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刀 第16章 恨海

我和司问在里屋待了很久，出来时，轩辕十四仍然跪趴在地上，他听到动静抬头看了我一眼，我猝不及防对上他的那双金瞳。

真是好有生命力的一双眼睛。

他受得伤不算轻，司问望着这样的轩辕十四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瓶上好的金疮药递给他，“拿去。”

轩辕十四艰难地接过，“谢师尊。”他被打成这样居然说话都不带抖的，真能忍，看来打的还不够重，要是能打到他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该有多好，那样宗门比试轩辕十四就不能上场出风头了。

“本尊让你师兄搀扶你回去。”说罢，司问看向险些露出小人得志表情的我，他好似看穿了我的歹毒心思，表情凝重了许多。

我站在原地不动，并不是不知道该去扶轩辕十四，而是不想靠近血味浓重的他，也不想被血迹弄脏身上的衣服，装作看不懂司问的眼色。

司问的手指敲了一下我的额头，他手劲真大，我想我额头中间一定红了。

“去扶。”

老东西都这么发话了，我也不能再干站着了，只好走向轩辕十四去搀扶他。

“好师弟，瞧你伤成这样，师兄…我…可心疼坏了，快起来，地上…凉。”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我突然脑抽想起了晏祁寒的语气，模仿起他和轩辕十四演兄友弟恭。

我话音刚落，两道齐刷刷的目光同时落在我的脸上，轩辕十四表情活像吃了只苍蝇，嘴角还抽搐了两下。司问缓缓摇头背过了身，接着我听到了一声极轻极短促的笑声。

司问会笑？是不是我听错了？把他打喷嚏的声音听成笑声了？因为比起笑出声，我更相信司问是在打喷嚏。

我肩膀架住了轩辕十四的一条手臂把他往上扛，他好重，像一条大型犬一样。关键他还一点也不客气，手心扶住了我的肩头，弯下来的身体重量全压在我的身上，这混蛋绝对是公报私仇。

司问向我们二人下了逐客令，“都回去吧。”

“是，师尊。”我和轩辕十四异口同声，托着轩辕十四的我一出水月洞天发现天都暗了，我想甩开他，但他把我压得很死，甩都甩不掉。

“祝星来，好师弟这种称呼你喊出来不嫌肉麻？”轩辕十四拿我开涮，我白了他一眼，“在师尊面前总要…总要做做样子。”

“虚伪。”他居然还好意思说我虚伪？我的虚伪程度比起他简直小巫见大巫。

“轩辕…错，从…从我身上下去。”

“师尊让你搀扶我，你刚出来就要违背师命，好啊，我不要你扶了，我这就回头去找师尊，说你把我丢路上了。”轩辕错笑着威胁我，我用手肘去撞他，他闷.哼一声，“你皮痒了？信不信等我伤好了，把你揍到叫爹。”

我深感无语，心想这种事情轩辕十四这个疯狗真能做出来。

“傻狗。”我声音细如蚊吟，但还是被轩辕错听了进去，“有你这样恩将仇报的吗？若不是我帮你顶罪，挨罚的就是你，那十下寒冰尺下去，我保证你这小身板疼晕过去。”

“你，为什么帮我？”我质问他，语气不算好，就我和他这种见面就掐的关系，我很难相信他会无缘无故的帮我。

他没准早知道蛊虫不能吃棘髓草，师尊喊他来找他对质，他将就将就，不惜自损八百伤敌一千，想让我在师尊心中的形象变得更差，好叫师尊严惩我，他也在师尊面前落得一个心系同门不惜舍己为人的好印象。

如若是这样，那这轩辕十四真就下错棋了，司问这人最不讲人情世故，当初清泽宗宗主顾明朝让他看在祝昭年的面子上收我为徒，他都拒了三次，最终在顾明朝的软磨硬泡之下，不堪叨扰。才勉强答应下来。

“我为什么帮你，打狗也要看主人不是吗？”轩辕十四问完后，意识到什么，又补了一句，“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帮你？难不成还能是因为…心疼你？不可能…你有什么值得我心疼的，长得普通…性格差，人品有问题…最主要还是个记仇不记恩的。”

我原本就没准备往这方面上质疑，这轩辕十四莫名其妙解释起来，顺带数落我好一段。

“轩辕错，你…你觉得我糟糕，你帮这样的我…不…是找虐吗？你讨厌…我，就…就离我远远的，我不要你…帮，就算我被其他…其他人打死也是我的命！”我顺着他的逻辑接话，因被他贬低的一文不值，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语气也带上了情绪。

“祝…星来，你哭了？”轩辕十四的声音抖了一下。

谁他妈哭了，我明明是气的声音不稳，他不光贬低我，现在还开始污蔑我了。

他做了一个低头向上看的动作想要瞧清我的脸，我偏不如他意，又把脸别到另一边。

“喂，祝星来，我不说你了…行了吧，你把头转过来再抬起来点给我看看。”

我不搭理他，此刻只想把他快点送回他的洞府。

“星来，其实…其实你也不全是不好的地方，你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比如说…你很顽强，以前被蛊虫咬穿胸口都还能活下来，还有你扮小姑娘时特别漂亮…特别是穿粉裙子时……”

我的痛苦被他当作玩笑话一样说出来，这一刻我真觉得轩辕十四烂透了。

他不会觉得这样说话能起到安慰人的作用吧？真是个缺心眼的。

轩辕家的蛊虫刚种进我体内时，我的身体对蛊虫产生了排异，蛊虫不受主家以及催蛊铃的控制在我体内乱钻，啃食我的血肉，在我心脏下方一寸的位置咬住了一个血洞钻了出来，其他人都以为那样的我必死无疑，但奇迹般地我活了下来。

“祝星来，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被蛊虫咬穿胸膛倒在杂物房里，旁边还放着一卷裹尸布，我望着心口冒着血脏兮兮小小一只的你，跟我娘说，倘若你能活下来，以后就让你跟在我身边，后来你真活下来了……”

轩辕十四到底要说什么，是想勾起我痛苦的回忆吗？还有，跟在他身边难不成是什么很光荣的事情吗？

“之后种进你身体里的蛊虫不会再失控，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是我……”

轩辕十四还想说什么，但被我直接打断“我不想知道，轩辕错…你和你的…家族…让…我恶心死了，没有你们，我就不会…被那死虫子…咬！”

轩辕十四脸上罕见地露出了愧疚的神情，也许，他并不光是愧疚，还有些失落，失落什么呢，我想，他失落本以为自己能解开我们之间的一些误会，以为我会对他改观，会对着他感激涕零，消除隔阂。

轩辕错，错了，你全错了。

我自始至终都认为我和他的事情没有一件是误会，全是互相欠给对方的债。

这种债一句话两句话是说不清楚的，是哪怕一方死掉也不会消除的，是错综复杂，是阴差阳错，是鱼死网破，是孽缘，是宿命，是如同催蛊铃和剖心蛊的关系，一方想控制另一方，另一方被逼急了就会去尝鲜血的味道。

是只产的出恨的存在。

这种恨盖过了其他一切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