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明月而来 第9章 第 9 章

她太安静了。

这是林谢感受不到顾卿眼神后，得出的结论。

从早上开始，一直到临近放学。

顾卿的安静，或许只对着自己。

虽然以前的顾卿，也不怎么对自己说话，但林谢总能感觉到她若有若无的视线。

只是，现在，这种眼神不见了。

就算是，她起身时，眼神会朝着别的地方看去。

那种眼神，再也不会落在了他的身上。

让林谢紧张的存在感，刹那间消失了。

没有了那种熟悉的僵硬紧绷感，他反而会不自觉地关注着身边的人。

顾卿并非完全封闭了自己。

她只是隔绝了与林谢的通道。

顾卿会正常地和秋秋交流。

会向前座的男生请教一道物理题，会在解决完之后，露出感谢地笑。

这些互动，就发生在林谢的身边，很自然，属于最正常的同学交往。

可现在，这些交往里面唯独没有了他。

林谢猛地甩头，将自己的心烦意乱，甩出脑海。

不。

这样的相处，是他需要的，也是想要的。

林谢强迫着自己收回自己发散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物理题上。

可笔尖却是久久不能落下。

就在这时。

他的手肘不小心撞到了桌角那本厚重的英语词典。

“啪——”

词典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的突兀。

林谢几乎是下意识地弯腰去捡，指尖快要触碰到书脊时，却停了下来。

他看见一只纤细的手先他一步，默不作声地将词典捡了起来。

顾卿甚至没有看他一眼，神色平淡地将词典又重新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将二人重新隔绝开来。

继而，顾卿又重新低下了头，看着自己面前的书本。

林谢的心脏忽的有些闷闷的发疼，像那词典是狠狠的砸在了他的心里。

林谢发蒙地坐在桌位上，理不清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这么的难过呢。

放学的铃声响起，周围的人陆陆续续离开，林谢却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

等到回过神来时，夕阳的黄昏已经落下，换成了夜幕的黑。

教室里，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

顾卿只是没有想明白，自己究竟要怎么样和林谢相处。

在她没有想好之前，与林谢隔绝开，是对他好。

也是对自己好。

可顾卿今天感觉到了，林谢与她隔开之后，身体没有了之前的紧绷。

是不是自己这样做，才是最好？

带着这份疑惑，顾卿打开了家门。

门内昏黄的灯光，映入顾卿的眼。

难得赵胜在家，王凤兰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听见开门声，王凤兰从厨房里出来，小心翼翼地笑着：“卿卿回来了，洗手准备吃饭。”

赵胜也点头，语气温和：“今天你妈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换做从前，王凤兰会做自己喜欢的饭菜，顾卿会一连高兴好几天。

但此刻，顾卿心里烦闷，分不出半点精力来应付这表面的和睦。

她只是很轻地“嗯”了一声，换了鞋，低声说：“我不饿，你们吃吧。”

尤其是，每次赵胜回来之后，她在这个家里，像是外人，融合不进他们和睦的一家三口。

顾卿便想径直回房。

王凤兰的脸色变得有些局促。

“喂，”赵苒尖锐的声音响起，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眼里带着惯常的挑衅，“怎么，在外面受了气，回来甩脸色给我们看？”

今天，顾卿不想跟她吵，只是脚步顿了顿，连头都没回，声音疲惫道：“随你怎么想。”

她太累了。

赵苒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被顾卿无视，更是掀起了一股无名火。

赵苒猛地从沙发上跳出来，拦住了顾卿的去路：“顾卿你这是什么态度，爸、妈，你们看她——”

或许是跳的太用力，话语未落，赵苒的声音忽地停了下来。

赵苒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呼吸一瞬间变得急促，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过分的白，连唇色都淡了几分。

这个细微的变化很快，快到赵胜和王凤兰都没有反应过来，赵苒就已经放下了手，对着顾卿继续叫嚷：“你站住。”

顾卿被她拦住了去路，不得已停下脚步看向她，并仔细瞧见了，赵苒脸色的变化。

那不是生气的红色或苍白，更像是一种供血不足的虚弱感。

还有她无意识的动作。

顾卿下意识地推断，心律不齐？低血糖？

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顾卿很快就打消了。

赵苒身体不好，是她无限迁就的事实。

只是不论赵苒怎么身体不好，却从来不跟她明说，只是叫她一味地避让。

所以，赵苒的身体，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在顾卿的潜意识里，已经将身体不好，跟矫情画上了等号。

“所以，你要干什么？”顾卿的声音没有起伏，甚至带着恼怒，“跟我打一架？”

顾卿的话一出，在一旁的王凤兰就要开口，赵胜在一旁摇着头制止，才让她没有得以开口。

赵胜能看得出来，顾卿心里不痛快，需要发泄。

“打架？”赵苒也被顾卿的话，说得呆愣在地，她只是想要找茬，没想要动手。

顾卿看着她错愕的脸，推开了挡在面前的人：“让开。”

随即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与外面彻底地隔绝。

顾卿站在门后，没有动。

“你啊，别什么都找卿卿的麻烦，她最近心情不好。”

难得赵胜头一次向着她。

“她有什么心情不好的，现在成绩也上来了，可是老师眼里的宝贝疙瘩。”赵苒满不在乎地说着。

“你也知道，现在就你成绩最差了，快点吃完饭，去写作业。”

赵胜虽是责备的话，却是带着宠溺。

直到声音渐远，顾卿才移开了脚步。

胃里空空荡荡地叫嚣着，但她毫无食欲，只想把自己扔进床上。

*

或许是昨夜没有吃晚饭，加上心事重重。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顾卿隐隐间觉得胃部有些不适。

自从回来之后，她吃饭的时间就没有那么的稳定了。

早上赶着来学校，也来不及吃上一顿早饭。

身体终于是有了反噬。

整个上午，顾卿手捂在胃部的位置，强忍着隐隐的绞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竭力挺直脊背，尽量不让自己影响到身边的林谢。

可她的异常，还是落入到了身侧人的眼里。

林谢的目光几次无意扫过到顾卿的身上，注意到她几乎没有怎么翻动书页，甚至她偶尔倒吸一口气的停顿。

以及那只用力到发白的手。

胃痛？

这个动作，同他一样，死死地按住。

一种陌生的情绪，在林谢的心底悄然滋生。

林谢皱着眉，移开自己的视线，盯着课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午休铃声终于响起。

顾卿几乎是松了一口气。

身体缓了片刻，胃部的抽搐让她有些直不起腰，只想快速找个地方坐下，喝点热水。

秋秋凑了过来：“顾卿，去食堂吗？”

顾卿勉强地支起身子，点头道：“去。”

秋秋看着她额上的冷汗：“你这怎么了？不舒服吗？”

顾卿没有说话的力气，只点着头应着。

秋秋急忙将她给扶住：“我看啊，就是你身体太弱了，经常会生病，上次在KTV也是。”

她的话，成功地让教室内的两个人，都是一怔。

顾卿靠在她的身上，收敛起了情绪：“走吧。”

直到门口的身影消失了许久，林谢才回过神来。

犹豫片刻，他几乎是鬼使神差地站起了身，跟了出去，等自己发觉到的时候，自己已然到了食堂的门口。

食堂里人声鼎沸，混着各种各样的香气。

林谢站在门口，却无暇顾及其他。

目光在人群里寻找着，急切而又慌乱。

顾卿没有力气，秋秋贴心地帮她打了饭，甚至还带了一杯热水回来。

“谢谢。”顾卿客气地说着。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我不舒服的时候，还不是你帮我的？”秋秋倒是满不在乎。

餐盘里的饭菜，看着油腻，顾卿没有什么胃口，只是端着热水，慢慢喝着。

顾卿微微佝偻着背，胃里是翻江倒海的疼痛。

她的脸色苍白，几乎看不到血色，额上的冷汗，让碎发黏在了皮肤上。低着头，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

直到身体的疼痛有了缓解，顾卿脸上的血色才又恢复了一些。

顾卿知道，不吃东西，自己撑不了多久。

才开始慢慢地吃着东西。

林谢的视线，一排排的扫过，最后才在最角落的位置上，找到了熟悉的身影。

林谢手上拿着餐盘，迟疑了片刻，然后无声的、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脚步，随即在顾卿身后的一张空桌坐下。

这个距离，很近也很安全。

顾卿吃得很少，动作也很慢，但比起脸色发白的状态，已经好了不少。

连林谢自己都没有发觉，在确认她好转的那一刻，他一直屏住的呼吸才顺畅了许多。

顾卿勉强吃了几口，实在是吃不下了，便和秋秋一起收拾餐盘准备离开，就在起身的瞬间，身后的林谢几乎是同一时间站起了身，准备离开。

两个人不可避免地遇上。

四目相对。

林谢猝不及防地的撞入顾卿看过来的目光中。

那目光里，带着一丝刚刚从不适中缓过来的茫然，显露出来的错愕和疑惑。

林谢的心猛地一跳，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当场抓包，脸颊瞬间有些发烫。

巨大的慌乱将他裹住。

“林谢。”秋秋眼尖，看到他，主动打着招呼，“你也刚吃完？”

林谢停住了脚步，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嗯。”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看向顾卿。

然而，顾卿的反应比他预想得更加彻底。

在发现林谢的身影后，顾卿的脸上便回归到了冷漠。

只是在秋秋说话的时候，将原本朝向林谢的视线，完全地收了回来。

那份冷漠像一盆冰水，淋在了他发热的脸上。

林谢几乎是慌乱地逃出了食堂。

*

直到下午的体育课。

这大概是一周的时间里，顾卿和赵苒唯一的交集。

她们两个不在一个班，只有在这一个下午的同时，两个班里上着体育课。

顾卿身体不舒服，已经跟老班请过假，在一旁的树荫下躲阴凉。

按照以往的惯例，赵苒也会在过段时间里过来。

她的身体，或许真的不好。

甚至赵胜在开学的第一天，就已经跟老师打过招呼。

所以顾卿几乎已经习惯了每次体育课，赵苒都会用一种带着鄙视的眼神炫耀。

可是今天，顾卿占据了原本赵苒的位置。

赵苒在队伍里，在休息和继续中摇摆了半天，选择了继续上体育课。

她的这个举动，甚至让不远处的林谢都出乎意料。

顾卿觉得好奇，视线一直停留在赵苒的身上。

会不会，等回到了家中，赵苒便会对着王凤兰抱怨，自己抢了她的位置。

顾卿都能想象得到，自己回到家，王凤兰会说出怎么样的话。

只是不论哪种话，无一例外，都是向着赵苒的。

顾卿自嘲地弯了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