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执，但很乖 第33章 33

夏栩垂着手在门口站了许久，等到里面吵闹的声音消停了一点，他才抬腿慢慢往里走。

萧齐和阿蕴靠墙站在一边，一个穿着潮流的年轻男人站在另一边，此时警察正在办公桌前，耐心跟一位中年女人解释这起打架事件的性质，女人大概五十左右的年纪，一头卷发用发夹盘起，穿着一身墨绿色改良旗袍，手上戴着金镯子，脸上浓重的妆容稍微掩饰了松弛的皮肤和眼尾的皱纹，丹凤眼，尖下巴，骨相不错，对方年轻时应该是个标致的美人。

夏栩目光在女人身上停留了几分钟，然后转向萧齐，萧齐嘴角被打得淤青了一块，看着挺吓人，夏栩不由问：“你怎么被打成这样，伤得严重吗？”

萧齐毫不在意地摆手：“没事，皮外伤，这点小事我自己会处理，用不着你来。”

夏栩看了一眼另一边的男人，对方双手插兜，站没个站样，表情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一眼惹人嫌，对方脸上也挂了彩，眼角、脸颊好几处青紫。

知道萧齐没吃亏，夏栩稍微放心了些。

那边民警还在说：“许女士，所以他们这是互殴，双方都有责任……”

女人听完民警的话，脸色拉下来：“我儿子被人打成这个样子，他有什么责任？从小到大我都没舍得碰我儿子一下半下，行了，没什么好说的，我要带我儿子去验伤，我要起诉对方，我的律师已经在路上了，后续由我律师处理。”

说完，女人走到自己儿子身边，她先朝夏栩这边三个人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反感的神情。

夏栩被这个表情刺到，抿了下嘴，偏头看向其它地方。

女人转过身，拉着儿子的手臂，出声训他：“我就说让你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交往，你就是不听妈的话，你看看你这脸。”

嘴上虽在数落，脸上却全是心疼。

男人皱眉，语气不满地喊了一声“妈”。

“好了好了。”女人的语气缓和了几分，疼惜道，“伤口痛不痛？妈带你去医院看看。”

“等一下，”民警站起来，开口，“女士，事情还没处理完，你们还不能离开。”

女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我说了我律师会处理，我儿子受伤了，你有什么权利拦着我带我儿子去医院看伤，要是耽误我儿子治疗，信不信我投诉死你？”

萧齐嗤笑了一声。

民警一脸尴尬，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最后只能任由母子二人离开。

阿蕴看向萧齐，脸带歉意地开口：“对不起老板，都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停顿一下，阿蕴接着开口：“老板，我辞职吧，这个月的工资就算了，李文杰那边我会跟他说清楚，让他不要为难你们。”

李文杰就是刚刚那个男的，阿蕴前男友。

“你是受害者，你道什么歉，”萧齐满不在乎地笑笑，“他找律师我也找律师，大不了法院见，我还会怕他不成，在我店里打我员工寻衅挑事，我不信他占理。”

阿蕴低下头去，轻声道：“谢谢老板。”

既然两方都找律师，那民警也没有调解的必要，三人从派出所出来，萧齐开车先送了阿蕴回学校，然后带着夏栩回家。

萧齐开着车，想起今天夏栩考试，问道：“夏栩，你今天考得怎么样？”

夏栩没说话。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夏栩回答，萧齐偏头看了一眼副驾驶座的夏栩。

夏栩靠着椅背，半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齐提高声音喊了一句：“夏栩？”

“嗯？”夏栩终于回神，看向萧齐。

萧齐问：“没考好？怎么魂不守舍的。”

夏栩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刚刚派出所那个女的，是我亲生母亲。”

夏栩的过往萧齐都知道，所以在萧齐面前，夏栩不怎么藏事。

萧齐一怔，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个女人的样貌，眼睛不像，夏栩是杏眼，眼睛大而黑白分明，女人的眼睛是丹凤眼，眼尾上挑，看人的时候斜着眼，显得几分刻薄。鼻子、嘴巴……下半张脸跟夏栩确实有几分相似，当时民警喊她许女士，夏栩亲生母亲也姓许。

萧齐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过了一会儿他问：“你不是没见过她吗，怎么知道她就是你亲生母亲？”

夏栩：“我听过她声音。”

那个凉薄的声音，一度成为他少年时的阴影，让他记了十年，想忘也忘不了。

萧齐开车的速度降了一点，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先试探问道：“那你要跟她相认吗？”

夏栩扯了扯嘴角：“相认做什么，等着她再我身上捅刀子？”

“嗯，”萧齐一边用余光观察夏栩的神色，一边安慰他，“管生不管养，那就是个陌生人，你不用在意她。”

“我没在意过她。”

萧齐看了一眼夏栩低落的神色，心想，真不在意就不会是这个表情了，“你难过就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虽然我也不会安慰人，但有些事说出来会好受些。”

夏栩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我只是有点接受不了，她只是对我凉薄，她还有一个儿子，她对另一个儿子疼爱至极。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总是我经受这些……”

“你别胡思乱想。”萧齐唯恐他又说起什么天煞孤星什么都是命之类的话，赶紧岔开话题，“这都到月末了，你明天要去晨曦学校吗？马上到十一月，天气变冷，你帮我给那孩子买件羽绒服吧，到时候我发钱给你。”

说到这个，夏栩注意力一下子被分散开，他“嗯”了一声，又道：“用不着你出钱。”

萧齐点头：“那行，我车子借你用，你顾好眼前的事，其他别瞎想。”

……

洗好澡回到房间，夏栩坐到书桌前，打开那个带锁的抽屉，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慢慢清点，清点藏品是他缓解负面情绪的方式之一。

当看到那枚刻着“中青第七届辩论赛·冠军”的奖牌时，夏栩神色晃了晃，思绪慢慢放空。

这枚奖牌是谢昱宁的，高二时的谢昱宁。

夏栩十三岁那年，遇见过谢昱宁。

那时夏云涛刚被送进监狱，他失去了监护人，被带到派出所，一位年轻女警说会帮他联系亲生母亲，以后他会回到母亲身边生活。

夏栩安静地坐在女警办公室桌前，低着头一言不发，他对“母亲”这个词没什么概念，以前夏云涛冲他发火时，总会骂一句你这个没妈要的兔崽子，所以听到这个词，他甚至会产生不安感，但是他现在无依无靠，又不得不对这位从未见面的母亲抱有期待。

女警查到了他母亲的电话号码，用官方座机拨通了电话。

“喂？谁啊？”

电话开了免提，他能听到电话那头的女声，声音有点尖利且不耐烦。

“你好，是许荷女士吗？我是X区派出所的民警。”

“警察啊，找我干什么？”

“许女士你好，是这样，你和你前夫有一个儿子，现在你前夫因罪入狱，小孩失去了监护人……”

女警还没说完，对面的女人就知道这通电话的目的了，她打断民警的话，不客气地开口：“什么儿子我不想管，我现在有新生活，你们别来打扰我，那个小孩，你们把他送回孤儿院就是。”

女警没想到女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哑了好半会儿，才组织好语言跟对面的人开口：“许女士，你是小孩的生母，你有义务抚养他成人，这是法律规定的，你方便来一趟X区派出所吗，具体我们当面谈一谈。”

“不方便，什么法律规定，他跟夏云涛一个户口，又不是跟我，我有什么责任养他，而且劳改犯带大的儿子，谁敢接着养啊，吓都吓死了，听说犯罪会遗传……”

女警“啪”地一下挂了电话，下意识看向坐在对面的夏栩。

夏栩依然低着头，一动不动，仿佛刚才的电话他没听到一样。

女警有些尴尬，对夏栩开口：“小朋友，你在这坐一会儿，我再跟你妈说说，那个，你妈妈她可能有些误会，你别往心里去。”

十三岁，其实也不能叫小朋友了，但是夏栩营养不良，长得比同龄人瘦小，看上去跟**岁的小孩差不多。

女警从一边挂着的包里拿出私人手机，记了电脑上的号码，然后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剩下夏栩，他慢慢抬头，一张小脸上没有丝毫情绪。

这个结果他丝毫不意外。

夏栩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路走出派出所。

难过吗，好像有一点。

夏栩走在马路上，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有本书上说，小孩都是从天上飞下来投胎的，可是这个世界没有人在乎他，他也不喜欢这个世界，他能不能再回到天上去？

“卧槽！让开！”

突然其来的刹车声打断了夏栩的思绪，下一刻他被什么东西撞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啊！”一声惨叫声传来，与此同时还有一声撞击声。

夏栩反应迟钝地看向旁边的绿化带，一辆共享单车撞进矮树丛里，几秒后，矮树丛里爬出一个穿蓝白校服的少年。

又有两个穿蓝白校服的少年骑着共享单车从不远处赶过来，大声问道：“徐利，没事吧？”

叫徐利的少年站起身，一瘸一拐走到夏栩面前，咬着后槽牙开口：“你这熊孩子怎么回事，突然从拐角出来，不看路，还闯红灯，要不是我转向转得快，你这会儿就该上医院去了，妈的，摔得痛死了。”

夏栩坐在地上，没有吭声。

徐利的两个同伴骑着共享单车在夏栩跟前停下，其中一个埋怨道：“徐利，叫你别骑那么快，你看你都撞到人了。”

“根本不怪我好吗，是这个小孩突然从拐弯口窜出来。”

“是你超速行驶，没有留下足够反应时间。”另一个少年开口，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很好听。

似乎在哪里听过。

夏栩抬头，正要去找声音的主人，眼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一个人在自己面前站定，弯下腰伸出手，轻声问：“没事吧？”

夏栩睁着一双眼睛呆滞地看着面前的人。

面前的少年眉目明朗，气质干净，蓝白校服下身形清瘦，伸出的一只手五指修长，指节分明。

“谢昱宁，他怎么呆呆的不说话也不动啊，徐利，你撞到他脑子了？”

“孟禾，你少胡说，我刹不住车但是我及时转弯了，就车篮子刮到他而已，喂，小孩，没事就站起来，别碰瓷啊。”

谢昱宁见面前的小孩没反应，蹲下身子，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问：“有没有骨折，撞到哪了？”

夏栩看着面前的人，记忆里模糊的面容慢慢清晰起来。