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远山 第12章 第十二章

访谈节目如约而至，此时坐在她身旁的山涛正在对稿子，确定访谈的尺度与话题类型。

而山柳兰正在化妆，新财经栏目的化妆师很专业，三五下就给她化了一个美丽的妆容，她满意地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山柳兰五官端正不算出彩，唯有一双眼睛似狡猾的狐狸，危险又迷人。她的瞳孔黑而大，像能把人看破。所以她时常低头，不让她充满**野心的双眼表露出来。

在化妆师的加持下，她漂亮了许多，搭配着耳边熠熠生辉的珍珠耳环，流光溢彩，张扬美丽。

化妆师：“山小姐，你的珍珠耳饰很漂亮，是哪里买的？有链接吗？我也想买一副带带。”

她貌似又想起了山柳兰的身家，又添置了一句：“太贵就算了。”

山柳兰脑海里浮现出陈淮生认真做耳饰的模样，她轻笑一声：“不怎么值钱的，不过是朋友手工做的，买不到的。”

化妆师羡慕道：“你朋友好用心呀，做的真好看。”

用心吗？或许吧，毕竟自己是他的合伙人以及投资人，用点心也正常。

整场访谈都以山涛为主，其中穿插一两句山柳兰对父亲的吹捧。

她在等一个机会，她能插上话的机会。

没等待多久，机会来了。

主持人看向山柳兰，循规蹈矩地问道：“据我们所知，您女儿现在也进了集团工作了。想询问一下，柳兰，你有没从父亲身上学到什么，并运用于日常工作中。”

山柳兰没有片刻犹豫，把早已在心中准备好的台词脱口而出：“父亲一直是一个勤俭节约知感恩的人，从他身上我获取了巨大的能量。”

她用余光扫过山涛，他此时正微笑着看着她，一副慈爱的模样。

她继续道：“就好比我现在工作的岭南基地，一直以来都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每年将最盈利公司的15%的净利润，无条件奖励给每一个基地的员工。父亲感恩当初创业的艰难，以博爱无私的精神回赠于每一个为远山而作的人。”

山涛此时虽是微笑着，但笑不不达眼底，他嘴角紧绷，面色晦暗。他想不到山柳兰会突然来这么一下，意味不明地盯着说话中的山柳兰。

山柳兰无视父亲的低气压，继续开口：“虽然之前因为内部的一些原因没有继续发放这项奖金，但是父亲努力在推进，只为了给基地员工争取最大的保障。我相信，远山的每一位成员，都会感激父亲的无私，记住父亲的感恩之心。”

主持人被采访稿没有的内容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是听到山柳兰全程没有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都是一些夸山涛的内容。在山柳兰的故事里，山涛无私而伟大，视金钱如粪土，这个时代需要这样的企业家，她也被山涛的行为感动。

主持人面带笑容，崇拜地对山涛说道：“山涛董事长不但为人正直，还不贪图名利，这么好的事情，如果不是您女儿说出来，我们都不知道呢。”

她反复给山涛戴高帽，“让我们观众都为他的行为鼓掌。”

掌声震天响，也鼓动着山柳兰不平静的内心，她激怒了山涛，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中，她有种诡异的兴奋感。

山涛迎着大家的热情与炙热，僵硬地站了起来，他似不在意状：“都是我应该的，不让远山的每一位员工失望，不愧对他们的付出，一直都是我们在做的企业文化精神。”之后开始侃侃而谈企业的建设。

她真佩服山涛，都快要气死了，还能和众人侃大山。

访谈结束后，两人回到了休息室，休息室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两个。

原本是背对着山柳兰的山涛，突然转过身来，他脸色发沉，抬手给了山柳兰一巴掌。

她被突如其来的巴掌打蒙，脸偏到了一边。比起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更多的是屈辱。她低垂着眼帘，攥紧拳头，努力克制自己，生怕一抬头就被他看见她痛恨的眼神。那种屈辱不堪像针扎，一直刺挠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不能呼吸。

她没有躲的权利，也不能躲，就像小时候无论被那对双胞胎怎么羞辱，她都不能回击。她的回击让山涛更加愤怒，她会迎来更大的羞辱。驯服她，让她没有脾气没有灵魂，一直是山涛的“理想”。

山涛定定坐在休息室沙发上，像旧社会的地主老财，看着这个他们家的奴隶。

“我需要一个解释，不然你就别做了。”

他的一句话，就能收回她努力的所有东西，她还不够强大，不足以反抗。

她敛下不甘与仇视，做回了那个山涛的乖顺女儿。

她一脸讨好的笑容：“爸，如果我就这样开口去和陈宗良索要，他必定会一直拖延。今天说明天，明天说后天，他一直是老狐狸，只要他吞下的东西，那里能让他掏出来。”

“我之所以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我就这样大剌剌地说出来，在全国观众的面前，把这件事刺破。让这件事顺势板上钉钉，没有回旋的余地，哪怕他还想拖着，也得问集团的工会组织同不同意。”

山涛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一点，“那也只是把这笔钱让他吐了出来，怎么回到公司，这可不是小数目。”

山柳兰：“最难的就是让他吐出来，我现在倒逼他拿出来了。只要不在他手上，至于什么时候回到您这里，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而且，通过这样一石二鸟，您也不至于和他撕破脸，能维持体面。反正这笔钱短期内都拿不回来，给谁不是谁，与其给了陈宗良，还不如全部给基地，还能为您博个好名声。”

体面与名声，一直是山涛最看重的，他算是被山柳兰说服了。

他伸手掐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看她的伤口。山柳兰白皙无暇的脸上，一个巴掌印清晰可见，触目惊心。他此时有点后悔刚太冲动，打了她。不是因为后悔打了自己亲生女儿的心疼与懊恼，而且因为他害怕别人审视的目光。待会让外面人看到她的伤口，外面人会如何看自己。

山柳兰识趣地读懂了他的心声，“爸，我好像有点感冒了，您有带口罩吗？”

他很满意，“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你提前和我商量，我就不会打你了。你看，还是你做事不稳妥，都是大孩子了，做事情之前多想想。”

“呲”

山柳兰在心里嘲讽，提前和他商量，他也是不会同意的。反正夹在陈宗良与山涛之间为难的人是她，只要事情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方，他绝不会同意把事情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摊开。让大众察觉出远山的暗流涌动，这是他不喜欢的。他主持下的远山，应当是和睦的大家庭。

只不过木已成舟，而山柳兰又说服了他。

山柳兰摇摇头：“父亲教训女儿，天经地义，女儿谨遵教诲。”

看着越长大越像田愿的山柳兰对自己毕恭毕敬，他好痛快。

你再骄傲又如何，不肯向我低头又如何，你最爱的女儿会向我低头，会向我屈服。会为了讨我欢心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只祈求我开心。

他满意地拍拍山柳兰的肩膀，“访谈结束后，你该去干嘛就去干嘛吧。”

目送山涛远去，她收起那副令她讨厌的讨好笑容，恶狠狠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眼底都是不屈。

新财经的访谈视频出得很快，基本上午做了访谈，第二天就能在电视上看到。

陈宗良就是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看到访谈的，大剌剌地将自己的贪婪公之于众，他难堪至极。

其实没多少人知道其中的缘由，访谈里也没深究，但是陈宗良做贼心虚，这一天都觉得被别人指指点点。

年轻的时候，可以为了金钱利益不要脸皮，他老了之后就很在乎脸面，难怪说山涛和他是天生的一对。

他越想越气，把张天耀叫来办公室商量对策，怎么在把奖金还回去的同时，还能拿到好处。

张天耀瞧了瞧陈宗良的脸色，小心翼翼揣测道：“兴许就是小山总自己说出口的，山总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陈宗良猛拍桌面，“访谈没有提前对稿的吗？不都是山涛同意的。没有他的同意，山柳兰怎么敢说这些话！”

张天耀不敢再回复，生怕又激怒了他，让他怒火蔓延。

陈宗良如鹰一般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张天耀，到底不是自己人，一旦有点什么问题，就如鹌鹑一样，畏首畏尾，生怕得罪自己。

他冷静后，突然开口：“你说，我用这比钱，交换吴建群回来，怎么样？”

看起来是询问，其实是肯定，他已经心有定局。

刚出陈宗良办公室出来，张天耀就马不停蹄将山柳兰约到了市区一个小茶馆。

看着来回踱步，一脸焦虑的张天耀，山柳兰不解开口：“怎么回事！上班时间就把我叫出来，出来后还什么都不说，光看你来回走了。”

“你不知道！！吴建群要回来了！！”他焦躁不安，那种被吴建群压制的感觉又回来了。

山柳兰倒是没什么意外，本来就不指望能一次弄倒吴建群，只不过是短暂的压制罢了。

吴建群不是这时回来，也会是过段时间，山涛同意也只是顺水推舟罢了，做个好人情。

他一脸你不懂，我和你说不通的模样，“你不知道！我和吴建群共事这么多年，他为人最是小气，睚眦必报。年轻的时候，我不小心抢了他的项目，他后面把我整惨了。让我去非洲跟进甲方的项目，受气又受累。要不是我争气，就回不来了。”

“我最怕这种人了，他还不如当场给我打一顿，这种背后杀人的手段，他最擅长。我还抢了他的位置，我完了。”

山柳兰不懂他为什么如此焦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能让他栽跟头一次，就能第二次。

她稍微安慰一下张天耀，“张总一把年纪了，稳重点，他回来后也是和你平级，甚至还可能不如你，没必要提前焦虑。”

他一脸痛心疾首，你根本不懂处于幽暗处的毒蛇有多恐怖。

很快，山柳兰就见识到了毒蛇的危害，差点栽了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