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之玉 第4章 穷逼与土豪

这件事拉近了一点秦栩和李云声的关系，但他们还只是保持着认识却不熟的状态。

秦栩在学校和谁都不讲话，哪怕对方并没有恶意，他都是冷淡的。只有李云声，他是数学课代表，问他作业什么的，他才吭两声，要是说笑之类的，又不开口了。

上下学都是各走各的，秦栩一到家就不出来了。万蕴不在家，他锁了门谁也不见，李奶奶有次包了饺子，盛了一碗给他送去，他不要，连门都不开。

李云声说他去，拍门时气势有点吓人，把秦栩唬住了。

实话，秦栩不敢得罪李云声，有些人一看就不好惹，如果李云声也容不下他，他会死的更难看。

他也知道学校里不再有人刻意针对他，是因为李云声。

李云声从来不是阳光开朗大男孩，连李奶奶都说他三白眼，眼形像狗，眼神却像狼，长大了肯定是个心狠手狠的坏东西。

但李云声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少年，还越长越俊俏了。因为学区的缘故，富人区与贫民窟的小孩在同一所学校，但李云声就是可以穿着破皮烂袄在一众锦衣华服里出类拔萃，赢得老师们的偏爱和同学们的追随。

秦栩看他来了，只好开门。

接过李云声手里的饺子，倒到自家的碗里，然后给李云声的碗洗干净，想着空碗不礼貌，回头看家里还剩什么能回礼的。

刚开的曲奇饼干，才吃了两块，早知道就不开了。秦栩把饼干装满一碗，还给李云声。

李云声不客气的在秦栩家里溜达了一圈。

在他们家还要去公共厕所，守着晴天才能洗个热水澡，衣服还能将就穿就一直穿，看电视要抱着小锅转方向时，他家有抽水马桶，有一直插着电的热水器，有洗衣机，有有线电视，有DVD，有游戏机，还有许多许多的玩具、零食、饮料。

大白天的窗帘拉着，灯开着，电视也开着，明白为什么秦栩会把自己关在家了，原来这里就是天堂！

“难怪你不喜欢学习。”李云声拿起了一本《神雕侠侣》，吃了一块碗里的饼干，瞳孔震惊了一下，妈耶，这也太好吃了。

电视在唱歌，李云声不怎么感兴趣，他一边看书一边吃起了饼干盒里剩下的曲奇。

秦栩看他不走，撕了双桌子上的一次性筷子吃饺子，一口之后，他的目光也带着震惊，表情越吃越贪婪。

李云声家的伙食好不到哪里去，难得包一次饺子，菜多肉少，还要加上许多的豆腐和粉丝，零星吃到点肉味。

但有总比没的好，至少要比稀饭咸菜好吃多了。

可看秦栩狼吞虎咽的，像个饿狠了的流浪猫，一边忍不住要吃一边还要关注李云声的表情。

李云声打量装曲奇饼干的铁盒子，外国字上贴了一张中文的标签，一看就很高级，这一盒估计都能买两斤肉了。

他是想多呆一会儿的，但李奶奶扯着嗓门喊他了，十里八村都能听得见“雷雷，雷雷”。

走之前，李云声把盒子里的饼干全都堆进了碗里，非常典型的连吃带拿。

第二天，李云声又来了，给秦栩拿了一根黄瓜两个西红柿，秦栩不情不愿的给他开了门。

他一进来又在房里溜达了一圈，不客气的拆了一包方便面，真奢侈，竟然吃桶装的，他一年袋装的都买不了几包。

把酱包和蔬菜包拿掉，粉包撒一半，开吃。

然后拿起昨天刚看了个开头的神雕。

李云声看书聚精会神，坐那就不动了，秦栩局促了一会儿，见他分不了心，就吃起了黄瓜看电视了。

又是在听歌。

黄瓜的味道很清新，李云声听见他咬的“咔嚓咔嚓”的就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看把他吓了一跳。

“我靠，别吃了！”

秦栩说：“没事。”淡定的把不好吃的尾巴段也给吃了。

李云声：“……”

其实是过敏，秦栩吃生的水果蔬菜就这样，汁水碰到皮肤，就是一片红，嘴唇接触的最多，殷红殷红的，确实吓人。

但这种过敏不怎么要紧，只是红一下，过一会儿就正常了，也不肿不痒。

可李云声不知道，还以为是农药中毒，拿来的黄瓜和西红柿是在路边老爷爷那买的，指不定就有大毒。

怀疑归怀疑，他也不敢认，只好再在秦栩家多呆一会儿，别把人家毒死了，还死在家里臭了。

“你家有牛奶吗？”李云声觉得不该坐以待毙，想着牛奶能解毒。

秦栩摇摇头。

距离秦栩送旺仔给李云声已经是两个月之前的事了，但李云声家里还藏了两罐没舍得喝完，事关紧急，还是拿来吧。

等他拿了两罐旺仔过来，一看秦栩已经恢复如初了。

“操！”

秦栩不太能理解他在想什么，但看他的样子好像在生气，尤其是他把旺仔丢过来说“给我喝了”的时候，语气非常的不耐烦，带着强迫。

喝吧。

连着把两罐都给喝了。

拉肚子了。

其实是秦栩乳糖不耐受，但没那么严重，哪怕是纯牛奶，只要不过量是没关系的，但连着喝两罐就过量了，而且还有点凉，他先前又吃了根黄瓜。

秦栩去上厕所，李云声偷偷的看了眼保质期，操，过期了！

哎呀，真是的。

秦栩第二次从厕所出来，李云声有点不好意思的问：“你吃饭了吗？肚子都拉空了吧？”

秦栩苦兮兮的表情。

我的泡面都被你吃掉了，最后一桶泡面，妈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秦栩家有厨房，但秦栩不会做饭，以前万蕴也尝试过教他，人还在旁边陪着呢，锅就炸了。

万蕴也不咋滴，她都没看明白是怎么炸的，后来又试过一次，家都差点烧了，她就认命了，觉得他儿子跟厨房八字不合。她不在家，秦栩从不开火，连饮水机都不敢插电。泡面用凉水，多泡一会儿就烂了。

他家冰箱里没有菜，但是有鸡蛋，一个个的放在托里，然后一层一层叠着，全都是鸡蛋。

土豪的鸡蛋！

西红柿炒鸡蛋。

那时候的西红柿是真的西红柿，尤其熟透了的，皮不用水烫火烧很容易就直接剥下来了，炒两下就变成了沙沙的酱体，口感酸酸甜甜，四个松软的炒鸡蛋进去划拉一下，放点盐调味就可以了。

李云声回家装了一碗米饭来，放锅里一起划拉划拉，又给飘了点葱花。

秦栩吃的干干净净，锅都舔干净了，一粒米没剩。

电视里还在唱歌，李云声扭头看了一眼，哎呦道：“我以前一直听的是……”

他摇摆着身体唱了起来：“爱你不是两三天，我每天想你很多遍，你是否想念我，爱是什么，海誓山盟，做朋友？！”

“我以为她唱的是我爱你，你却把我当朋友。”李云声说。

秦栩打了个嗝，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外面天都很黑了，李云声还不回去，秦栩看会儿选秀节目又看会儿他。

李云声完全沉浸在神雕世界里。

直到李奶奶又扯着嗓子喊起来：“雷雷，雷子，又死到哪里去了？要关门睡觉了！”

李云声站起来，把书合上放回原处。

“你可以带回去看。”秦栩说。

“不行，会被骂的，我爸说不定还给扔了。”李云声说，“我明天再来。”

秦栩欲哭无泪：明天还要来啊！

李云声开了冰箱门：“你家鸡蛋太多了，吃不完会坏的，我带一打回去。”

秦栩不语，只在内心写写画画，这人真厚脸皮。

第二天是周六，李云声一早就来拍门了，把秦栩从睡梦中给惊醒。

李云声手里拿了两个包子，他问秦栩：“你有钱吗？包子一块钱一个。”

秦栩给了他两块钱，但李云声只给了他一个包子，他说另一个包子是跑腿费。

然后李云声又问秦栩：“还有钱吗？”

秦栩没回答，李云声自己开了他的抽屉，藏钱都不会，哪能都放一起啊！

李云声还算有良心，只拿走了他一张大钞，然后出门去了。

四个鸡腿外加几个青椒，成本没到20块，剩下的80是他的辛苦费。

琵琶腿很大，肉又多，四个就是一锅了，李云声也不用节约他家的煤气，在锅里一直炖到汤汁粘稠，香飘十里。

青椒炒鸡蛋，宽油，青椒还要多炒一会儿，冒出虎皮，软趴趴的才入味，这次因为李云声自己也要吃，所以敲了八个鸡蛋。

自己煮了米饭，秦栩家的电饭锅不费米，虽然还是日文的，但琢磨一下也懂了。不像他家的电饭锅，每次锅底都要结上一层厚厚的锅巴，改成稀饭后都是一股糊味，还要被奶奶硬逼着吃。

李云声还能一边守着锅一边看书，秦栩早就流口水了，时不时的往厨房看两眼，真怕他不给自己吃。

李云声看书确实容易入神，但秦栩的人影晃了几次，他自然是看到的，就觉得这小孩挺逗的。

虽然不爱说话，可一眼就能看明白。

终于能吃饭了，李云声一说“开饭”，秦栩都不矜持了，立刻冲了进来。

李云声也就是个小屁孩，要说厨艺多绝也没有，厨房一样被他造的很难看，但绝对能吃，尤其是对秦栩这样整天靠零食续命的孩子来说，热汤热饭简直是神仙美味。

还好是鸡腿，吃起来不费事，李云声看秦栩大快朵颐，都有些不好意思跟他抢了。

饭吃到一半，万蕴回来了，太好了，功劳全被看在眼里了。

“阿姨，要一起吃吗？”

“好啊！”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家里造成什么样，钱花了多少，都是不重要的，只要孩子好好的就行。

后来，只要有空，李云声就会过来了，万蕴在家他也不怵大人，有时候放假，他能从早到晚都不离开，万蕴带秦栩下馆子，他大大方方的跟着一起，给秦栩买衣服，他坦坦荡荡蹭了一身。

秦栩跟他妈话都不多，完全不担心他在万蕴面前告状。

每次万蕴离家，除了私下里给李云声的钱，留给秦栩的生活费也会被李云声抽去一大半。

万蕴也知道李云声开蒙早，不像个小孩，跟他说什么他都懂，尽管有些心眼子，但只要栩栩很好，她就可以抓大放小。

时间长了，大家熟了，也就不必玩心眼子了，她因为愧疚心理，对秦栩一向是温温柔柔客客气气的，但对李云声就挑剔严厉很多。

李云声也是悲催，大家都是宝宝，他还比秦栩小一岁呢，就要他鞍前马后为奴为婢。小时候的思维模式一旦成型了就很难改回来，导致他后来再怎么风生水起，面对这俩母子的趾高气扬也是任劳任怨的没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