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疯长的末日 第28章 藤蔓

启明市第一中学的操场上，烈日将塑胶跑道烤得发烫，蒸腾的热浪扭曲了远处的景物。高一新生们穿着深蓝色迷彩服，在教官尖锐的哨声中机械地重复着队列动作。

程澄站在跑道边缘，双手撑着膝盖，像条搁浅的鱼般大口喘息。才跑了不到六百米，她的眼前就开始发黑，汗水顺着苍白的脸颊不断滑落，在滚烫的跑道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

突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冰凉的触感贴上她发烫的脸颊，惊得她一个激灵。

"同学，你这也太弱了吧。"

冷冽的男声伴随着碳酸饮料的"滋滋"声在耳边响起。程澄费力地抬头，汗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只隐约看见一个挺拔的轮廓逆光而立嘴角带着点邪气的笑。少年修长的手指捏着一瓶冒着气泡的饮料，瓶身上凝结的水珠正顺着他的指尖缓缓滑落。

她伸手接过，冰凉的塑料瓶身上还残留着少年掌心的温度。

御龙苑，别墅区

"周队长，该出发了。"李铁抬手遮阳，提醒道。

"马上。"周予安眸色骤然转深，声音压得极低，像砂纸磨过粗粝的岩石。他背对众人，左手虚握成拳，指缝间突然迸出一点星芒。那光芒在他掌心迅速凝结，化作一柄三寸长的莹白小剑，剑身流转着水纹般的灵气。"明后天会有部队安排撤离。"他说话时喉结微动，借着侧身的掩护，将小剑递向程澄。

小剑触碰到少女手指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柄灵气凝成的小剑突然在她指尖轻轻震颤，剑身上的流光如同活物般游走，顺着程澄纤细的指节攀援而上。周予安瞳孔微缩，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注入剑中的灵力正在被某种力量牵引，如同溪流汇入深潭。

唯有程澄自己知道，这抹沁凉正顺着经脉游走，最终如溪流般直抵意识深处。感受到灵力的特殊，树苗嫩绿的叶片欢快地抖动着，贪婪地将这缓解热浪的灵力尽数吸纳。

程澄还未来得及制止，这柄莹白小剑被小树苗牵引着，在程澄素白的指尖寸寸消融。整个剑身化作一缕缕流萤般的微光，在她肌肤表面游走片刻，便如细雪入水般悄然隐没。阳光穿过树隙洒落，那些细碎的光点在其中翩跹跃动，最终与光尘融为一体，恍若从未存在过。

脑中小剑带着点灵气的小尾巴在小树苗周围绕圈圈，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小树苗在她脑中舒展的姿态，连着她这个人也一起远离了夏日的燥热。

周予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归于平静。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指尖在身侧轻轻摩挲着，仿佛还在回味方才灵力被汲取的奇异触感。

程澄难得地感到一丝窘迫，她不由在心底暗啐一声："贪嘴。"这话说得含糊，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是在嗔怪那株贪食的小树苗，还是在恼自己不争气。

就在这微妙的气氛中，严教授突然上前一步，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是程同学是吧？"他努力挤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却因为常年不苟言笑，嘴角的弧度显得格外僵硬。

程澄点头。

"那个..."严教授局促地搓着手指，目光热切地望向如巨蟒般缠绕的藤蔓，"能让我采集一些样本吗？"自从那晚目睹这些藤蔓的能力后，他没有像妻子那样恐惧，反而像个发现新玩具的孩子般兴奋。他曾在深夜冲到楼下想敲门询问，又怕打扰；末世降临后，更是抓心挠肝地想要研究，不是没想过偷采样本，但那些触碰藤蔓的虫子瞬间毙命的场景让他却步。

没想到命运给了他转机，眼前这个神秘的女孩竟和周队长是同学，感觉关系还挺不一般的。。

"这些藤蔓有什么特别的？"赵樱子叼着葡萄糖袋，好奇地凑过来，脸色依旧惨白。

"可以。"程澄微微怔忡后干脆应允，转向赵樱子含糊道："大概是变异品种。"

"直接接触真的没问题吗？"严教授仍有些迟疑。

"嗯，没事的。"程澄语气平淡，却露出一抹笑来。

严教授听后眼中迸发出狂热的光芒，转身就往自家跑去，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池教授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快步跟上丈夫。

"其实我这里很安全。"程澄轻轻抚摸饮料弯曲的瓶身，对着周予安说，"李叔和洛姨会照顾我。"

"安全？"周予安目光扫过这近乎满目疮痍的小区，别墅区算是损害最小的。

“再怎么样也不会有安全区安全吧，那里日夜有人守着呢。”赵樱子吸完葡萄糖，将袋子直接递给身旁的楼塔，楼塔也接的自然。

"它们很厉害的。"程澄轻声说道，指尖抚过缠绕的藤蔓。那些深绿色的茎秆在她触碰的瞬间微微颤动，表皮下的暗红色液体突然加速流动，在阳光下折射出血液般的光泽。

藤蔓表面细密的绒毛无声竖起，像野兽觉察猎物时的本能反应。这些看似安静的藤蔓实则蓄势待发，每一根纤维都绷紧如弓弦。只要一个信号，这些温顺缠绕的藤条就会化作最凶残的捕食者。

这些植物远比任何守卫都可靠——它们不会疲倦，不会分心，更不会背叛。只要她一个念头，整栋别墅就会变成最危险的牢笼，或是...最完美的猎场。

当然现在也不适合与他们分享。

“好。”有过刚刚那个小插曲，周予安其实不是特别担忧，他知道少女不是如外表那样柔弱，她也拥有在这乱世中活下去的能力。

知道严教授要收集样本，李铁也过来凑热闹。

“要不要这么夸张。”赵樱子一脸震惊的看着严教授说：“您这是准备把它们都弄走吗？”

只见严教授拿了个锯木头的锯子，池教授则是拎了个玻璃罐子。

"就取一小段，一小段！"严教授搓着手，眼睛却死死盯着最粗壮的那根藤蔓。这样千载难逢的研究材料，不多采集些简直暴殄天物。

程澄沉默地点了点头，藤蔓似乎感应到她的许可，树叶微微颤动起来。

严教授早已物色好目标，一根孤零零垂在栅栏外的藤蔓，足有成人手臂粗细，与其他藤蔓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吱——"

锯刃切入藤蔓的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出乎意料的是，藤蔓并未如想象中那般坚硬。锯齿轻松划开表皮，发出"嗤"的一声脆响。断面处渗出淡绿色的粘稠汁液，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池教授急忙举起玻璃瓶，小心翼翼地接住滴落的液体。李铁则帮着严教授将藤蔓扶好。那些胶状的汁液"啪嗒、啪嗒"地坠入瓶中，在玻璃壁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好香...太香了..."赵樱子突然眼神涣散，踉跄着向那香味散发的目标走去。

楼塔一把拽住她的后衣领，神情有些无奈。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空气中只有寻常的草木清香。

而赵樱子却仿佛置身花海，浓郁到令人眩晕的甜香正从切口处源源不断地涌出，那气味让她每一根神经都在战栗，原本虚浮的身体仿佛又重新有了重量。

身上的玉牌在不知不觉中隐隐变得温热。

直到玻璃罐被严丝合缝地密封，最后一滴翠绿色的汁液也被刮拭得干干净净。赵樱子终于安静下来，楼塔抱着她靠在越野车后座上，人早已陷入昏睡。

这一切的谜底，终将只能在基地实验室里揭晓。

仓促的道别，几辆越野车碾过碎石渐行渐远，带走了藤蔓的样本、赵樱子的异状，以及严教授眼中闪烁的狂热，还有…那个俊朗的少年…

程澄站在原地，平静地拧开那瓶迷你饮料。气泡在舌尖炸开的甜蜜感让她幸福的微微眯起眼，是什么时候开始爱喝这个的呢？她晃来晃瓶中的残留的液体，心想现在这种情况好像也不是特别重要了。

别墅内，洛水仙静立在玄关处，她透过窗帘缝隙注视着那些蠕动的藤蔓，眉头微蹙，声音压得极低："这藤蔓让他们拿去研究...真的没关系吗？"

程澄将空饮料瓶轻轻放在茶几上，整个人陷入巨型沙发，声音变得随意，"洛姨，您看这满园的变异植物，藏得住吗？"

落地窗外，正午的阳光下藤蔓镀的身形仿佛扭曲。它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被采集的缺口，新生的茎秆比原先更加粗壮，表皮下的暗红脉络也愈发明显。

"御龙苑九号别墅，就像黑暗中的灯塔。与其让人猜疑，不如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她的声音依旧轻柔。

洛水仙望向远处损毁的楼宇，再看着自家完好无损的别墅，突然了悟。在这个光怪陆离的新世界，过分正常反而最惹人注目。让官方将注意力放在"变异植物"这个合理的解释上，或许才是最好的伪装。

窗外，藤蔓完成了自我修复，在阳光下安静地蛰伏，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