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桌面快捷
            桌面快捷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设为首页
            设为首页
        月末的月考,像一场席卷校园的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短短两天考完。每考完一科,科任老师们就紧锣密鼓地改完了试卷,不到一周的时间就完成了考试、出成绩、评卷这一系列的流程。
相对应的,每个学生的成绩也同步到了网上,家长和学生可以查看分数和排名。这分数和排名也成了周鹤和王曦遥之间一根一触即发的导火索。
周鹤上完白班后回到家,胸腔里那团火已经憋了整整一天。她沉默地做好晚饭,将碗筷重重放在桌上。不大的三居室里空气凝滞,仿佛有粘稠的黑暗在角落里滋生,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
王曦遥一到家,刚放下书包,连口气都没喘匀,质问便劈头盖脸地砸来:“月考成绩出来了,分数和排名你自己都知道了吧?”
“知道。”王曦遥垂着眼,不与周鹤对视。
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瞬间点燃了周鹤压抑的怒火:“就这么简单的一句知道?你到底对学习有没有一点上心?看到你自己的成绩你就一点不着急吗?”
王曦遥沉默着没有说话,这些斥责她早就听过无数遍,反驳只会带来更强烈的抨击。
周鹤猛地划开手机,屏幕的光映亮她紧绷的脸:“你看看你的英语和物理这两科,都掉出年级三百名开外了,你是不想考高中了吗?那你告诉我,你想干嘛?你想初中一毕业出去就打工是吗?别人都去上高中考大学,你混个初中学历去打工。”
王曦遥没忍住辩解了一句:“我就是这次没考好。”
周鹤的声音因愤怒而尖利:“你哪次考好了?你的成绩一直徘徊在普高线上下,这次更是掉到普高线开外,难道你想去读职高?”
“我真不知道你整天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你告诉我,你每天都在想什么?你脑子里有没有想过学习的事?”
积压的委屈冲垮堤坝,王曦遥猛地抬头,眼眶泛红:“我怎么没有想学习的事?我学习得也很辛苦,我一周要在学校上六天课,最后一天还要写一大摞作业,我也付出了努力啊。”
周鹤:“这本来就是你应该做的,你的同学们哪个不是跟你上一样的课写一样的作业,别人在暗地里还在使劲,你在睡觉在玩儿的时候别人都在学习。”
“再说了,你现在正是付出努力的时候,你现在不吃苦,以后就要吃苦。你现在吃苦也就这短短一段时间,要是读书没读出来,将来你要吃一辈子的苦。”
王曦遥气得脸涨红,口不择言道:“你每天都只知道说这些话,你只想着我成绩好能让你脸上有光,你从来不关心我过得开不开心。爸爸就不像你这样唠叨,他还给我买好多零食吃,爸爸比你好多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鹤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嘴巴微张,呆滞了好几秒,脸上的血色顷刻褪去,变得惨白。她搭在桌子上的手无力地滑落,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最终什么也没说,沉默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这对母女的争吵一字不落地落到了谢书岚的耳朵里,房间就这么大,她们吵架时声音又大,谢书岚想不听到都难。
周鹤说的这些话她太熟悉了,初高中时期,她也是听着这些话长大的。“不吃学习的苦就要吃生活的苦”,这句话也曾填满了她的青少年时期,仿佛只要把书读好了,生活中的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直到大学毕业,面临着找工作的困境,谢书岚才知道,这句话不仅错了,错得还很深。生活的苦远比想象的多得多,有些还是人根本无力改变的。
手机震动了一下,求职软件推送了一条新消息。一家公司的HR查看了她的简历,邀请她面试。上次面试的经历还历历在目,那个肥头大耳的领导的猥琐模样让她记忆深刻。
但她没有选择,她在写作上目前没什么进展,还是得老老实实找份工作养活自己,人活着毕竟要吃要喝,衣食住行都缺不了。
翌日下午,谢书岚再次套上那身并不舒适却象征着“得体”的职业装,带着几份打印好的简历出发了。
到达写字楼楼下时,谢书岚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这家公司所处的地段还不错,附近有地铁站公交站、大型商场,看上去应该是地处商圈中心。这让谢书岚稍微放心了些,比起上次那家小公司,这家公司应该会比较靠谱。
随着电梯快速攀升,谢书岚很快到了公司门口,前台接待她之后将她带到HR处,HR很快就安排了面试。
这次面试比谢书岚想得顺利得多,面试官问了她几个专业相关的问题,回答这些问题对谢书岚来说轻而易举,她也能看出来面试官很满意。
问完专业问题之后,坐在谢书岚左前方的那个面试官看了一眼简历,开口道:“你是刚大学毕业不久吧?我们这边看到你的年龄是22岁。”
“对,今年刚毕业。”
“嗯……你目前是未婚未育的状态吧?”
“对。”
面试官问:“那请问,近两年有结婚或者生育的计划吗?”
谢书岚一愣,如实回答道:“我不知道……还没想过这些事。”
对方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语气却不容置疑:“理解。不过我们这个岗位偶尔需要加班和短期出差。如果你近期有婚育打算,可能确实会难以兼顾,我们也是为你考虑,毕竟女性婚后要平衡家庭和工作,压力会非常大。”
谢书岚反应了几秒,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起。这看似关怀备至的话语,背后是**裸的歧视。他们担心的,是她未来可能请的婚假、产假,是她作为“潜在母亲”可能带来的“麻烦”。
“所以,”她的声音冷了下来,“即使我个人能力符合要求,也会因为未来可能发生的婚育而被排除在外,是吗?”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只是确保岗位和求职者双向匹配。”对方依旧微笑着,用圆滑的言辞筑起一道无形的墙。
谢书岚算是听出来了,这是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告诉她这项工作并不适合她,原因很简单,就是她现在未婚未育,不确定性太多。出于对自己公司利益的考虑,像她这种未婚未育的女性从一开始就排在应聘者的底端。
谢书岚没什么话说了,和对方的HR争辩毫无意义,他们并不是规则的制定者,他们只是规则的执行者。
两个小时的奔波,换来了不到十分钟的、充满偏见的审判。希望再次碎成一地冰碴,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她淹没。
谢书岚吃完晚饭,在外失魂落魄地游荡半天,等往小区回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
夏日的夜晚很闷热,空气中凝着一团团散不开的热气,像黏稠的糖浆。街巷边的路灯亮着昏暗的光,蚊子和飞虫围在路灯的灯泡处打转,形成一团团躁动不安的黑影。
谢书岚背着包埋头往前走,身后,一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始终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谢书岚一开始没在意,只当是路人。直到连续拐过两个弯,那脚步声依旧如影随形。
她加快脚步往前走,身后那人的脚步也加快,她边小跑起来边仓皇回头,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尾随他。
黑暗中,她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块头很大,体型看上去像是个男人。
谢书岚本就被今天应聘的事搞得心绪不宁,再加上这么黑的夜晚,她不由得战栗起来,恐惧感缠紧了她的心脏。
她越跑越快,想摆脱后面那人,直到前方一道声音喊住了她。
“哎,谢书岚。”
谢书岚眯着眼睛看向不远处喊她的那个人,昏暗之中,她辨认出来,这人是她的房东周鹤。
周鹤举着手机,手机的手电筒亮着,光柱像一把利剑,直直刺向谢书岚身后的那个黑影。
男人被强光一晃,下意识抬手挡住脸,脚步一顿,随即迅速转身,消失在另一个方向的黑暗里。
周鹤快步走到谢书岚身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没事了,那人走了。”
谢书岚惊魂未定地往后看去,果然看到那个男人真的消失了。
她吓得不轻,头皮发麻,心脏狂跳得像要挣脱胸腔,缓了一会儿之后她才来得及向周鹤道谢:“谢谢你,周姐,刚刚那人一直跟着我,太吓人了。”
周鹤说:“现在太晚了,这小区附近有个别游手好闲的男的,看见独自走的女人会在后面尾随。下次你尽量早点回家,要是实在晚上在外面,就走亮堂点儿的路。”
谢书岚:“他们尾随别人,没人报警吗?”
周鹤:“报过,没用。抓到了也就是教育几句,严重的关几天,放出来照样如此,没办法根治。”
谢书岚生气道:“难道就让他们这样为非作歹吗?那这附近的女孩们岂不是都要生活在恐惧之中?”
周鹤摇摇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实在不行你可以在包里装点防身用的东西。”
谢书岚沉默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们不能拥有晚上正常出行的权利?为什么妥协的是她们而不是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为什么永远只能是她们在退让,在防范,在活得提心吊胆?
两人一起沉默地走回单元楼。打开家门,客厅里还亮着灯,王曦遥蜷在沙发上,一手拿着习题一手拿着笔,睡眼朦胧的样子。
她昨天和周鹤吵了一架,吵架时她口不择言,等吵完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不是伤害了妈妈。她拉不下面子专门为这件事道歉,便在客厅里等妈妈,想通过日常的搭话来缓解俩人之间紧张的气氛。
开门的声响让王曦遥回过神来,看到谢书岚和周鹤一起走进来,她问:“妈,你怎么和书岚姐一起回来了?”
周鹤虽然还在气头上,却还是接了女儿的话:“回来的路上碰到了。”
谢书岚心有余悸地补充:“刚刚我回来的路上有男的尾随我,多亏碰到你妈妈,她陪我一起回来的。”
“对了,”谢书岚走到王曦遥身边,“你以后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小心一点,防人之心不可无。”
王曦遥懵懂地点点头:“哦……好。”
她点亮手机屏幕,一看时间发现已经十一点了,她揉揉眼睛:“我该睡觉了,不然明天早上起不来了。”
她的手机屏幕亮起来的同时,谢书岚的视线正巧不经意地落在上面,她看到了王曦遥的手机屏保,那张古怪甚至有点恐怖的屏保让谢书岚皱起了眉头。
整个屏保的画面偏血红色,上方有无数双血红的手掌叠在一起往下压,仿佛要扼杀一切,被手掌压在下面的是一朵纯白色的孱弱的花,红与白,压迫与挣扎,视觉冲击十分强烈。
屏幕很快暗了下去,谢书岚的视线也在这之后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