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之玉 第12章 苹果

第二天万蕴一走，李云声就带着秦栩去挂水了，连着挂了四天才差不多，伤口恢复一个星期左右也好了，又过了一个星期就开学了。

李云声自己的作业从来不写，但他会给秦栩写点，应付一下。很多时候其实就是态度问题。

秦栩也不是个乖宝宝，只要老师不找他麻烦，他都是能混就混，但有的老师负责又严厉，秦栩也不得不承受学习带来的苦难。

这时候李云声就不怎么护着他了，有时候秦栩被留下，他该玩就玩，甚至都不见踪影了。但只要秦栩从校门口出来，李云声很快就能到，有事也会先把秦栩送回家，给他弄点吃的，锁好门窗才走。

只是这个学期李云声认真了很多。考试最变态的地方在于它考的不全是书本上的知识，虽然占比很小，可牛逼的人物知识点都太他妈广泛了，99分跟100分，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他很怕挤不进去。

而且老师也跟他透露了，一中的春季班不全是按成绩来的，那靠成绩进去的竞争就更激烈了。

晚上秦栩都睡了，李云声还在看书，连秦栩手机里的歌都被他删去了大半，内存用来给他放英语听力，收音机听BBC，还跟秦栩抢电视，他要看新闻。

以前秦栩只看小说，现在钱都被李云声拿去订报纸订杂志了，秦栩也只好跟着一起看看。

年前秦栩去他爸爸那，李云声把他送过去，进门前千求万求，叫秦栩一定给那边一个好脸色，哄的他爸高兴了，能给配台电脑。

秦栩看看他，眼神里都是怜悯。

那边阿姨管书瑜当家，秦栩从不跟阿姨装什么孩子，直言想要电脑，管书瑜一心想打发他，怕他赖在这过年，一把就给了他两万块。

路上李云声数着厚厚的两捆钱，从银行取出来还包着封条呢，震惊的眼神都直了。他又不是没见过两万块钱，他只是没想到秦栩会拿回来这么多钱，小猪猪果然是只小金猪。

“猪猪啊，下次我跟你一起见见咱爸吧！”李云声不要脸，他能跟过来压根没打算把秦栩留在这过年。

秦栩瞅了他一眼：“不然我们也装个空调吧。”

秦栩床上有电热毯，他每晚早早就上床了，洗衣做饭也都是李云声的事。有了空调，李云声不至于每次都手脚冰凉的进被窝，手上脚上都是冻疮，连耳朵上都有，好好的一个大帅哥，都要破相了。

脚上的冻疮上次被他爸打他的时候踹破了，疼得他走路都一瘸一拐的，每天要上课，要穿鞋，袜子一脱都粘上去了。

“不要电费啊！”李云声说，“你知道你家每个月电费是多少吗？”

万蕴不在家，秦栩什么都不管，但要说秦栩有多大的花销，那真是窦娥冤。

李云声拿着钱贴补自己家，把秦栩的用度都给克扣了。

也想不管，但真的太吵了，拿点钱出来，他们不至于来烦秦栩，他很怕他在秦栩这都没法安生。

事实上他自己也有点积蓄，只是他在钱上没有安全感，包括秦栩，万一有个什么事，总能应个急。而且他的开销也大，呼朋唤友的，不能总让别人表现，他还热衷向上社交，钱就更留不住了。

“那我要单独一个被窝。”秦栩说，“不然你回你自己家去睡。”

“真狠心！”李云声表姐已经在他家住下了，他有家都不好回。

短期内也许还能在别人那混一混，但只有秦栩这里能让他长久的住着，他有时候在深夜里抱着柔软又热乎的小猪猪，都想就这么长长久久了。

可是再一想，不行啊！

万蕴这次出去，半年几乎没怎么看见人，有一次周二下午，她去了学校，看了秦栩一眼就走了，还有一次已是深秋，她就在家住了一晚，又走了。

钱也没有给多少，可能防着李云声，也有可能确实还没拿到抽成。

李云声组装的二手电脑，还没一千块，但到底买了空调，是全新的，就装在秦栩的房间里。

万蕴过年也没回来，她在电话里都抱歉的要哭了，秦栩就把电话挂了。

李云声想劝劝他，刚叫了一声“猪猪”，秦栩就骂他滚。

李云声家过年屁事多，来来往往好多人，他怕亲戚把话题扯到秦栩的头上，说多了不光话难听，只怕不安好心。于是就说秦栩去他爸爸那了，钥匙也拿走了，晚上李云声在自己家睡，有男孩就在他房间里挤，有女孩就去跟他奶奶挤。

秦栩一个人在家吃零食。

空调他也没开，不然外机轰隆隆的响，知道他家有人。

一直到正月初六，李云声才过去，一开门，秦栩还活着。

活着就好，其他的就看着办吧！

给他做饭，把积攒的衣服都洗了，清理家里的垃圾，打扫卫生。

等把一切忙完，家里亮亮堂堂清清爽爽时，万蕴回来了。

但她脸色不好看，这一趟亏惨了，白忙。

李云声安慰她白忙就白忙吧，至少人安全回来了。

一说这，万蕴“哇”的一声哭了。

万蕴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饭都不想吃了，一睡就醒不了。过了正月十五，她去了医院，在医院住了三天回来养身体，一个多月没再出去。

李云声多了个人照顾。

正巧他有时间。

一中的春季班李云声没能进，本来是有他的名额，面试都过了，后来又被刷下来了。

李云声还算是不好说话的呢，所以就跟他谈了，建议他去外国语，免他一年的学费，如果后面每次考试能在前50，会继续免学费，若是参加竞赛，只要拿到名次就会有奖励。

并且告诉了李云声外国语高中有出国的名额，也说不定哪家的贵少爷要带一个陪读，他要出去了，也就能摆脱家里的拖累。

但外国语高中没有春季班，他要等中考过后才开学，而且他要参加中考。

一切的前提还是成绩。

他们这里最好的学校是一中，师资力量最强，学习氛围也好，比起其他学校还算是公平，学生苦虽苦，但只要能吃得下这个苦，基本是稳了。

它把学生分三六九等也没什么不好，有人要冲名校，有人保一本，还有人只想有大学上，都不耽搁，也更有竞争力。

但外国语牛鬼蛇神太多了，会叫人觉得再怎么努力以后也不过是某些人家的长工。学校既想要面子又想要里子，到时候谁弱谁就吃亏，连过来谈话的老师都趾高气扬一脸现实。

李云声也现实，可大家都谈现实，会让他很难受。

既然要参加中考，那就考，他还是一样能进一中，就算起步晚，未必不能进神域。

命运还是要攥在自己的手里。

天气渐渐热了，秦栩也很不开心。

他的腋臭果然还是复发了。

之前天冷的时候就感觉有点了，李云声鼻子有问题，坚定的说没有，秦栩自己时常被心理作用搅乱判断，仿佛似有若无，也带着一点侥幸心理，但到了天热之后，别人闻出来了。

秦栩又开始了自暴自弃，连学都不高兴去上了。

李云声好不容易把他劝过去，还特意从冲刺班调到秦栩所在的十二班，坐在秦栩的后面。座位不是随便坐的，他们初三分班是按每次的考试排名来的，每周考一次，秦栩的成绩很稳定，李云声只要控好自己的分就行了。

但中考是要考体育的，秦栩仗着自己身体易过敏，晒个太阳就红的吓人，再装晕几次，就没几个老师跟他犟，非要他做操跑步了。

“体育分多好拿呀！”李云声劝他，“稍微动动就好了，只要差不多，掐表的老师也会放水的。”

“我就是不要，一分都不要。”秦栩死猪不怕开水烫，“我不上学了，什么都不上。”

“那你以后做什么？”李云声被他耗的也很累了，“你指望谁养你一辈子？也就是我了，谁会这么惯着你？”

秦栩冷漠又尖锐：“谁要你管我，那你滚啊！不是你自己死皮赖脸，跟我这里当条狗吗？”

“秦栩，你真的要废了。”

“我本来就是个废人！”

“照你这么说，这世上几亿的人都要被灭绝了，又何止是狐臭呢，脚臭口臭算不算？谁拉的屎是香的？人家得绝症还一心想活呢，你这算个屁呀，就矫情的要死要活的。你来这世上为了谁？你能不能有点自我意识？”

“你有什么立场跟我说这些？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说话不腰疼？我跟你换个爸妈，我活的比谁都精彩！”

“等别人捂着鼻子骂你是骚狐狸的时候你就不这么说了！”

“狐狸精是骂人的吗，你个笨蛋！”

“不然还是夸我吗？”

“他们嫉妒你！”

“因为你吗？”

“不行吗？”

秦栩顿了顿，昂起头让泪水在眼眶里倔犟：“我谢谢你可怜我。”

“我是在可怜你吗？我要可怜你，我就站在上位了，干嘛还费劲的跟你感同身受？”李云声才狠了两下也是没脾气了，缓口气又来温声细语，“你管那些微不足道的人，你把自己当主角，他们就是客串跑龙套的，他们叫你去死，你就真去死吗？你电视剧看的不是挺多的吗？就是来点场景而已，哪个主角会把这些人的话当真，还傻逼的折磨自己？哪怕是我，你也不是为我活呀，栩栩，你强大一点行不行？”

“李云声，你也不是为我活！”

“可你这样我不舒服。”

“你刚不还说，我又不是为你活，你不舒服关我什么事？”

李云声脸色一沉：“栩栩，你非要这么胡搅蛮缠吗？”

“我就事论事，哪里胡搅蛮缠了，你以为我是什么？打情骂俏？拈酸吃醋？”

李云声深吸一口气：“你非要这么咄咄逼人，把我给气死吗？”

秦栩就不说话了。

李云声以前生气会摔门而走，后来就不了，就在跟前耗着，耗的秦栩撑不住，要拉屎撒尿要喝水吃饭要看书看电视……

“看书做题去吧！”秦栩妥协，“你时间宝贵，别因为我荒废，一中考不上，外国语也不能要你了。”

“那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秦栩撇撇嘴：“放学去跑行吗？”

“行。”

“我自己跑，你别来。”

“不行。”

“那别人又要骂我是骚狐狸了！”

“就让他们嫉妒！”

“你有病。”

“是，谁让你有便宜让我占呢！”

“你就是有病，病的不轻，你奶奶说的是你，不是我。”

“对，是我有病，是我喜欢你，是我在乎你。”

秦栩：“……”

李云声看他不像之前那么气馁了，过来贴了贴他，温柔又坚定的说：“栩栩，你是上帝咬过的苹果。”

秦栩撇嘴：“你信耶稣了？”

“我信你本来就很甜。”李云声认真的说。

秦栩没被安慰到，还是很不开心，内心阴郁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