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乡，倷即係涯 第43章 出远门

清晨的青石坳还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中，空气带着露水的清冽。

林晚和沈禾安已经整装待发，她们要先搭一程去县城的敞篷顺风车，再从大巴点坐到高铁站，一路上林晚悄悄观察着身边的沈禾安。小房东坐得笔直，双手紧紧抱着她的背包，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紧绷感。

林晚心里有点打鼓，担心她第一次出远门会紧张不适，一路无话地抵达大巴集散点。告别了热情过度的老乡，两人登上了开往高铁站的大巴。沈禾安依旧抱着她的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林晚坐在她旁边。

大巴启动，驶上国道。窗外的景色从乡村田野逐渐过渡到城镇边缘。林晚正琢磨着怎么打破沉默，却见沈禾安突然动了。只见她拉开双肩包的拉链，动作麻利地从里面掏出一个…平板？接着又摸出一副有线耳机，熟练地插上。开机，点开一个视频APP，屏幕上立刻出现了色彩鲜艳的综艺画面，几个明星正在夸张地做游戏。

沈禾安把一边耳机塞进自己耳朵，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表情专注，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刚才那副“奔赴刑场”的凝重感荡然无存，仿佛瞬间切换到了“宅家追剧”模式。

林晚：“……” 合着她白担心了？人家装备齐全，娱乐项目都安排好了，明显是有备而来。

看着沈禾安迅速沉浸在她的综艺世界里，时不时因为节目效果而肩膀微抖，林晚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看来小房东的适应能力比她想象中强得多。她也不再打扰，拿出自己的手机刷起了新闻。

大巴平稳行驶，抵达高铁站。换乘的过程，沈禾安表现得出乎意料的“老练”。跟着指示牌走，安检时动作利索（除了把背包抱得更紧，仿佛里面藏着金条）排队检票时也安安静静，只是眼神带着点对庞大现代化车站的新奇打量，像只初入丛林但努力保持镇定的小兽。

终于坐上了宽敞明亮的高铁。柔软的座椅，平稳的行驶，让沈禾安紧绷的神经又放松了一些。她继续掏出平板，戴上耳机，追她的综艺续集。林晚坐在她旁边靠过道的位置，偶尔侧过头看看她。

沈禾安似乎真的没什么不适。除了比平时话少，显得格外安静专注外，没有晕车，没有烦躁，甚至还能因为综艺里某个搞笑片段而无声地咧咧嘴。林晚看着她在屏幕微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线条，心里那点担忧彻底消散了。

就在林晚又一次习惯性地侧目偷瞄时，沈禾安突然摘下了靠近林晚那边的耳机，转过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看向林晚，带着点被打扰的不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喂，你老看我干嘛？”

林晚被抓包，也不尴尬，反而大大方方地迎上她的目光，唇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声音放得很轻：“关心你嘛。怕你不习惯坐这么久的车。”

沈禾安被她坦荡的眼神和那句“关心你”噎了一下，耳根微微发热。她别开脸，看向前方椅背，语气硬邦邦的，带着点被小看的恼怒：“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坐个车而已，有什么不习惯的？难道还会像熊孩子一样哭鼻子不成？”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话音刚落，车厢后方就传来一阵嘹亮而持久的婴儿啼哭声，瞬间打破了车厢的宁静。紧接着，一个稍大点的孩子也开始哼哼唧唧地闹腾起来。

沈禾安眉头瞬间拧成了麻花，极其不爽地朝声音来源方向瞥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好吵好烦”的控诉。她迅速地把刚刚摘下的那只耳机用力塞回耳朵里，动作带着点泄愤的意味，还小声地、清晰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吐槽：“啧！讨厌的熊孩子！” 音量不大不小，刚好够旁边的林晚听见。

林晚什么也没说，只是也低下头，假装继续刷自己的手机，只是屏幕上的字一个都没看进去。

时间接近中午，车厢里开始弥漫起各种食物混合的复杂气味。林晚扫了扫点餐二维码，把手机递给沈禾安，“看下想吃什么？”

沈禾安的目光扫过去，当她的视线精准地捕捉屏幕上的价格表，下一秒，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视线，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斩钉截铁：“不吃！饿死我也不吃这八十块一份的盒饭！抢钱啊这是！”

林晚被她这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随即哭笑不得。

只见沈禾安说完，立刻拉开了她那个双肩包，先是掏出一个用干净白布包裹得严严实实、足有脸盆那么大的…大饼！饼身厚实，散发着面食朴实的香气。接着，她又像献宝一样，从包里陆续掏出了：两包独立包装的榨菜丝、一小罐自制辣椒酱、几个真空包装的卤蛋、甚至还有两桶…桶装泡面！

林晚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微张。她一直以为沈禾安那个背包只是装了点换洗衣物，没想到里面简直是移动的“富民超市分部”！这准备也太充分了吧？！

沈禾安把那个沉甸甸的大饼掰开，分了一大半递给林晚，又递过来一包榨菜和卤蛋，动作自然得像在家里吃饭：“喏，王阿婆特意给烙的，加了芝麻，香着呢。”

林晚看着递到面前、散发着麦香的大饼，又看看沈禾安那“快夸我机智”的小表情，犹豫了一下。倒不是嫌弃，只是觉得在高铁上啃大饼…

沈禾安敏锐地捕捉到了林晚那零点一秒的犹豫。她立刻瞪圆了眼睛，仿佛看到了外星人，用一种“你疯了吧”的震惊语气说：“喂！林晚！你该不会真想吃那八十块的玩意儿吧？钱多烧得慌？你要是真想花钱没地方使，” 她眼珠一转，带着点小奸商的精明，拍了拍旁边那两桶泡面，“喏，看在我们这么熟的份上，友情价，十块钱一桶卖你！开水免费提供！”

“噗嗤！” 林晚这次是真的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她看着沈禾安那副“小财迷”附体、趁机兜售泡面的样子，只觉得又好笑又可爱。“小财迷！” 她笑着嗔怪了一句，伸手接过了那半块大饼和榨菜，“谢啦！我吃饼就行。高铁上的盒饭确实又贵又难吃，我也没兴趣。” 她撕开榨菜包装，夹了点放在饼上，咬了一口，面香混合着榨菜的咸鲜，朴实却熨帖。“等到了S城，我请你吃好吃的，别跟我客气。”

沈禾安听到“请客”“管够”几个字，拿着饼的手顿住了。她看着林晚那张笑意盈盈、仿佛“花钱如流水”是天经地义的脸，心里警铃大作！完了！这败家娘们！S城那种地方，物价肯定贵上天！她这么个花法，她们去两天，不会把她半辈子积蓄都花光吧？

沈禾安面无表情地啃着手里的大饼，眼神放空，机械地咀嚼着，仿佛在咀嚼自己悲惨的未来。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林晚看着她神游天外的样子，好奇地问。

沈禾安回过神，幽幽地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带着一种看破红尘的沧桑感：“我在想…我的后半生，是不是只能靠啃大饼度日了。”

林晚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的小脑袋瓜里在担忧什么，差点被一口饼噎住。她强忍着笑，故意逗她：“沈老板，你可是开超市的，满仓库的米面粮油零食饮料，还怕饿死？真到了啃大饼那一步，你肯定是青石坳最后一个饿死的。”

沈禾安：“……” 好像有点道理？但为什么感觉更心塞了？超市的货都是要卖钱的！不能随便吃！败家娘们不懂持家！

两人就着榨菜和卤蛋，默默啃完了各自的大半块饼。车厢里，乘务员推着餐车还在继续吆喝，食物的香气混合着泡面的味道弥漫着。沈禾安满足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重新拿起平板，戴上耳机，继续她的综艺追剧大业。林晚也重新拿起手机。

高铁平稳地飞驰，窗外是不断变换的、属于城市的风景。车厢内空调温度适宜，吃饱喝足后，困意开始悄然袭来。

林晚正低头刷着手机，忽然感觉肩膀一沉。

她侧头一看，只见沈禾安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脑袋歪着，不偏不倚地枕在了她的肩膀上。小房东呼吸均匀绵长，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不知道是早上起得太早，还是啃了太多饼“晕碳”，又或者是绷了一上午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她睡得毫无防备，像个找到了安全港湾的小动物。

看着沈禾安恬静的睡颜，林晚自己也觉得眼皮开始打架。她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拿起沈禾安耳边掉落下来的一只耳机，轻轻塞进了自己耳朵。

耳机里流淌出的，是一首旋律非常舒缓、温柔的哼唱。清澈空灵的嗓音，如同山涧溪流，轻轻抚过耳膜，带着一种治愈人心的力量。林晚有些意外小房东的品味，随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这温柔治愈的曲风，倒是很符合沈禾安那刀子嘴豆腐心、外冷内善的性子。

听着这舒缓的音乐，感受着肩膀上沉甸甸的依靠和传递过来的温暖，林晚紧绷的神经也彻底松懈下来。她微微侧过头，让自己的脸颊轻轻贴着沈禾安柔软的发顶，闻着她发间淡淡的、阳光晒过的皂角清香，意识也渐渐模糊，沉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林晚在一种熟悉味道的包裹感中悠悠转醒。意识还有些迷糊，她下意识地想动动有些发麻的胳膊，却发现自己……好像靠在了什么东西上？

原来，在她睡着后，身体无意识地滑向了沈禾安那边，现在变成了她的头枕在沈禾安的肩膀上！而沈禾安早已醒了，正微微侧着头，安静地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神情平静而专注。

林晚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她像被电到一样，猛地直起身子，动作快得差点闪到脖子。怎么变成她睡着了，还靠到沈禾安肩膀上去了！！

“呃，还有多久到…” 林晚假装无事发生的问道，就在这时，她感觉耳朵一松，耳朵里的那只耳机，因她猛地起身的动作，滑落了下来，垂在胸前。

沈禾安也注意到了。她非常自然地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捏起那只掉落的耳机，动作流畅地、重新塞回了林晚的耳朵里。她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林晚的耳廓，带来一阵微凉的、酥麻的触感。

林晚的身体瞬间僵住！耳朵瞬间红温了，更要命的是，现在她们俩一人戴着一只耳机！那根细细的白色耳机线，像一条无形的纽带，连接着彼此，分享着同一首温柔的歌。

这…这氛围是不是有点太…太暧昧了？！

就在林晚的心跳开始加速、脑子里不受控制冒出粉色泡泡时，沈禾安的声音响起了。

“醒了就别发呆了。赶紧把剩下的几首歌再听听，补补课。不然等到了现场，大合唱你跟不上调，多丢人。”

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