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忙,江牙儿把李四喜的事儿忘了干净,还是回了趟家中,徐秀才在跟前提起,她才想起来。
“那江世海看样子是要强娶,李家老两口眼睛都快哭瞎了。报官也没甚用处,江家塞了钱,那县官老爷只当不知晓。”
江牙儿去了李家,李四喜见了她也不再活泼,坐在堂屋,只一味的哭。
“这怪我,忘了这回事,我必定要给那腌臜东西一个教训。”
江牙儿轻言安慰片刻,满肚子心思离开。得想个法子好好治治这个江世海才是了。
她不会武功,要降服他一个大男子,还是得找个帮手,有些功夫的最好。想来想去,寿喜最合适不过,可他必定不屑出手,说不定还要捅到主子爷那去,不可不可。
她苦苦冥想大半日,想到一人,拳掌相击,就找尧鹤安,他府上肯定会有功夫的,托他找个帮手便是。
江牙儿把此事细细讲给他听,他拧着眉,脱口而出的话,却与此事并不相干。
“你钟情这个李四喜?”
“我只当她是妹妹。”
她吃着小面果子,嚼得正起劲,生怕他不愿。“往后此事要是败露,我绝不会牵扯你们府上,我一人承担,成不成?”
尧鹤安哪是担忧这个,只是心中不爽她为李四喜如此烦神。不不不,不光是李四喜,还有宋钰廑,她的心怎么能牵挂这么多外人,怎不见她为他烦神呢?
“不必旁人伸手,我与你一道,旁人粗手笨脚的,别坏了事。”
尧鹤安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江牙儿频频点头,连连称是。
江世海爱赌钱,晨时进的赌坊,申时才出来,身后跟着自家奴仆,很是神气的甩着膀子在街上闲逛。
“爷,您看前面那位姑娘,是不是李家的?”
奴仆认出李四喜的背影,江世海闻言眯了眯眼,往前快走了几步,可不就是李四喜。仿佛有所感应,李四喜回首与他四目相对,与往日满脸憎恶不同,眼下却朝他莞尔一笑,带着撩拨的意思,见他要上前,扭身往右边的胡同跑了去。
“这小娘们,跟咱欲擒故纵呢这是。”
江世海色眯眯地搓了搓手掌,跑上前去追,奴仆自是要跟着,被他训斥,
“瞎跟什么,你先回去,今晚我便不回了,我爹娘问起,你随便找个由头糊弄过去便是。”说罢,色令智昏地冲进巷子。胡同是个死胡同,百步长的距离就是一堵墙,李四喜双手背后缩在墙角,慌乱的神情更惹江世海心动。“江世海,青天白日的你莫要胡来!”
她叱他,他更猖狂,欲要去抚她的脸,不想天降黑影,蒙面的高大男子从墙头一跃而下,惊的他连退三步。
“你,你是何人?”
话才落,又是一人从墙头落下,同样蒙着脸,那人二话没说,直接敲昏了李四喜,粗着嗓门和另一个蒙面人说话,
“大哥,这小女子模样俊地很,咱们掳回去,做压寨夫人。”
被称为大哥的男子眼神凌厉,狠狠瞪着江世海,嗓音低沉,
“江世海,你可让我好找。”
“你是谁,怎知道我?”
尧鹤安上前,拔刀抵在他颈间,一副有血海深仇的模样。
“你作恶多端,当然不知晓我是谁,总之我要叫你悔不当初。”
“侠士,你,你总要我死个明白,你到底何人。”
江世海颤着嗓音说话,大难临头,失了往日嚣张气焰。
“今日我就给你一个教训,往后再敢欺男霸女,惹是生非,必叫你死无全尸。”
尧鹤安发起狠来倒很有凌厉的气势,话毕,利剑高挥,狠狠劈下,江世海眼前一黑,吓得魂不附体,昏了过去。
“你从哪来的这些东西,熏得人恶心。”
林中有一破弃小屋,尧鹤安看着桶里的污秽离得远远的,手紧紧捂着口鼻,要多嫌弃有多嫌弃。江世海被扒了衣裳只剩一条亵裤,江牙儿用巾帕盖住口鼻系在脑后,叫尧鹤安把他拖到板车上,再提起装着尿粪的木桶对着江世海满头满身的浇下去,那境况,简直不堪入目,恶心得叫人作呕。还嫌不够,她撬开他的嘴,粪水灌了满满三大勺,看得尧鹤安拧眉。
“天快亮了,赶紧的吧。”
两人赶着牛车到了路口,前面再不远便是集镇,两人跳下车,那大黄牛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哼,这次也是给他一个教训。”
江牙儿先是两手叉腰神气地厉害,接着又朝尧鹤安抱拳作揖,
“多亏尧兄了,多谢多谢。”
忙活了一天一夜,都有些疲累,便准备各自离去。
江牙儿反身往回走,尧鹤安站在原地未动,瞧着她背影,他开口喊她。
“江牙儿。”
“怎么?”
她不解,转头问他何事。
“倘若有一日我深陷险境,你可会帮我?”这话昨儿个他就想问的,一直憋到现在。
“到时候我一定义不容辞,豁出小命也保住你的命。”
她面朝他倒退着走,又蹦又跳的双手挥起,朝阳的曦光照耀在她身上,熠熠生辉,江牙儿笑得天真烂漫。
她忙活一夜,回了宅里还要继续当差,扫洒院子时,抱着竹制的大苕帚靠在树干下昏昏欲睡。
“将牙儿,你是越发懒骨头了。”
寿喜站在廊檐上训斥,她一惊,瞌睡消散无几。
“我就是打个盹,一晃眼的功夫,哪想被你撞见。”
将牙儿低声辩驳,宋钰廑也在那处站着,隔着一截路,都能看清她眼下的乌黑,她已是疲乏困倦至极的模样。
“你昨夜做什么去了。看门的说你一夜没回。”
宋钰廑隐隐有种预感,江牙儿又在外头出了祸。
“我老爹身子不适,昨晚在榻前看了一夜,没怎么睡。”
将牙儿寻个妥帖由头,垂着脑袋不敢瞧宋钰廑,他一见她露出心虚的样子,心底的猜测更加被证实。
“江牙儿,在外惹了事便直说,此时老实交代,我还能饶你。”
他语气严肃,江牙儿还是不说,摆手摇头,一味不认。宋钰廑面色闪过一抹狠戾,终究不再追问。
天气渐暖,乡里有孩童放纸鸢,江牙儿眼馋,央着宋钰廑一块去放纸鸢。纸鸢是她自个儿糊的,在纸上绘了一只鸟儿,可惜技艺不精,画成了四不像。
“主子爷,您瞧瞧如何?”
她献宝似的把东西展在跟前,宋钰廑眉尾抽动一下,敷衍道,
“马马虎虎。”
万物复苏,河边柳树已经抽枝,春风撩面,人也格外舒爽。两人闲逛到一处平原,江牙儿趁着风势举起纸鸢逆风奔跑,起初还算顺利,纸鸢飞起,可不一会儿就落下来,几次来回,她心有恼火,气冲冲地把纸鸢仍在地上,不欲再摆弄。宋钰廑观察她的动静,身后是初次见她的那个高坡。忆起她当时的模样,混吝,粗俗,可他竟不讨厌。她在身边伺候已有两年之久,身量没有长高多少,身板却不再如当初瘦小。
叫她进宅子当差并非一时起意,宋钰廑那时觉得她可怜,外表强悍,可眼神总透着孤单无助,像极了幼时的自己。
“怎地,这就恼了?”
江牙儿才走近,他叫她把纸鸢捡回来,他牵着线,让她再跑起来。
“真能飞起来么?”
她不信,还是撅着嘴折回去,江牙儿快速跑动,宋钰廑手拿着线一点一点放出去,等风力完全可以撑起纸鸢,便能越飞越高。
“主子爷,您真是神了,天下间还有什么是您不会的?”
江牙儿拍着马屁,仰头盯着纸鸢,宋钰廑对这没什么兴致,叫她接手。
“拿着。”
她攥着引线,只一味放线,宋钰廑提醒她,
“要有放有收,你这样它会落下来。”
如他所言,纸鸢已经有要往下落的架势,江牙儿着急,两脚直跺地,向他求助。
“主子爷,这如何是好?”
宋钰廑无奈,低语一声“蠢”字,上前虚拥住她,帮她扯着线,收收放放,或向下压,或朝上抬,纸鸢飞得高而稳。
“我就知道主子爷您最聪明能干,这些纸鸢里,就属咱们放得最好。”
宋钰廑放开胳膊之前,江牙儿忽然扭头冲着他笑,神气又得意,没有注意她和他之间的距离有多近。
“江牙儿,你还真是没抱负。”
他挖苦,她不甚在意,朝他吐舌做个鬼脸,而后专注在纸鸢上。
如今,她愈发不怕他了。偶尔在宋钰廑跟前失仪,也不会再诚惶诚恐。连寿喜都看不过去,曾在他身边提醒,江牙儿是个顺杆爬的性子,再这么由她随性,以后胆子大起来,怕是能捅天。
“寿喜,你太多虑。”
宋钰廑不以为意,指尖捏着花针,全神投入在花叶上的白虫上,白虫虽小,却难逃他的眼睛。针尖贯穿虫身,只肖片刻,整顿利落。
“不中用的东西我从不留在身边,寿喜,一个江牙儿而已,你无须费心至此。”
但凡江牙儿有什么异心,宋钰廑不会让她活到今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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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二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