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明月而来 第7章 第 7 章

顾卿的手指，无意识地陷入了掌心。

她秉着呼吸，跟着所有人一起等待林谢的回答。

心脏微微地颤动，她在害怕，害怕林谢会答应。

安静只是一瞬，瞬间开始爆发，有人起哄道：“在一起、在一起。”

就在这一片喧嚣的起哄声中，上辈子那个被刻意遗忘的午后，却猛地撞入脑海，清晰地让顾卿呼吸不上来。

她忽地觉得，自己不太懂林谢了。

就像是她始终不明白，上辈子里自己发了疯的报复时，试探般地问过林谢：“林谢，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顾卿仰着头，用尽全身的演技。

原以为，少年会同以往拒绝其他人那样，含笑摇头。就像他拒绝王怡然、拒绝其他所有女生一样。

甚至，她也做好了被林谢拒绝的准备，做好了被拒绝后更加憎恶他和赵苒的准备。

可那天呢？

顾卿从未见过少年那样的开心，甚至还没有等到她反应过来，少年已然答应下来：“好啊。”

那双总是清澈温和的眸子里，在听到她的话语后，闪出了璀璨极致的光芒。

林谢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嘴角扬起的弧度，是前所未有的真实。

那句“好啊”，和眼前冰冷的沉默，形成了无法比拟的讽刺。

就在顾卿被这些痛苦的思绪淹没时。

目光失焦的林谢，终于有了反应。

林谢抬起眼，看着面前紧张期待的王怡然，眼神里没有厌恶，也没有惊喜，只有一种淡淡的疏离。

他轻微地摇了摇头，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落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包间里：“抱歉。”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拖泥带水。

依旧是拒绝，但并非是针对王怡然，更像是一种对这种亲密关系这件事情的拒绝。

王怡然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眼神里闪过一丝难堪。

但很快在朋友的安慰中勉强地笑了笑，重新回到了座位。

而林谢，在拒绝了王怡然之后，整个人又恢复成了那种格格不入的隔绝状态。

顾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不是对所有人都那么抗拒，至少，他能好好地听完王怡然的告白，然后给出一个明确的回应。

游戏还在继续。

秋秋在旁边兴奋道：“快看快看，下一个会是谁？”

顾卿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玻璃酒瓶在转盘上快速转动，随后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稳稳地停了下来。

瓶口，正对着顾卿。

秋秋比她本人还要激动：“到你了到你了，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顾卿现在没什么力气去完成大冒险，心里也怕，会遇到跟王怡然一样的情况，怕自己，忍不住重蹈覆辙。

“真心话。”顾卿轻声说。

张恒拿过话筒，他看了看顾卿，笑着问：“行，真心话，你的问题就是，你有过最后悔的一件事吗？”

这个问题，很安全，也很私人。

后悔的事？

顾卿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

最终这些画面，全部碎裂、重组成一个她无法摆脱的罪孽。

林谢的生命，最终以最惨烈的方式，结束在了她的手上。

她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顾卿缓缓抬起头，目光中没有焦点，没有看向任何人。

就像透过了现在，看到了另一个时空的过去。

过了好几秒，顾卿才微微开口，几乎不像是她的声音，缓缓道：“有。”

“我、最后悔，曾经因为自己的愚蠢，犯过不可饶恕的过错，”顾卿顿了顿，她声音不大，与这场欢乐格格不入，但身上带着浓重的哀伤，让周围的哄笑声，不自觉的小了下去。

“永远的，失去了一样，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东西。”

顾卿继续说着：“我后悔，当我意识到错误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晚到，无论我做什么，都再也不能弥补，不能挽回。”

顾卿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猛地低下头，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她没有说出到底是什么事情，但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到她说的事情的重要。

这绝对不是一件小的事情。

整个包间陷入了安静，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而没有人注意到。

在顾卿说出“后悔”、“最重要的东西”这些字眼时，坐在不远处，始终低垂着头的林谢，肩膀微微颤动了一下。

她的忏悔和痛苦。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钥匙，撬动了他紧锁的心门。

她、为什么听起来那么的真实？

好像，她也经历过了那种彻底的失去。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

张恒为了活跃气氛。

“最后一轮了啊，转到谁谁倒霉，罚他去给大家买吃的回来。”

酒瓶飞速旋转。

最后，瓶子停在了林谢的面前。

“是林谢。”

“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张恒也是乐了，他拍了拍手：“行，林谢，愿赌服输啊，规则是，你和你左手边的第八个人，一起下楼给我们买吃的啊。”

左手边第八个？

大家起哄地开始数数。

顾卿没有参与，只是安静地坐着，想着等下怎么跟秋秋说一声，自己先走。

“一、二、三——七，——诶，李浩，你去哪儿？”

数到第七个的时候，李浩突然站了起来，捂着肚子：“不行了不行了，厕所。”

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冲了出去。

队伍断了。

张恒愣了一下，随即摆手：“那不算他。”

而原本排在第九位的顾卿，戏剧性地，成为了那个第八个人。

秋秋在旁边叫道：“是你啊，顾卿。”

她的声音很大，才将顾卿从迷茫中，拉扯了回来。

“是你跟林谢一起。”

秋秋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

顾卿整个人都僵住了。

看着十几双眼睛望了过来，最后，顾卿的视线落在了已经站起了身的林谢身上。

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可那垂在两侧的手臂，绷得笔直，无一不在诉说着他的抗拒。

顾卿真的是一秒钟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我不——”顾卿刚想拒绝。

张恒已经不由分说地将林谢推了出来：“去吧去吧，快去快回。”

“多买点好吃的。”

“路上注意安全。”

顾卿就这么半推半就地，和林谢一起，被请出了包间。

关上门的瞬间，走廊的音乐声，只剩下了沉闷的鼓点。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沉默在狭长的走廊里发酵，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顾卿看着前面那个少年的背影，挺拔，但是孤单。

那个荒唐又伤人的猜想，再一次浮上心头，她忍不住了，这一次，她想要一个答案。

走到楼梯口，晚风从窗户飘了进来。

将人也吹得清醒了几分。

林谢停下了脚步，好像在等她一样。

换作平时，顾卿应该会在他停下来的一刻，小跑上去。

但今天，顾卿也停了下来，就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顾卿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里带着一个月以来的委屈和不解，以及刚才在包间里被他态度的刺伤的痛楚。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林谢。”

顾卿的声音在空旷的楼梯口响起，带着丝丝的颤抖。

林谢的身体绷得更紧了，但他没有回应，也没有转身。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顾卿所有的委屈，在开口的一刻汹涌而上：“还是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连和我正常说一句话，都让你觉得恶心？”

林谢的沉默让一把火，点燃了顾卿压抑的情绪。

她快步走到林谢的面前，逼他面对自己。

“我到底怎么你了？”

林谢终于抬起了眼睛。

然而，那眼神里只有一片冰冷的，近乎厌烦的寒意。

林谢的声音沙哑，带着不耐烦的情绪：“你想听我说什么？顾卿，你到底想得到什么答案，才会这样一直纠缠不休？”

纠缠不休？

顾卿气得浑身发抖：“我只是想要一个明白，我们之前不是这样的，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之前？”林谢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我们之前是什么样？我跟你很熟吗？”

这句话就像一盆冷水，将顾卿浇得透心凉。

顾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不熟？”顾卿喃喃着，看着他，“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会答应和我在一起？

可这句话，顾卿问不出口。

眼前少年冰冷的眉眼和记忆中温柔的影像相互交错，让她将这两个人联系不起来。

“好，就算不熟，那现在呢？”

顾卿看着他的眼，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没有继续歇斯底里，甚至眼底没有了情绪。

就这么看着林谢，不想错过他脸上所有的一切表情。

“林谢，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就在顾卿问出的瞬间，两个人都有些呆住了。

然而，顾卿预想中的任何反应，都没有出现。

没有欣喜。

没有拒绝。

林谢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先是闪过一丝的错愕，随即感觉是一阵的羞辱。

林谢朝着顾卿逼近一步，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顾卿，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觉得戏耍我，很有意思吗？”

眼泪是愈加的凶猛，顾卿哭着解释：“我没有耍你，我是认真的。”

“认真？”林谢气的笑出了声，语气刻薄，“你的认真就是在上一秒我拒绝了其他人之后，下一刻就跑来问我这种问题？你的认真就是一边痛苦一边又轻飘飘地说出这种话？”

顾卿慌乱地摇头：“不是这样的。”

林谢的情绪彻底爆发：“那你告诉我是怎样的？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一次不够还想再来第二次，看我因为你的一句话，变成彻头彻尾的傻子，很好玩是不是？还是说，你要看我疯了，才满意？”

他的吼声在楼梯间回荡。

也同时飘荡在顾卿的心里。

顾卿看着他。

看着他因为嘶吼而发红的眼睛，他脸上的恨意，根本就隐藏不了。

林谢不是在开玩笑。

他那么明显的讨厌，那么明显的厌恶。

在这一刻展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