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从椅背取下外套,轻轻抖开,盖住了头。他望向瑾泉,手指点了点怀里那被撑开的弧度。
瑾泉怔了一瞬,随后俯身蹭进书生怀里,任由那件略大的外套将两人一起遮住。
风雨扑面而来,门在身后合上,他们并肩挤在外套下,在夜雨中快步前行。
可瑾泉几乎没被淋到,那外套偏得厉害,把他护得严严实实。
瑾泉下意识伸手,悄悄攥住书生的衣摆,同多年前那个在雨夜里,死死拽着校服下摆的孩子。
抬头时,正好撞上书生那张冷峻的侧脸。但今晚,那冷意被风雨镀上一层温柔的光。
他鼻尖一酸,眼眶浮起一层湿意,从小到大,没有人这样护过自己。
记忆里,年幼的瑾泉坐在车内,额头贴着布满雨点的冰凉车窗,望着窗外倾盆大雨中那个永远走不进去的世界。
“文董事临时为您安排了今晚的英文课和金融课。”司机平铺直叙的声音传来。
“我不想去。”瑾泉对着空气低语,“可以不去吗?”
“不可以。”司机目视前方,神情冷漠,“这是董事长的决定。”
瑾泉垂下眼,叹了口气,早预料到这答案:“妈妈今晚回家吗?”
雨砸在窗上的声音不断,司机依旧面无表情:“夫人已前往机场,出席慈善酒会,不回来了。”
车厢内陷入沉默,只剩下雨声,瑾泉没再追问,眼神落在模糊的车窗倒影上。
“真没意思,怎么总下雨。”他语气里没有怨,也没委屈,只是陈述一个反复上演的日常。
瑾泉甚至没发觉,自己的手指一直紧攥校服下摆,抓着这世上最后一点他能决定的东西。
别墅门口,管家撑着伞等候,瑾泉刚走上台阶,张了张嘴,声音还没发出。
“晚饭已备好。”管家率先开口,“今晚文董事和夫人不回来。”
瑾泉的唇微微一抖,终究没能问出那句:“我妈回来了吗?”
“记得按时服药,再写完今天的总结报告。”管家将伞收拢,转身朝大厅另一侧走去,身影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视线尽头。
瑾泉脱下湿透的外套,水珠一滴滴从衣角落下,在玄关的地砖上晕开浅痕。
鞋子被他一丝不苟地摆好,从门口走到客厅的距离明明不远,却走了很久,每一步都和提线木偶般机械。
晚餐的桌子太长,他一个人坐在最边上,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餐盘发出轻微的碰撞声,空旷得可怕。
瑾泉望着面前几乎未动的饭菜,沉默片刻,最后缓缓放下餐具:“吃不下,我不想吃。”
保姆低头看着手里的时间表:“少爷,您必须在八点前完成进食,否则营养师会记录并报告给文董事。”
瑾泉指尖攥了攥筷子,终究没说什么,勉强咽下那口早已冷掉的饭。
房子一片漆黑,他独自坐在卧室窗边,看雨打落在黑暗深处,那是永远也见不到底的深渊。
没人问他冷不冷,没人关心他怕不怕,更没人在意他今天累不累。
早已习惯了无人等候的世界,习惯独自承受风雨,任凭雨水拍打,可始终找不到能停靠的岸。
每一场雨,于他而言,都是必须独自穿越的试炼。
日子久了,他渐渐学会将情绪藏起,不再动情,连一丝温情的奢望,也从心底淡去。
瑾泉总觉得书生是铁打的,是个不会动心的神明。
可他错了,书生愿意为他破例,护他一身温暖地跑进风雨里。
明知前方有风暴,仍愿意带自己回家的人。
瑾泉抬手擦去眼尾悄然滑落的泪,唇角扬起轻浅的弧度,藏在那道温柔的臂弯下。
那扇从未对外开放的门,是书生唯一的安全区,也是瑾泉,准备攻破的第一道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