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明月而来 第15章 第 15 章

深秋的风卷落树梢的落叶，从两人之间的空隙穿过，带着萧瑟的凉意。

林谢察觉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停下脚步，转过身。

顾卿就站在几步开外，一动不动地望着不远处的墙壁。

林谢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唇角原本挂着的那点温和弧度，一点点拉平、消失。

几个白色的大字，在午后显得格外的刺眼。

顾卿收回视线，看向他。

那股熟悉的压迫感，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铺天盖地。

顾卿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去。

林谢才刚刚有所好转的迹象，在顷刻间被打回了原形。

“你、有想过治疗吗？”

这个问题，顾卿问得小心翼翼。

林谢知道自己的病症，可他没想过治疗。

林谢没有回答，沉默，就是最明确的答案。

半晌，他才终于有了反应。

“治疗什么？我的病？我没有病。”

他在装傻。

顾卿朝林谢走近了一步。

“林谢，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你要是不治疗，它会跟着你一辈子的，会越来越严重，甚至——”

后面的话，顾卿没有说话。

死亡，这两个字，她希望离他越远越好。

“你又懂什么？”林谢终于转回头，正眼看她。

那眸子里的光，与方才截然不同。

是冷的，是愤怒的，甚至还有狼狈的。

“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林谢对她，又重新下了定义。

顾卿被这句话刺得生疼：“怎么会没有关系？你的病，不是只针对我吗？我只是想让你……别被过去困住。”

也不希望自己，成为那根刺。

“困住？你以为你是谁？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我自己的人生，还轮不到你来说。”

说完，林谢不再给顾卿任何开口的机会，转身就走。

他离开的步子，很大，生怕顾卿追上来。

午后的阳光明明很暖，照在顾卿的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

周围人来人往，所有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顾卿回到家时，文慧和林建国已经离开。

家里也已经被收拾得干净。

赵苒在沙发里，见她回来，只是瞥了她一眼，看见她通红的眼眶时，撇了撇嘴，什么都没说。

周一。

经过了昨天的争执，顾卿和林谢原本就少得可怜的交集更是彻底地没了。

林谢坐在那里，跟新的同桌讲解题目。

还是那副样子，清俊疏离，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可顾卿知道，这份疏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重，自己快要靠近林谢心里最后的防线，可他却是将自己硬生生地推开了。

这道防线若是一直在，她和林谢，就永远没有可能。

因为，她的靠近，会让刺向他的尖锐，越扎越深。

赵苒难得回归学校。

她的出现，更是让消失了许久的流言，一下子冲到了顶峰。

“你们听说了吗？这段时间，林谢跟顾卿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不会是被林谢甩了吧。”

“也对，林谢那种天之骄子，怎么可能真看上她。”

“我觉得，应该是林谢为了感谢顾卿救了赵苒，两个人才在一起的，现在赵苒没事了，才分了手。”

这些声音不大不小，却精准地飘进教室每一个角落，自然也包括顾卿的耳朵里。

分手？甩？

用词不甚贴切，可她和林谢现在的关系，又和这有什么区别？

赵苒刚刚恢复了身体，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了解情况。

刚回到教室就被一群人给团团围住，向她八卦着最新的消息。

“赵苒，林谢真是你表哥啊，怎么以前没听你提过？”

“你知不知道那天你摔倒后，林谢护着你的样子，帅炸了！”

“呵。”赵苒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她和林谢的关系，不往外说的原因，就是这个。

这些花痴的女生，会动不动找她问林谢的情况、爱好等等。

初中时她不小心说漏过一次嘴，差点被林家三兄弟给骂死。

“还有哦，顾卿和林谢真的是男女朋友吗？”

“最近我看他们俩很久没在一起了，是不是分手了。”

“应该是分了吧，顾卿什么身份，长得又难看，能配得上林谢？”

她们自顾自地说着，丝毫没有留意到赵苒已经变了的神色。

见她们越说越不像话，陡然提高了声音：“你们胡说八道什么，林谢跟顾卿什么关系，由得你们乱诋毁。”

要是以前，赵苒听见顾卿的坏话，说不定还要凑上去跟着说几句。

可现在听见，只觉得心里慌乱得厉害。

那几个女生，被赵苒突然的话吓了一跳。

“赵苒，你这怎么了？”

赵苒冷笑一声：“我怎么了，你还好意思说？一口一个顾卿，一口一个林谢的，当我是死了吗？”

以前赵苒从来不会跟她们生气，有些被她给吓到了：“我们说的也是事实啊，现在谁不知道林谢把她给甩了——”

赵苒被她给气笑了：“谁跟你们说的？林谢亲口说的，还是顾卿亲口说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俩现在还在一起？”

赵苒声音提高了几个度：“你们这群人脑子里，整天想的都是什么东西，哦，人除了情情爱爱的东西，就不能没点别的了，我警告你们，别整天在背后说顾卿的坏话，下次再被我听见，小心我饶不了你们。”

其中一个女生被赵苒说得面子上也挂不住：“你今儿吃火药了？”

“我吃什么都跟你没关，还说顾卿难看，你有人长得一半都得上高香了，一个个闲得没事儿干，天天考试不及格，整天操心第一第二名的事儿。”

“我要是林谢，看不上顾卿，还就能看得上你们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不是。”

赵苒第一次在学校里面这么生气。

声音大的，在外面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几个女生被气得不行，脸上已经转成了猪肝色，但还是跟赵苒争执：“我们说的也是事实。”

赵苒的胸口猛烈地起伏着，脸色也开始发白，手捂住胸口，额头发着冷汗。

有人看着情况不对，立刻朝外面跑了出去。

那人没有下楼，而是直接去了最左端的教室里。

朝着里面大声喊了一句：“林谢，赵苒在教室里面跟人吵架，我看她现在很难受的样子。”

林谢和赵苒的关系，是明确的。

只是教室里的人，还没反应过来，顾卿已经先他一步冲了出去。

顾卿跑得很快，还没到教室门口，便能听到里面赵苒带着颤抖的声音：“我告诉你们，你们再敢乱说一句他们俩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那女生还想回嘴说什么，却在看到赵苒状态的瞬间，把话都咽了回去。

赵苒的嘴唇开始发紫，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连背上的衣服也已经微微沁湿。

顾卿冲了进来。

一眼就看见了蹲在地上，紧紧捂住心脏的赵苒。

“都让开，别围住她。”顾卿的声音，穿透了嘈杂的人声。

赵苒下意识地朝顾卿看了过去。

这也是她第一次，在顾卿的脸上看见了焦急。

那不是装出来的，是发自内心的。

顾卿将围住的人推散了些，皱眉道：“别围着，让她呼吸。”

顾卿半蹲在赵苒面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全是冷汗，又快速地检查了一下她的瞳孔，还好。

“赵苒，看着我，深呼吸。”顾卿的声音很稳，能安抚人心。

赵苒努力地照着她的话去做，可胸口的压迫感却越来越强，恐惧，从心底里蔓延开来，侵蚀着她的四肢百骸。

就在这时，林谢的身影也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他冲进来的瞬间，看到的便是顾卿半跪在地上，赵苒正痛苦地抓着她的手臂。

林谢正要上前，却听见赵苒带着哭腔的颤抖声音，每一个字都很轻：“姐……”

这一声像颗炸雷，在安静的教室里炸开。

所有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刚刚跟赵苒吵架的那几个女生。

赵苒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紧紧抓住顾卿的手臂：“姐，我害怕，我会不会死？”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毫无防备地向顾卿袒露自己的脆弱。

不怕她看不起，更不怕她笑话。

“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顾卿难得对着赵苒温声而语，“能救你一回，就能救你第二回。”

顾卿说完，甚至还没抬起头：“林谢，快，带她去医务室。”

但是她知道，林谢会在，一直都在。

顾卿没有多说一句，林谢没有丝毫迟疑，立刻上前，弯腰，动作利落地将浑身发软的赵苒背了起来。

教室的所有人，直到他们消失在长廊的尽头才反应过来。

尤其是那几个女生，脸上还是一副蒙蒙的样子。

似乎是不明白赵苒的那声“姐”，是什么意思。

医务室里。

校医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看见林谢背着脸色发白的赵苒冲进来，也是吓了一跳。

赶紧让林谢把人放在病床上，快速简单地检查了一下情况。

“心率太快，呼吸急促，得赶紧送医院。”

校医说着，就要掏手机：“我来打120。”

赵苒拉着顾卿的胳膊，一直没有松开，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虚弱地朝顾卿说道：“哥、姐，我不要去医院，我不去，爸妈要是知道，肯定会逼我做手术的。”

赵苒的抗拒，还在林谢眼前浮现，

林谢皱着眉，正要开口劝说。

顾卿已经应了下来：“知道了。”

继而，转头对着校医道：“我们不去医院。”

林谢的眉头越来越深，这简直是在胡闹。

她还在陪着赵苒胡闹。

校医回过头，神情震惊地看着她：“同学，这不是开玩笑的，耽误了治疗谁负责？”

“我负责。”

顾卿吐出三个字，没再看他，视线直接落在了医务室的药柜上。

她径直走过去，打开了玻璃柜门。

校医伸手就要去拦：“哎，你干什么？”

顾卿的动作比他快，快速地从一堆药里抽出一个小小的棕色玻璃瓶和一次性注射器。

“你不能乱来，弄错了是要出人命的。”校医彻底地慌了，这学生的胆子也太大了。

林谢也愣住了，他看着顾卿整个过程没有丝毫的犹豫。

那份镇定，与她平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顾卿没有理会校医，而是转头，认真地看着床上的赵苒。

“赵苒，你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