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昭仪?
纳兰昭仪……
谢恒一个激灵,坐直了。
那不就是沈絮的姨娘么!
感情这不是为了感谢,是上门来找他麻烦的!
打从上回开始,谢恒本就没怎么见过沈絮了,他被关了好几天的禁闭,除了自个儿家的卧室,连大门门槛都别想跨过去。盼星星盼月亮,没把正主盼来,把家长给盼来了。
“原来是昭仪宫中的掌事。”谢恒警惕地看着她,“掌事今日可有其他话要带?”
“殿下通明,奴婢就不绕弯子了。”兰心微微冲他一笑,“我家哥儿自从没了双亲和兄弟后,在宫中的日子难过,得了陛下的圣裁才没被连带,又有这机遇受了殿下的赏识,进了锦衣卫当值。
这感谢为其一,相托为其二。我家娘娘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她膝下除了过继来的四公主,称得上血脉亲缘的,就只有絮哥儿了。四公主还小,尚且不必操心,就是可怜了絮哥儿这孩子,年纪轻轻,却遭此大难……即便是奴婢瞧着,也是心如刀绞……”
谢恒又坐回去了。
原来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亏得他虚惊一场,还以为又要应对一番,好似他要跟沈絮好一好,就跟陷了阵敌,要设法冲杀冲杀这四面八方的牛鬼蛇神一样。
他哪有那么大的罪?
“掌事杞人忧天了。”谢恒厚着脸皮说,“我与沈絮关系本就情同手足,从前虽然闹得有些过火,但现在早已翻了篇,即便没这雪鹰,他陷了难,我必是相助的。”
“有了殿下这句话,奴婢这心落了一大半。”兰心俯身拜道,“兰心在此拜谢殿下厚恩了。”
“厚恩谈不上。”谢恒说,“说起来,我倒有一事问你。”
“殿下请说。”
“沈絮他,是真的不会武功吗?”
“絮哥儿么?是不会的。”兰心说,“沈大人跟夫人打小不许他习武,说是他身子骨弱,怕落了前人后尘。”
“哦……”那就奇怪了,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刺杀手段跟谁学的?
“不过。”兰心忽然说,“絮哥儿幼时是爱习武的,沈大人心软,还惯着他请过大师亲自教过,但很快就被夫人察觉了,发了好大一通火,从此之后,哥儿就从文了。”
“一直没习过?”
“没习过。”
谢恒心说放屁,你们家哥儿现在可横了,还说整个京城找不出第二个比他速度快的,说他没习过武?谁信?
“你们这么养孩子都是不成的。”谢恒嘟囔着。
兰心:“殿下此话何意?”
“多交流。”谢恒劝告,“幼时的孩子得多跟他们敞开心扉,否则长大后不知有多少秘密瞒着你们呢。”
兰心摸不着头脑,却也应下:“嗯……嗯,奴婢知道了。”
“这鹰,”谢恒说,“既然是为着沈絮送来的,届时让沈絮再来一趟,亲自取个名字吧。”
兰心愣了一愣:“让哥儿取名?”
“嗯,自然。”
“……奴婢知道了。”兰心点首,正欲告辞,“那奴婢先告辞了。”
“掌事辛苦。”谢恒说,“高德顺,送送兰心掌事。”
高德顺得令,连忙将人迎了出去,直至转角,没了人影。
纳兰若此人他倒是没什么印象,只因沈絮将这个姨母看得重,便不免留了心。
若是依着原先的名声,没喝令沈絮跟他断了往来就已经不错了,更别提道谢。
朱珂一事此时就像个被捅破了皮的气球,因为他的介入,早就闹得满城皆知了,若纳兰若不知情,他那皇帝老爹也不至于恨不得把他给流放。
倒也没想着邀功,只是来意不得不让人多想。
谢恒拿起茶杯灌了口水,吹了个口哨。
可盘旋屋檐的大鹰并未因此而飞落,反而朝着远处歪了歪脑袋,一双鹰眼目不转睛。
“嘿……你这货还挺势利眼哈。”谢恒还想骂两句,诸如“看人下菜碟”、“你主子把你送给我了,你现在已经是我的鸟了”等等等等,可话音刚到嘴边,不远处却响起一声尖利的惨叫。
“啊——!”
坏了。
谢恒把茶杯一放。
这声音可不就是刚走的兰心的吗?
他提起刀,绕过大门,足尖轻点,抓住围墙上的砖瓦,不声不响地飞身跃了过去。
视野的尽头,是摔倒在地的兰心跟高德顺,兰心的身后依稀还能瞧见个身形瘦弱的小宫女,凄凄垂泪,杏眼微张。
一个胡子拉碴,长得跟个洋鬼子似的蒙面大汉,举刀就要朝她们劈下去——
只在眨眼之间,一柄被磨得无比锋利的匕首破空而来,裹挟着巨力骇然洞穿脖颈,将其整个人击飞,摔倒在原地没了动静。
“殿,殿下……”高德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上来。
“匈奴人?”谢恒扯掉杀手的面具,嫌弃地推开高德顺,“宫里哪儿来的匈……”
话音一顿,他转眼脑海中浮现刺杀他的那伙刺客。
说是同伙也不无可能。
谢恒说:“这什么情况?”
兰心受了惊吓,素来冷静的脸色煞白,还是因为小宫女一直抚她的背,缓了好久才勉强缓过了神。
她抿紧了薄唇,惊魂未定地对宫女点了点头。
“是昌王……”小宫女颤颤巍巍地说,“昌王勾结了匈奴人要密谋造反,宫中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女眷们有好些人都……都遭了难,奴婢也是趁乱才,才跑出来的……”
“沈絮呢?”
小宫女茫然地抬头:“谁?”
谢恒将刀收鞘。
“陛下现在在何处?”
“陛下跟各位娘娘眼下正在大内,皇后跟贵妃娘娘则在各自的宫里被扣住了。”
这古代关个禁闭怎么跟与世隔绝了似的。
谢恒搔搔脸颊。
历史上也没说有宫乱这回事,也就是说这事儿大概率又是因为他而产生的蝴蝶效应。
谈愧疚的话,有,但也不多。
开什么玩笑,谁弄出的时空黑洞谁收拾好吗,说不定还是外星人想入侵地球弄出的服从性测试也尚未可知呢,他管天管地还能管人拉屎放屁啊,他又不是狱管,就是今天看得住,保不齐明天又找个借口杀杀杀……这你上哪说理去。
话又说回来了,匈奴人离京城十万八千里,仅剩的这些歪瓜裂枣被歧视得就差讨饭了,就这还能混进皇宫里来,这永宁城的安保系统做得是不是也有点太差了,这口锅他是死都不会背的。
“高德顺。”
高德顺一向随叫随到,立马小跑上前。
“殿下。”
“你留在这儿,召集侍卫们守在这儿,兰掌事跟这位小姐姐就留在我殿里,等事态平息了些,再行其他。”
“殿下您去哪儿?”
“自然是去找点活干。”谢恒说,“顺便护个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