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你!非要来看什么热闹!”安绮柔一肘轻轻撞在苏沐言胳膊上,语气懊恼,“明天见面得多尴尬?”
“冤枉啊!刚才明明是你拽着我跑得最快!”苏沐言立刻喊冤。
祁溪澈没有加入争执,她的目光落在始终沉默的韩简乐身上。
少女正低头盯着人行道的缝隙,长睫在眼下投下微微颤动的阴影,半晌,她才抬起脸,扯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没事,先打车回去吧”
夜风裹着凉意灌进车窗。
滴滴后座上,苏沐言突然坐直身子,眼里闪着笃定的光:“我敢打赌,那绝对是凌辰前女友!看他刚才红着眼眶的样子……当年八成是被甩的那个,这也太惨了……”她摇头晃脑,活像在点评一部虐心连续剧。
“拜托,这不明摆着吗?”安绮柔无语地瞥了她一眼。
韩简乐将额头轻轻抵在冰凉的车窗上,窗外路灯的光影在她脸上飞速流转、明灭交替。
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向后掠去,她默默数着掠过的霓虹招牌,试图用这种机械的方式,压下胸腔里那股陌生而翻涌的情绪。
苏沐言还想继续分析,祁溪澈不轻不重地碰了她一下:“先想想明天怎么面对他吧,别在这儿瞎猜了”
回到宿舍楼道,暖黄的灯光温柔地洒在四人身上。
韩简乐强撑着扯出一抹笑:“我先回房了”
转身时,苏沐言疑惑的声音从身后飘来:“乐乐今天怎么感觉怪怪的?”
祁溪澈和安绮柔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翻了个白眼。
苏沐言仍在追问,祁溪澈已经拎着包走向卫生间,只留下一句:“你现在才发现?”
安绮柔跟着摇头轻笑,独留苏沐言站在原地,一脸茫然地挠了挠头发。
房门轻掩,韩简乐脱力般瘫坐在沙发上。
茶几上,那束卡布奇诺玫瑰的花瓣边缘已微微卷曲。
舞台上温柔歌唱的少年、钢琴前专注的侧影、月光下红着眼眶的质问……这几个画面像走马灯似的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
胸腔里像是被塞进一团浸了水的乱麻,酸涩、微疼,还有某种难以名状的纠结越绞越紧。
手机屏幕亮着,对话框里的光标不停闪烁。
“你还好吗?”“你怎么样了?”这些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终在屏幕自动暗下去的瞬间,化作一片冰冷的漆黑。
韩简乐把手机倒扣在腿上,仰头望着天花板,只听见自己心跳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另一边,凌辰失魂落魄地推开公寓门,浓稠的黑暗如潮水般将他吞没。
他顺着冰凉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板上,后背抵着床沿。
月光穿过纱帘,在他脚边流淌成一道苍白的河。
手机在身侧震动,屏幕亮起,是沈津年关切的消息。
他机械地回复了几个字,又迅速按灭屏幕。
房间重新陷入黑暗,他摸出枕边的药瓶,就着冷水吞下几粒白色药片,任由沉重的困意裹挟着复杂的情绪,将自己拖入混沌的梦境。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落,闹钟尖锐的铃声将凌辰惊醒。
他沉默地关掉闹钟,看着手机屏幕上韩简乐的头像,指尖悬停片刻,最终还是将手机塞进口袋。
简单洗漱后,他吃过早午饭,打车去“野火里”取回车,一路开回宿舍。
当韩简乐与同伴们化好妆在电梯间等待时,苏沐言轻声问道:“凌辰今天……还会来吗?”
韩简乐望着镜面电梯门里自己平静的倒影,轻声回答:“没来就打车吧”
走出宿舍楼的瞬间,那辆熟悉的车依旧安静地停在老地方的树荫下。
韩简乐上前,微笑着打招呼:“中午好”
凌辰隔着车窗点点头:“走吧”
车内的五个人默契地保持着沉默,仿佛昨夜那场尴尬的偶遇从未发生过。
快到活动场地时,韩简乐出声提醒:“记得戴好口罩,跟在旁边就行”
凌辰简短地应了声“好”
后排的同伴们默契地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活动现场,韩简乐立刻切换到完美的职业模式,微笑着与粉丝握手、合影,熟练地做出各种互动,将所有个人情绪都严密地藏在温柔甜美的目光之后。
凌辰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在人群中闪耀,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冰冷的玻璃。
活动结束,韩简乐又匆匆赶往排练室与林溪然会合。
这一天,她的日程被填得满满当当,仿佛要用极致的忙碌来消耗掉所有多余的情绪。
凌辰与她之间,看似一切如常,却又分明隔着一层薄而坚韧的膜。
平安夜,就在这种微妙的氛围中悄然流逝。
第二天傍晚,圣诞公演的日子。
韩简乐与林溪然并肩从宿舍楼走出,坐上凌辰的车后,两人在后座压低声音讨论着走位与和声。
窗外的夕阳余晖掠过车窗,在她们认真的眉眼间投下细碎的光影。
剧院外早已被星海般的应援灯牌点亮,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车子缓缓驶入。
停稳的瞬间,韩简乐与林溪然相视一笑,踩着熟悉的节拍走向喧嚣的后台。
看着她们离开,祁溪澈目光扫过:“凌辰呢?”
“停车去了”韩简乐的指尖划过挂满演出服的衣架,声音轻得像揉碎在风里的雪,瞬间被后台的嘈杂吞没。
当舞台大幕轰然拉开,璀璨的追光灯下,韩简乐与成员们踏着强劲的鼓点跃动。
凌辰不知何时已站在舞台侧幕的阴影里,混合着干冰的雾气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他的目光像被磁石牢牢牵引,任凭舞台上群舞如何热烈翻涌,始终精准地锁定着那抹最耀眼的身影——韩简乐在光束中央旋转,裙摆扬起的弧度里,仿佛盛着一条璀璨的银河。
自我介绍环节,粉丝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凌辰却仿佛只听见那个清甜的声音穿透喧嚣:“大家好,我是StellarShift的韩简乐……”尾音带着她特有的蜜糖质感,直直撞进他心底。
MC环节欢声笑语,凌辰只是倚着冰冷的钢架,神情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直到韩简乐换上一袭烈焰般的红裙登台,与林溪然的双人舞将现场氛围推向**。
台下CP粉的尖叫几乎要掀翻屋顶,舞台上的她如同彻底绽放的玫瑰,眼神流转间尽是摄人心魄的风情。
祁溪澈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望着凌辰眼底翻涌的暗潮,轻声叹息:“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年上吧……再汹涌的情绪,都能藏进这张波澜不惊的面具底下。”
凌辰睫毛轻颤,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低声说:“我去车上等”
舞蹈结束,韩简乐踩着细高跟回到后台,目光下意识扫过那个熟悉的角落。
祁溪澈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不易察觉的叹息:“他在车上”
韩简乐整理发梢的指尖微微一顿,镜中倒影的笑容淡了半分,旋即拎起衣服走向更衣室。
门在身后轻阖,将门外所有的喧嚣与门内未竟的心事,一并锁进短暂的黑暗里。
公演散场,霓虹在车窗上晕染成流动的彩霞。
凌辰的车碾过深夜的街道。
后排的韩简乐闭目养神,长睫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祁溪澈低头刷着手机,屏幕的幽光映着她朦胧的侧脸;驾驶座的凌辰专注地看着前方,侧脸被路过的车灯切割成明暗交错的雕塑。
整辆车像一座漂浮在夜色里的孤岛,三个人各自守着沉默的疆域。
“到了”凌辰的声音划破了凝滞的空气。
韩简乐睁开眼时,宿舍楼的轮廓已在路灯下清晰可见。
她与祁溪澈同步下车,身后传来引擎启动的轰鸣——后视镜里,凌辰的车如离弦之箭,迅速融入浓稠的夜色。
接下来的几天,凌辰的宿舍床铺始终空着。
韩简乐跟着苏沐言一行人穿梭在城市的不同角落,笑声洒落之处,却总仿佛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空洞。
日历翻至12月30日,钉钉群里的团建通知打破了沉寂。
作为StellarShift延续多年的传统,这个年终聚会总是充满回忆,只因31号的跨年公演,大家默契地将狂欢夜定在了前夜。
暮色浸透城市时,包厢里已挤满了欢声笑语。
彩色的灯球光斑在每个人脸上跳跃,唯独那张空着的沙发显得格外刺眼。
“乐乐前辈,白柏,凌辰怎么还没到?”一位年轻成员的疑问让热闹的空气瞬间凝滞了几分。
韩简乐垂眸,用吸管轻轻搅动着杯中的饮料,珍珠在透明的液体里沉沉浮浮,像极了她此刻起伏不定的心事。
白柏掏出手机,指尖快速滑动:“我问问,应该快到了”
半小时过去,等待的焦虑如同缓慢涨潮的海水,漫过每个人的心头。
苏沐言的声音轻轻响起:“他……是不是不来了?”
这句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包厢里激起无声的涟漪。
商时出声打破沉默:“白柏,先点菜吧,边吃边等”
白柏快步走出包厢,走廊里回荡着她焦急的低语:“这人到底去哪儿了……”
灵光一闪,她迅速拨通了徐特助的号码。
而此时,凌辰正深陷于办公室的文件海中,白炽灯将他伏案的影子拉得瘦长。
徐特助看到来电显示微微一愣,接通电话的瞬间,凌辰敲击键盘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顿,又继续飞速工作。
“徐特助!您有凌辰的联系方式吗?我完全联系不上他,消息不回,电话也不接……”白柏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安。
徐特助看了一眼全神贯注的凌辰,斟酌着用词:“别担心,我试着联系一下”
挂断电话,凌辰的目光终于从屏幕上移开。
点亮手机的瞬间,钉钉群里那条标着未读的团建通知,刺目地跳了出来。
“今天是团建……”他低声呢喃,疲惫的眼底闪过一丝恍然。
徐特助看着这位连日忙碌的小凌总,轻声确认:“要过去吗?”
凌辰已起身拿起外套,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送我过去”
另一边,白柏失落地回到包厢,对商时摇了摇头:“还是没联系上……”
商时轻轻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先吃饭吧,说不定一会儿就到了”
包厢里重新响起零星的交谈声,但那份期待的雀跃已淡去不少。
约二十分钟后,包厢门被推开,凌辰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气息。
喧闹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抱歉,临时有些工作耽搁了”他的声音沉稳,听不出太多情绪。
商时笑着打圆场:“快坐下吧,菜都快凉了”
白柏急忙挪开身旁的空位,却见凌辰的目光掠过她,径直走向了韩简乐的方向。
他在韩简乐与苏沐言之间的空位旁停下,嘴角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温柔笑意,轻声问道:“我可以坐这里吗?”
苏沐言愣了一下,随即尴尬地笑笑,往旁边挪了挪:“当然可以”
韩简乐与凌辰相对无言,各自低头安静用餐。
席间喧闹依旧,韩简乐望着面前火红的辣菜,轻轻起身,默不作声地将远处那盘清淡的时蔬和虾球,与跟前的菜肴调换了位置。
凌辰注视着她这一连串细微的动作,待她重新落座,才低声说:“谢谢”
韩简乐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只是继续小口吃着食物。
然而,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流动,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情愫,在周遭的喧闹背景下,于两人之间静静沉淀、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