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国子监混得风生水起 第19章 虚弱

少年人浑身上下挑不出一丝瑕疵来，头上的巾帽早就在众人离去时被他粗暴拽下，勾散了几缕碎发垂落下来，那只掐住手腕的大掌松了些许，能细微感受到手掌有细微的颤栗。

那是一只白皙又细腻的手，手指修长如玉，连手背上因为用力而鼓起的筋脉都异常打眼，就如他腰间那块价值不菲的玉佩一般。

可陶霁欣赏不来。

她沉下脸色，静静盯着谢栯。

谢栯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回过神来后如触电般将手收了回来，面上有些悻悻之色：“我......哎，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他还想说些什么，陶霁早已掉头往葳学堂外走去，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陶霁眉头微蹙，回身一记侧踢，终于叫紧跟在后面的谢栯立刻停了下来。

她不知谢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今日偏缠着她不放，心中被躁意填满，这一脚就蓄了十成的力。

谢栯没有预料到她会陡然踢人，连忙虚虚往后仰才躲开她的攻击，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大声嚷嚷：“陶霁，你敢对本世子动手？”

陶霁：“世子爷，你不要再跟着我，我与你不是一路人，也无话可说。”

说完也不再看他是何反应，径自挎着笈囊从月亮门底下离开了。

只留谢栯一人叉着腰站在原地，气恼地踹向一旁探着脑袋看他热闹的凌霄花。

到饭堂时，已经没有热气腾腾的饭菜了，好在蒋翎与纪珈芙料到陶霁定还会来用饭，提前替她取了一份。虽说现下天已暖了，可葳学堂离饭堂有些距离，加之已是傍晚时分，陶霁只好冷着脸将已经凉透的饭菜往嘴里送。

纪珈芙是个八卦的：“陶陶，谢栯他找你有何事？”

陶霁努力吞咽下饭菜后，才答道：“想让我替他抄许夫子布下的‘诫言论’，还想叫我把笔卖给他。”

“笔？什么笔？”蒋翎也被勾起好奇心。

三两下用干净食盘里的饭菜后，陶霁便将先前在书斋与谢栯争笔一事告知给二人听，纪珈芙微微睁大杏眼，道：“这么说来，谢栯就是因为这件事故意针对你喽？”

“早知他这人名声不好，竟这般小肚鸡肠！”纪珈芙愤愤开口：“他将你留下，还支开我与阿翎，定是肚子里揣着坏心思呢，我与阿翎就不该听信他的，他欺负你了吗？我看看——”

说着她就凑近到陶霁跟前，随后捧起陶霁的脸左看右看，蒋翎觉得好笑，赶忙将她拉开：“行啦，别看了，他又不是没见过陶陶的身手，他俩要真动起手来，还指不定谁赢谁输呢，你将心放回肚子里去。”

陶霁虽刚吃了冷饭，但见好友在意自己，还是不免在心中漾起暖意，一双手各自揽过纪珈芙与蒋翎的胳膊，语气轻快：“不说这个，我方才在来的路上遇见了祭酒大人，他说过了明日便有两日休假的时间。”

纪珈芙满脸兴奋：“真的么？那太好了，我早就想阿姐和爹爹了！”

“那你呢？陶陶。”蒋翎问：“你回家么？”

听她这样说，纪珈芙的笑容便淡了些，瞧着也是忽然想起陶霁的身份来，断定陶霁不会回陶家，纪珈芙轻声开口：“那、那要不同我一道回家吧？我爹爹母亲人都很好的，或者、或者如果你嫌家中长辈太多不方便的话，去阿翎家也行！”

蒋翎家中只有她与母亲二人，闻言也附和道：“对，要不跟我回去，我母亲做的鸡丝面是一绝......”

两个小姑娘各自替陶霁出主意，叫陶霁心中一软，随即笑道：“我会回陶家的，你们忘了我那三弟弟么？我即便是躲在国子监，我那嫡母也会想法子叫我父亲来将我接回去。”

“再说了，我父亲好面子，他断然不会叫我留在外面。”

见纪珈芙与蒋翎面上露出担忧之色，陶霁失笑：“放宽心，我在家里有祖母护着，陶钰不能拿我怎么样。”

二人这才重新漾起笑意，各自将脑袋贴在陶霁的肩上。

......

入了夜，东竹苑便静寂下来，小姑娘们在家中便有早睡养颜的习惯，进了国子监就已少了许多保养肌肤的时间，今日夫子们的课都下得比较早，需要抄写的文章也简单，是以，一抓到空出来的时间，姑娘们就连忙早早洗漱爬上了床。

东竹苑内有一汪小池，池子里被精心打理过，清澈见底，国子监挪了架水风车过来，东竹苑里便时常响着潺潺流水声。

寝舍内，纪珈芙摊开双手躺在铺上，双眼紧紧闭着，嘴角处时而有津液流出，显然是睡得极香。

陶霁蓦地睁开眼睛——

墙面上镶嵌的是明窗，只用纸薄薄糊了一层，月色下，陶霁的脸色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泛白，陶霁哆嗦着将手伸进软被里，放在腹前慢慢打圈揉搓，可效果却微乎其微。眼见额上的冷汗愈来愈多，陶霁艰难起身往纪珈芙那边看了一眼，见她睡得正香，到底是没叫醒她。

虚虚将襦衫穿上，陶霁双手发颤，忍着剧痛，轻轻打开了寝舍的门，随后快步打开东竹苑的大门，神情急切地往一个方向跑去。

修缮得简陋的小院里，谢栯躺在树上发呆，手中还握着一个酒馕袋，时而喝上几口，嘴唇被酒水浸湿，在月色下勾勒出形状来。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紧跟着有道急促又慌乱的脚步声响起。

谢栯心中警觉，不动声色地起身，靠着树上的支撑点，借力蹲着往下看。

只见有道熟悉的身影摸着黑去了廊下，又三两下打开了左侧屋子的门，弓着腰走了进去。

认出来人是陶霁，谢栯有些恶劣地勾起唇，他将酒馕袋挂在腰间，蓄着力从树上跃了下来，放轻步子缓缓靠近那边。

听见屋内传来翻找的动静，谢栯双眸闪过恶趣味，陡然推开那扇门，快步闪身进了屋内，将门带紧后，又带着挑衅道：“陶霁，被小爷逮住你偷吃的，你......”

话还未说完，谢栯就神情错愕地看着瘫坐在墙角食材堆里的少女。

愣了半晌，他连忙上前：“陶霁，你怎么了？”

在谢栯眼里，陶霁此刻称得上万分狼狈，襦衫的衣领不知何时已被汗水打湿，因失去力气跌坐在地上，身上沾了不少灰尘，发丝虚虚拢着，垂落在胸前，额上不停往外溢着汗珠，呼吸急促又短暂，面色尤其痛苦地捂着上腹。

见谢栯进来，陶霁强行回过神来，她艰难开口：“谢......世子爷......你会......下厨么？”

谢栯从未见过她这般虚弱的样子，听她启声发问，他下意识开口：“......什么？”

少女疼得已经没有力气再回他的话。

反应过来，谢栯手忙脚乱地想去扶她，却在触碰到她的肩膀时又立马将手缩回，手在半空中悬了一瞬。

不待他做出反应，陶霁已经将眼皮阖上，这动静落在谢栯眼底，他也顾不得许多，低低暗骂一声后，揽住陶霁的肩膀将人抱了起来。

少年眼睛飞快地在屋内搜寻，好在灶台的另一边还有处算比较干净的空地，将陶霁放下后，谢栯试图去唤醒她：“醒醒，陶霁，喂......”

回想起陶霁始终捂着上腹，谢栯忽然反应过来，自顾道：“下厨......”

“本世子，哎，我，哎，本世子怎么可能会下厨！！！”

可陶霁显然是已经晕了过去，谢栯站在原地犹豫纠结了一瞬，还是将视线落在那堆食材上。

“好，好，不就是下厨么？没有什么难得倒小爷！”

谢栯走去食材堆里翻找片刻，翻出一个南瓜与半碗米来，脑子里闪过什么记忆，他学着那日纪珈芙洗菜的方式，去屋外将南瓜粗粗洗了片刻，又笨拙地将米淘洗了几圈。

站在灶前，握着菜刀，谢栯破天荒的记起了陶霁在膳学课上切肉的动作，学着她的刀法，笨拙地剖开了那个圆润的南瓜。

矜贵的世子爷从来都是被下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亲自下厨来伺候人，还是头一回。

待灶下生了火，灶上锅里的水终于沸腾，谢栯将切好的南瓜块和半碗米尽数倒进锅里，随即‘啪’地一声盖紧锅盖。

忙活完，谢栯的呼吸才稍稍平缓下来。

毕竟叫他又是生火又是烧水又是切菜的，着实有些为难。

方才便也手忙脚乱起来。

此刻静了下来，谢栯的目光又不自觉落到陶霁身上，幸运的是今夜月色极好，就着月光，谢栯在陶霁面前蹲了下来，垂眸盯着她看。

“不是说你厉害得很么，”少年嘀咕道：“还不是小爷略胜一筹。”

陶霁模样本就生得不错，长长的羽睫下生了一双明眸，鼻头圆润，下颌不如寻常女子那般尖，却也能瞧见柔和的线条。

这会将眼睛闭着，愈发衬得她乖巧了。

谢栯便也不自觉地伸出一根手指去戳她的脸颊，只是还未触碰到，那张合紧的唇就微微张开来，正极为小声地说着什么。

“水......热水......”

凑近听了半晌，谢栯才听清陶霁是要喝水。

可方才烧开的水都拿来煮南瓜了，如此短暂的时间里上哪儿找热水去？

腰间传来异感，谢栯低头望去，将酒馕袋举在面前，他想着，喝酒也能暖和，应当没有甚么关系。

没有任何照顾人经验的世子爷便立刻去拿了个小碗，倒了半碗酒进去。

再回到陶霁身边时，世子爷不自觉地摩挲着手指，思量着如何将酒灌进陶霁的嘴里，念及陶霁是个姑娘家，他还是将头微微偏向了一边，凭着感觉伸手掐住陶霁的下颚，指尖稍微用力，又将另一只手里的碗送了过去。

“咳、咳咳......”

身侧响起激烈的咳嗽声，谢栯连忙去看。

陶霁还是将眼睛闭着，但面色有些痛苦，双颊也因剧烈的咳嗽而泛红。

“这也喝不下去，你莫不是在玩小爷呢！”谢栯蓦地站起身来，有些怒了。

可少女的模样实在惹人心疼，谢栯呼吸几瞬后，还是重新蹲了下来，紧紧盯着那张脸看，脑子急速地转动着，想着用什么办法才能将这酒给灌下去。

须臾间，曾经看过的话本子里的内容浮现在脑海里。

谢栯抿着唇，耳尖也微微泛红起来。

可陶霁瞧着又难受许多，少年郎拧着眉，颇有些迟疑去打量她的神色，闭了闭眼，谢栯还是深吸一口气，仰头喝下碗中的酒，俯身朝陶霁靠了过去。

陶霁痛苦间感觉自己的脸被什么东西掐住，紧接着一股气息直直袭来，她来不及细想，用尽全力攥紧拳头，狠狠砸向了身前。

“嘶——”

“陶霁！你疯了！”

在一声哀嚎中，陶霁缓缓将眼睛睁开，就隐约看见有个人影跌坐在一旁，双手紧紧捂着下巴，正愤愤然瞪着自己。

腹中的钝痛此刻略微消散了些，陶霁捡回了一些力气，鼻腔里钻进一股味道，她还是有些虚弱地开口：“谢栯，你煮了什么？”

谢栯：“......？”

·不要吃冷饭哦，胃部容易突发疾病。

谢栯手札·

那个讨厌鬼夜里悄悄跑出来偷东西吃，被小爷抓住了。

好吧，不是偷吃东西，她看着很虚弱，是不是晚上没用饭？

她居然叫本世子下厨！！！

......

我只是将酒灌进去，没想别的。

她打得我好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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