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个“柔弱怯懦”的beta 第5章 第五章

玻璃碎裂的声音尖锐又刺耳，摔在地上后，郁婵也分不清是自己救了对方，还是在拿对方当垫背的。

有碎裂的残渣刺破了肌肤，黏腻的血液争先恐后地涌出来，翻滚中，她的头似乎磕到了什么东西，眼前便陷入了片刻的黑暗。

她可能是因为应激障碍有一些断片，只记得一片火光和吵嚷声，和治安部穿着制服的维和仿生人。空轨比想象之中的更加结实，玻璃只碎裂了一个狰狞的口子，蛛网一般的裂痕密密麻麻蔓延开来，飞行器尖锐的头部穿透入了车厢内，驾驶员当场死亡。

再次睁眼时，是在医院里，郁婵脸色苍白，她扯下了手背上扎着的输液针，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念头便是她的小组作业已经收了50%的定金，而组员里有一个虽然给钱大方但绝对不能轻易招惹的大少爷。

如果她因为旷课而令他们的成绩垫底，她就完了。

病房中的电子钟表显示着时间，离这堂课开始只剩下42分钟，至于另外缺的两门课，郁婵只能够寄希望于医院的伤情报告和治安部的维和记录能够帮助她向教授成功请假，免扣平时分。

推开房门向外走时，郁婵低着头，因为过于急迫而根本没注意到身前的人，然后便直接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

好硬。

郁婵几乎以为自己撞到了石头上，和夏屿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胸不同，身前的人胸膛简直硬得像铁，金属衣扣和棱角锋锐的胸章压在额角，令原本包扎好的纱布向外渗出了一片湿润的血液。

郁婵的眼前又是一阵发黑，她不由握住了陌生男人的手臂，压下了那阵眩晕，才低低说了声抱歉从他身侧走过——虽然她觉得分明应该是对方的错，明明可以躲开却眼睁睁看着她撞上去。

在郁婵即将越过对方时，女子的肩却突然被身侧的男人按住，将逃离的病人压制在了原地。

郁婵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唇枪舌战面对可能会到来的碰瓷，却在抬眸时看清了男人身上属于治安部的制服。

剪裁合度的布料紧紧包裹着alpha高大的身材，腰间雕刻着鹰隼标志的皮带扣折射出冰冷的光泽，男人的五官深邃，显出一种冷锐的混血感，白色的发丝犹如零下十几度的霜雪，低眸睨视着人时，无形中便显露出一种对底层人的轻蔑，像是下一刻就会把有碍市容的贫民抓进监狱里用执法棍打得鼻青脸肿。

郁婵迅速调整了自己的面部表情，令自己显得无辜而卑微，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没有任何威胁性的可怜虫：“长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看路的，只是我下午还有很重要的课，太着急了才没有看到您。”

霍谳端详着眼前的女子，病例报告上记载着她的身上有多处外伤，营养不良，疑似伴有脑震荡。

在郁婵昏迷的半天时间里，已经足够他查清女子的底细。beta，住在旧茧生化工厂家属楼，父不详，母亲亡故，通过特招，以文化课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忒弥斯公学，绝对可以称得上平民之中的励志天才，背景干净，和袭击者明面上没有任何交往——除了他们同样居住在贫民区之外。

女子很瘦弱，像是可以被轻易折断的扶柳，她的眼皮很薄，狭长的眼尾晕开一抹秾丽的红，楚楚可怜。

霍谳脸上的神情没什么波动，面部骨骼像是藏在皮肉下的钢铁，看起来比仿生人更加不近人情：“你是现场证人，尚未完成笔录，况且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我不建议你现在离开医院。”

郁婵头部的晕眩愈发明显了，所以她更希望眼前的治安官能够不要再“好心”地阻拦她，令她不得不与他浪费时间周旋：“长官，这节课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很需要这学期的奖学金，否则我连缴纳医药费的钱都要拿不出来了。我向您保证，之后如果有什么需要询问我的事情，我一定会积极配合的。”

郁婵的心底微微泛起烦躁，联邦的医疗技术很发达，同样的，医药费也格外高昂，因此穷人面对病痛更多的方式是购买强效止痛药剂。如果当时的郁婵还清醒着，她也一定会对维和仿生人说请千万不要将她送入正规的大型医院，她自己知道哪里有靠谱的黑诊所，作为常客她还能够打九九折——虽然吝啬的老板给的折扣很小，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她从不挑剔。

“此次遇袭的受害者，医疗费用由居民公共安全基金赔偿，不需要格外缴纳费用，你不必担心。”霍谳冷声说道，遇袭事故的补助费用是他在查过郁婵的家庭条件之后特意申请的，他并不意外看到女子眼眸中流露出的诧异，虽然这笔基金议会每年都会拨款，但实际上，申请款项需要很多额外的流程，并非每次都符合申报标准。因此对于底层贫民而言，遇到意外时，也只能听天由命，自己承担后果。

这次的袭击事件有那么严重吗，还需要政府这样做表面功夫、费心安抚受害者？郁婵怔愣片刻后，便显露出了柔软的、单纯而纯粹的感激神情：“太好了，谢谢您，感谢治安部及时出现拯救了我的性命，还帮了我这么多。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够很快抓到恐怖.袭击的幕后主使，我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她说着，手心便轻轻覆盖上了高大的治安官握在她右肩的手背上，试图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身上拿开。

可alpha的手指像是化为了几根烙铁，郁婵连掰都掰不动，分明是受害者，却被当做囚犯一般对待，她在心底对高高在上的治安官泛起极端的厌恶，容颜却温顺得像是无害的猎物。

年纪轻轻便在治安部身居高职的富家公子想要做出一番成就、查探出空袭案的策划者就应该去调查那个死了的驾驶员，为什么要将注意力放在她这个无辜被牵连的普通平民身上。

郁婵在心中诽谤，思考着要怎样才能令这位治安官放过她，而此刻霍谳的手掌微微收紧，说出的话却全然不在她的预料之中：“这里离忒弥斯公学的距离并不近，我送你过去。”

直到坐上了霍谳的悬浮车之后，郁婵心中还是处于一个有些懵懂迷茫的状态中。除了对方对她一见钟情之外，郁婵回忆起案件的细节，能够令日理万机、年轻有为的治安官大人对她这样特殊的理由，也就只有她被列为了与那个驾驶员有关的嫌疑人，或者——是她当时救下的那名少年，身份其实并不简单吗？

现在想一想，那艘飞行器撞击的位置，似乎便是少年所坐着的位置，比起袭击空轨，说不定，杀死那个少年才是驾驶员真正的目的。

啊……似乎被卷入了什么麻烦事里。郁婵看向窗外倒退的景色，在心中轻叹了一声。能够被买凶杀人，少年的身份显然也不会简单，豪门少爷就好好待在你们的贵族航线里享受没有任何污染的天空和被踩在脚底下的城市啊，好端端得来体验生活坐什么空轨，还连累了她一起受罪。

早知道……还不如不管了。

特殊车牌专属的行驶航线不必接受任何拥堵，霍谳看似在专注地驾驶，实际上一直在不经意地观察着身旁的女子。以他的经验能够轻易确认出，郁婵的身上没有任何经过特殊训练的痕迹，普通到不值得任何人关注的beta，卑贱狡诈的蚁楼贫民，令人很难以想象，在那一刻，本该自顾不暇、自保逃生的她竟然还能够救下时言蹊。

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通过时言蹊接近霍家的阴谋？

这场袭击到底是为了杀死时言蹊这个霍家的私生子，还是为了让眼前的女子对时言蹊拥有救命之恩？习惯于怀疑任何事的霍谳无法在短时间分辨出郁婵是否无辜，而若是她真的存在目的，自然会暴露出端倪。

霍谳拥有足够的耐心，也善于等待。

悬浮车慢慢下降停在了学校门口，郁婵低眸看了下终端上的时间，只来得及对霍谳匆匆道了一声谢，而无法再进行更多充满溢美词汇的恭维，便打开门想要下车。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每一次离开都必须经历被霍谳抓住的经历，郁婵沿着扣住自己手腕的掌心向上看过去，脸上的笑容逐渐显得有些僵硬：“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霍谳低眸，单手在终端上敲击了几下，然后用近乎命令的语气说道：“通过我的联系人申请。”

现在郁婵确定了，她的猜测有百分之八十是正确的，否则很难想象，一个年轻有为的治安官为什么要加她这个贫民区受害人的联系方式。

郁婵没有拒绝的权利，联系人备注上写着“霍谳”，她记得治安部的部长似乎就姓霍……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一个霍了。

她思考了一瞬若真的是那个霍，这个联系方式转手能卖多少钱，但郁婵真的没有时间了，她只向对方展示了一下已通过申请的界面，便直接跳下了车，然后不顾刚刚受过伤的身体，在校园中一路狂奔了起来。

风鼓起了女子身上单薄的上衣，染着血的白色衬衫被迸溅的碎片割出了几道撕裂的口子，乌色的发丝在身后一颤一颤，纤细而白皙的腰肢若隐若现。

看起来，至少在急着上课这一点，她并没有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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