知道。
沈确一看他这表情就明白了:好家伙,敢情成婚三载,这位爷对自己媳妇抱的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态度,怪不得至今仍旧冰炭不投。
好不容易遇上个自己喜欢的,还恰好门当户对,剩下的阻碍微乎其微,竟然自己还不知道主动出击,难道指望着别人眼瞎心盲地朝他靠拢,这不是做梦吗?
沈确想通这一关窍,明白了这人纯属自讨苦吃,忍不住冷嘲热讽:“哼,我看你这不像娶了个媳妇,倒像是请了个菩萨。要我说你也别在风花雪月上白费功夫了,抓紧立个香案排位才是正经!”
韩弋听了这话,头垂得更低。
沈确当即恨铁不成钢:“我早就告诉你了,既然求一个结果,那就放下你的身段,去死皮赖脸地缠着她啊!那好歹也是个殿下,金枝玉叶的身份,又是个女孩儿,你总这样暗自同她置气,难道还指望着她来哄你不成么?”
韩弋闻言一愣,觉得沈确虽然不着四六,但是常年游走在花街柳巷,哄他那些个红颜知己们的手段总还是靠谱的,顿时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竟真的反思起自己来。
他发现自己确实是这样——因为知道季砚书不喜欢自己,就也不主动去人家跟前儿讨嫌,久而久之,关系自然就远了。
加之他又实在不是个好脾气的,二人每次见面说不上两句话必要不欢而散,长此以往下去,就算他心里再喜欢,人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于是他真诚地回视自己这位“经验丰富”的好兄弟,虚心请教道:“那我该怎么办?”
沈确这辈子难得一见韩弋有求于他,顿时有些飘飘然,不由自主地端出一副授业解惑的派头来。
他骑在马上,煞有介事地分享到:“怎么办?要我说,你这个喜怒无常的毛病第一个要改……”
韩弋瞪了他一眼,半带威胁地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铁弓,他可不是沈确这样的小白脸,身上三脚猫功夫很有一点儿,冲锋陷阵显然是不够看的,但制服沈确这样的货色绝对绰绰有余。
沈确识相地缩了缩脖子,见对方只是开个玩笑,终于正色下来。他抱着手臂想了想,继而说道:“说真的,据我观察,你跟长宁殿下吵架,十次有九次是因为太子,对吧?”
韩弋不说话,朝天翻了个白眼作为这个问题的答案。
“你正经点儿,我说认真的呢。”沈确伸手推了他一把,“你觉得他们两个自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太子要是真有那种心思,殿下肯定向他不向你,所以你就在这作天作地地吃飞醋,我说的对不对?”
韩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什么叫‘要是真有’?他分明就是有!也就季砚书那种瞎了眼的看不出来……”
沈确抱着胳膊冷笑:“现在知道自己干了件蠢事吧。当年死皮赖脸求着你爹去提亲,多少人都劝你都不听。我当时就和你说了,就算你这辈子认定她,那也要循序渐进,好歹先认识认识吧,人家殿下连你是圆是扁都不知道,乐意嫁给你就怪了。”
韩弋也急了:“我怎么没认识啊,那一年,中秋宫宴,皇后娘娘的赏花宴,陛下寿辰,我不都去了?”
沈确一双白眼差点儿翻到天上去:“对,中秋的时候人家殿下坐了一会儿就称病回去了,你为了偶遇人家,愣是在静妃娘娘宫外游荡了两个时辰,人没见到,回来还病了一场。”
“皇后娘娘的赏花宴呢,人家殿下更是干脆就没来。哦对,还有万寿节,那次你倒是说上话了,让我想想你都说了什么蠢话……”
韩弋脸一红,梗着脖子说:“我那是……”
“停,我还没说完呢,你闭嘴。”沈确及时打断了他的辩解,接上自己话茬儿。
“好吧,我们退一万步说,就算殿下的和太子真有点什么——只是假设。她到底还是你名正言顺的妻,你总不能占着这么个天时地利,还要把人推的更远吧。”
他语气缓和了些:“我看殿下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这些年你待她是个什么样,我都看在眼里,她心里总不会一点计较都没有的,你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去服个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这番话韩弋听进去了。他皱着眉看着沈确,不太自信地问:“怎么服软?”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首先得控制你的脾气。”沈确打量着他,“不然一见面就吵,这日子还怎么过?”
韩弋点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然后呢?”
“然后嘛,”沈确拉紧缰绳,示意该往回走了,“就是你对太子的态度,不能太差。”
“为什么?”
沈确“啧”了一声,摇摇头:“你想啊,长宁殿下和太子自小一起在静妃娘娘膝下长大,那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你不就是吃了这不交心的亏了么?但凡你和太子起冲突,无论对错,殿下心里下意识就偏向太子,你和他争就总也是输,还不如省下脾气来,人家说不定对你还有个好印象。”
韩弋听了,又联系起这半年来和太子的几次冲突,觉得十分有理,遂连连点头称是,恨不能将沈确说的这几句话誊抄下来,当作金科玉律,挂在床头日日诵读才好。
正在两人忘乎所以地授业解惑时,身后突然有人喊道:“济明?”
沈确的滔滔不绝戛然而止。两人齐齐回头,看见一身劲装的大皇子朝他们走来。三人方向一致,似乎都要返回营帐。
韩弋只是微微点头,沈确却一个激灵坐直了,恭恭敬敬朝着对方行礼:“请大殿下安。”
盛景仁摆摆手:“沈卿不必多礼。”
三人并排而行,韩弋时不时应付两句盛景仁的问话,心里还在琢磨着沈确的未竟之言,显得有点儿漫不经心。沈确却闲散惯了,在一旁拘谨的难受,打算寻个借口开溜。
忽然,盛景仁话音一顿,朝前面高声喊道:“长宁!”
一旁的两人都是一激灵,纷纷抬眼,只见季砚书刚从帐篷里出来,似乎正要往这边来,都不淡定了。
沈确抓准时机,忙以骑了这么久的马身体不适为由溜了,临走前还不忘对着呆愣在一旁的韩弋挤眉弄眼,口型再三嘱咐:
“缠着她!”
季砚书从太子的帐篷里出来,正好碰见刚从猎场回来的大皇子,以及跟在他身边的韩弋。
她嘴角抽抽,正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盛景仁却已经看见了她,坐在马背上扬鞭高喊了一声:“长宁!”
这一声喊地中气十足,引来了不少人侧目,就连不远处亭子里的女眷们也看了过来,季砚书虽然听不清,但猜也猜得到是在叫自己,只好挂上笑容转身迎上去。
韩弋先行下马,他其实看见季砚书是从太子帐中出来的,心里一堵,刚想说些什么,又想起沈确的教诲,硬是把话咽了回去,一声不响地走了过去。
他难得将头发都绑到了脑后,梳了一个高高的马尾,周围散下几缕碎发,张扬锐利的眉眼一下子全露出来,锋利的有点刺眼,季砚书一时竟没认出来。
直到对方上前握住她的手,责怪侍书为什么不给殿下多加件衣服时,她才反应过来这是谁。嘴角又抽了抽,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向盛景仁行礼:“大皇兄。”
盛景仁也下马,他先是用手肘轻撞了一下韩弋,随后才笑眯眯地对季砚书说:“还是济明疼你,刚在猎场上就说要给你打只兔子做护手。场中不知道有多少偷跑进来的世家小姐,他可看都没看一眼。”
后半句就是纯纯的瞎话了,季砚书但笑不语,就听盛景仁接着说:“既然好不容易出门了,怎么不出来玩,闷在帐篷里有什么好?走,大哥哥带你玩去。”
韩弋见状默默挡在她身前,转身对盛景仁说:“她身子不好,殿下就别难为她了。”
盛景仁笑说:“她是我妹妹,我又怎么能拿她的身体开玩笑。前面都是些女眷,跟着她们划个拳,投个壶,动一动总是好的,在屋里待多了才要生病。”
韩弋还要再说,季砚书却先一步打断他,她回头看了一眼场外玩投壶马球的公子小姐,回过头笑着说:“我要是真的下场,恐怕就没他们什么玩头了。这样吧,猎场里好风光,改日我陪着皇兄骑马,怎么样?”
盛景仁闻言笑起来:“何必等改日,不如就现在吧,正好御马司有今年突厥进贡好战马,我去给你挑一匹,咱们好好玩玩。”
季砚书话音一顿,半晌还是答应下来:“那恭敬不如从命,我去换身衣服,随后就来。”
说完转身离开。
趁她离场,半晌插不上话的韩弋这才微微皱眉开口,言语间满是不赞同:“表哥明知她身子不好,怎么还跟着捣乱。”
“我知你心疼她,但也实在不用拿她当娇花。”盛景仁促狭一笑,对他说,“我少时曾在长宁王手下练武,就是和砚书同学,若不是那一场大病,你还未必比得过她。”
正说着,季砚书已经换好衣服回来了,她应该是没带骑射用的短装,只挑了一件并不繁复的旧衣,将头上钗环一律都除了,就这么素面朝天地走过来。
盛景仁见状给了韩弋一个“你看吧”的眼神,从小厮手中接过箭囊:“再怎么说也是长宁王之后,你只管放宽心。”
说完,牵着小厮刚带来的战马,朝着季砚书走去。
韩弋不由得在他身后苦笑一声,长宁王的名号谁人不知?他的女儿,怎么会是个需要娇宠的废物呢?韩弋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每每回想起那一年他翻进小院看到的那抹苍白如纸的背影,他就总是不自觉地想要对她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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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本来也没什么收藏预不预的区别好像也不大……
但是最近练习写文案感觉小有所成所以放出来试试水。
《重生后,敌国太子总想弄死我》
【草原狼女X端方太子】
西川公主,北魏质子。
贺兰月是这世界上最忘恩负义的女人。
帝后待她如亲女,她却用一杯毒酒送他们上路;
太子与她青梅竹马,她却引西川铁骑践踏北魏山河。
一时失手,她被囚深宫十年,受尽折辱,死在已经登基为帝的楚珩手上。
重生一世,她回到了自己刚刚进入北魏皇城的第一晚。
正当她痛定思痛,决心这辈子洗心革面,好好做人时,她身旁的小太子却忽地翻身而起,袖中闪过一抹寒光——
贺兰月一把攥住对方的手腕,在对方仇恨的目光中嬉皮笑脸:
“想杀我呀,你还嫩着呢!”
(感情流,双重生,相爱相杀,然后我本来是想写恨海情天来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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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