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乡，倷即係涯 第8章 大黄，帮忙

沈禾安正背对着门口，弯腰从三轮车上往下搬一个看起来分量不轻的纸箱。她动作麻利，手臂肌肉线条绷紧，大黄则尽职尽责地守在车旁，警惕地看着四周。

林晚的脚步瞬间顿住，下意识地想缩回旁边的小巷子里。糟糕！怎么又撞上了？她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沈禾安！语言嘲讽也就罢了，万一她又要抓壮丁怎么办？她的老腰经过昨天的猪饲料洗礼，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就在林晚犹豫着是硬着头皮溜过去，还是干脆绕道走后门时，沈禾安似乎有所感应，搬着箱子直起身，转过身来。两人目光在空中猝不及防地撞了个正着。

沈禾安脸上还带着搬运的汗水和一丝疲惫，但那双圆圆的杏眼在看到林晚的瞬间，立刻恢复了惯常的锐利和……一丝了然？她看着林晚僵在路边的样子，以及脸上那毫不掩饰的警惕和“别叫我”的表情，嘴角习惯性地撇了撇，发出一声清晰短促的嗤笑。

“放心，今天不用你帮手。”她把箱子往店门口一放，拍了拍手上的灰，目光扫过林晚空空如也的双手，“你不是说要自己做饭？一楼的厨房可以用。”

林晚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主动提起这个，还肯借厨房？她刚想开口说“谢谢”，沈禾安接下来的话又给她泼了盆冷水。

“但是。”沈禾安下巴朝林晚空着的双手努了努，“看你两手空空，没买到菜哦？”

林晚抿了抿唇没说话。沈禾安虽然说话气人，但没忽悠人，集市早就散了，村里也没有菜铺。

沈禾安似乎也没指望她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正好，厨房后面有一片菜园子。你想煮什么，自己去摘，不用钱。”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林晚，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交易感：“晚餐多煮一份就行。”

林晚瞬间明白了。

提供场地和食材，换取一顿饭。这小姑娘，年纪不大，算盘倒是打得噼啪响！真会利用免费劳动力！

然而，林晚没有拒绝沈禾安的提议，“行。”毕竟她可不想连吃两顿泡面。

沈禾安似乎对她的爽快有点意外，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转身继续去搬她的快递了。林晚则像得到了赦免令，赶紧溜进超市，按照沈禾安之前的指示，寻找厨房的入口。

超市最里面，靠墙堆放着一些杂物，旁边有道不起眼的木门。推开木门，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小小的天井式院落。

院子不大，四四方方，地面铺着青石板，缝隙里长着些顽强的青苔。院中有一口盖着木盖的老井，旁边还有个水泥砌的洗衣台。最吸引人的是院墙上方爬满了绿油油的藤蔓，开着零星的小黄花，给这小院增添了几分生机和野趣。

厨房就在院子的对面，是一间独立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瓦房。推开厨房门，空间比林晚想象的要大很多，光线有些昏暗。墙壁被经年的烟火熏得有些发黄发黑，地面是坑洼不平的泥土地面。最显眼的是靠墙砌着一个巨大的土灶台，灶台上方悬空挂着几串红辣椒和一串黑乎乎的腊肉。

土灶…林晚心里咯噔一下。这玩意儿她只在纪录片里见过！让她生火烧灶？不如直接放火烧厨房算了！

她环顾四周，在角落一个蒙着油污的旧碗柜上，看到了希望——一个插着电的电磁炉，上面放着一口看起来经常使用的、黑色的炒锅！旁边还有电饭煲和一个塑料水桶。灶台旁边还有一张布满刀痕的旧木桌，上面放着砧板、菜刀和一些瓶瓶罐罐。

还好还好，有现代化的工具。林晚松了口气。看来沈禾安平时也是用电磁炉居多。

解决了烹饪工具的问题，林晚迫不及待地推开厨房的后门。

门外，果然是一片生机勃勃的小菜园！用竹篱笆简单地围着，面积不大，但规划得很整齐。几垄菜畦上，生长着各种各样的蔬菜，绿意盎然，长势喜人。

林晚的眼睛亮了起来。这才是真正的有机蔬菜！城里超市那些包装精美的“有机菜”，跟这一比简直弱爆了！

她兴奋地走进菜园。然而，看着眼前一片绿油油的叶子，她很快陷入了新的困境。这……这都是什么菜？林晚站在菜园中央，像个闯入植物王国的文盲，彻底傻眼了。她平时买菜，都是去超市货架上拿包装好的、标签清晰的成品。哪里认得这些还长在土里、生机勃勃的“原型”？

无奈之下，林晚只能掏出手机，打开拍照识物。她蹲在一片长势很喜人的绿色青菜前，小心翼翼地调整角度拍照。

“咔嚓。” 识别中……

结果：空心菜

“原来空心菜能长这么高啊。”林晚点点头，揪住菜梗靠近根部的位置，用力一拔！

“啵”的一声轻响，一茬水灵灵的空心菜被连根拔起，根须上还带着湿润的泥土。林晚开心的把战利品放进旧竹篮里。接着，她又瞄准了那垄只露着绿色缨子的植物。拍照识别。

结果：胡萝卜

胡萝卜，好东西！她看准缨子最粗壮的一棵，双手抓住缨子，深吸一口气，用力往上拔！

想象中的轻松拔出并没有发生。那胡萝卜仿佛在地下生了根！林晚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脸都憋红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就在这时，脚下的泥土因为浇水而有些松软，她脚下一滑！

“啊呀！” 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惊叫，林晚整个人重心不稳，一屁股结结实实地摔坐在了湿润的菜畦上！手里的缨子也应声而断，而那颗可怜的胡萝卜，还顽强地留在土里，只被她拔出了半截橙红色的、沾满泥土的上半身，下半截显然还深埋地下。林晚看着手里半截缨子，有些哭笑不得。

“啧，看来林小姐好像遇到了些麻烦？”

一个带着浓浓戏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懒洋洋地从厨房后门口传来。

“需要帮忙吗？” 沈禾安斜倚在门框上，慢悠悠地问，“另外，空心菜是割的不是拔的，看来林小姐力气确实不错。”

一股强烈的羞愤瞬间冲上林晚的头顶！她看着沈禾安那张看好戏的脸，倔强地别过头，硬邦邦地甩出两个字：“不用！”

沈禾安看着她强撑的样子，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她低头，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一直安静趴在她脚边的大黄：“去，大黄，帮忙。”

林晚刚站稳，拍打着身上的泥土，闻言一愣：她听到了什么？沈禾安让一只狗来帮她？！

只见大黄收到指令，“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甩了甩身上的毛，然后迈着轻快的步子，径直走进了菜园子！它在林晚刚才“战斗”过的那棵断缨胡萝卜旁停下，低头嗅了嗅那半截露在外面的橙色萝卜。

然后，在林晚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大黄抬起两只前爪，开始飞快地刨土！

狗爪翻飞，泥土四溅！动作精准而高效！只用了十几秒钟，那根断掉的胡萝卜，连同它深埋在土里的下半截，就被大黄的爪子干净利落地刨了出来！

大黄用鼻子拱了拱沾满泥土的胡萝卜，然后叼起它，转身走到林晚脚边的竹篮旁，嘴巴一松，“噗通”一声，胡萝卜准确地落进了篮子里。它抬起头，湿漉漉的黑眼睛看着林晚，尾巴疯狂摇摆，仿佛在说：“夸我夸我、快夸我！”

林晚：“……”

沈禾安似乎很满意林晚这副石化的表情，“林小姐，继续加油，搞不定的叫大黄，希望我们能及时吃上晚饭。”说完，她不再理会僵在原地的林晚，转身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溜达回前院去了。留下林晚和蹲在竹篮边、一脸“随时待命”的大黄，在夕阳西下的菜园子里，大眼瞪小眼。

很快事实证明，有时候狗比人好“合作”，在大黄的帮忙下，林晚成功获取了食材，并顺利完成了烹饪工作。

暮色四合，暖黄的灯光将小院拢在一团毛茸茸的静谧里。

林晚和沈禾安隔着斑驳的木桌，桌上摆着两菜一汤。大黄趴在桌腿边，埋头对付着碗里的美食，尾巴有节奏地拍打青石板。

林晚尝了口自己做的菜，还好，没有翻车。她抬眼看向对面，沈禾安正埋头扒饭，动作麻利。昏黄的灯光勾勒着她挺直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颌线，那双总是带着挑衅的杏眼此刻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投下阴影。

“林小姐，手艺还不赖。”沈禾安咽下饭，含糊地丢出一句，眼睛没抬，筷子又伸向了空心菜。

林晚被这直白的“不赖”噎了一下，但看她吃得并不勉强，又觉得这大概是沈禾安式的最高褒奖。大黄吃完碗里的，巴巴地望着两人，尾巴摇得更欢。

沈禾安瞥了大黄一眼，嘴角扯开一个淡弧，带着自嘲：“啧，大黄都过上好日子了。比我还先吃上现炒的菜。”她脚尖轻轻碰碰大黄的肚子，“有福气啊你。”

大黄“呜”了一声，凑到林晚腿边讨好地拱了拱。林晚紧绷的神经在这灯光下，在一人一狗真实的反馈里，奇异地放松下来。

这个小房东，安静吃饭的样子，倒是赏心悦目。

小院陷入宁静。只有碗筷轻碰声，大黄的呼噜声，远处山林的虫鸣。灯光把两人的影子拉长，模糊地交叠在爬满藤蔓的院墙上，一种微妙的平和在夜色里流淌。

饭毕，两人默契地起身收拾。沈禾安利落地摞起碗盘，林晚擦拭桌面，大黄亦步亦趋。

就在这时，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利呼喊猛地刺破宁静，从超市前门炸开：“安姐姐！安姐姐！救命啊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